黎明。
阳光重新普照在这片死静的沼泽上。
浅水清领着自己的战士,向东而跪。
浅水清的声音,回荡在这片苍茫土地上。
“就在昨天,我们先后失去了两位最勇敢的战士。他们一个叫杜康,一个叫石头,都只是普通的士兵,但是他们无愧于自己军人的身份。我浅水清在这里,代表铁血镇所有兄弟向他们下跪,因为他们是真正的英雄。尽管他们并没有什么伟大的事迹,但是他们的勇气,不输于这世界任何一位英雄人物。假以时日,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够成为非凡的人物。”
“明天,我们或许还会失去更多的兄弟战士,但是我们不会彷徨,不会恐惧,不会迷惘,因为我们的心中至少还有一个目标--回家。死去的人,将成为国家烈士,家人会受到帝国照应,活着的人,则将继续战斗,为了能回去和家人见面而搏杀。无论是这天险绝域也好,大军威逼也罢,我们都将用自己手的武器和斗志,去杀出一片生天来。。。”
“上苍有眼,请庇佑我军死难之将士,让他们在天上睁开眼睛,看着我军如何奋战,看着我们如何杀回自己的国家!”
浅水清虔诚祷告着,手中无酒,就以泥水代替,三跪而起,他对麾下士兵道:“继续出发!”
深渊沼泽,依然是一如既往的荒凉,每一处地方都充满了杀机,将死亡阴影遍布在那满是伤痕的心弦之内。
士兵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道路上行走,他们的马儿已经不多,在经历了昨天晚上的那场急速冲刺之后。
黎明的阳光洒下,带来新的一天,是美好?还是残酷?浅水清不得而知。
一天,又是一天,就这样悄然滑过。
转眼间,他们来到这片沼泽中已有六日,部队依然艰难地行进在离开沼泽的道路上。
“快,快,拉他,抓紧缰绳!”浅水清的耳旁传来士兵们的喧嚣。
又有人不慎滑进了泥潭中,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好在大家已经有了绝地生存的经验,知道这种情况下绝不可妄动,只能依靠战友把自己从泥潭中拉上来。
掉进泥潭的是一个大胡子兵,这刻半个身子都进了泥潭中,正大喊大嚷:“快拉我上来,拉我上来!”
几名士兵手忙脚乱地把缰绳和树枝抛给他,让他抓住,然后大喊道:“小心点,别乱动,你越挣扎就陷得越深。”
“我他妈的不挣扎也在往下陷!”大胡子喊。
“那你肯定是老二在挣扎了!”有士兵叫。
“我滚你娘的蛋!”大胡子愤怒大叫,几名士兵同时笑了起来。
大胡子抓住缰绳,借着战友们的帮助,开始重新将身体从泥潭里拉出来,大胡子一边出来一边还吆喝着:“妈的,这鬼地方真是邪了门了,又臭又脏不说,一不小心就得进陷坑里去。”
“要不然怎么能叫深渊沼泽?深渊啊,这里是通向地府深渊的捷径,咱们正在鬼门关上兜圈圈呢。”
“没准老子正踩着城隍的脑袋往上爬。”大胡子叫。
“你小子没那资格,充其量踩小鬼,浅督要掉下去,一准踩城隍,没准得是阎罗呢。”
“去你妈的,敢咒将军。”
“。。。我这嘴真该死。”
几名士兵一边拉人一边笑骂。
浅水清听得心里却在发酸。这些士兵,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即使是在最艰难最困苦的环境下,他们也能苦中作乐,所有过去的不美好,所有牺牲,所有残酷,都必须在第一时间忘掉,没有过去,没有将来,惟有现在。
然而即使是在现在,危机也处处皆在。
就在大胡子和拉他的士兵打趣的那一刻,泥潭的一条游动的暗影在沼泽上诡异地滑行出死亡地波纹。
有士兵眼尖,指着大胡子的身后高声叫了起来:“小心!小心背后!”
一道黑长的身影突然凭空而现,呼地一下,仿佛一条粗大的巨索将他整个盘卷起来,嗽地一下拔离出沼泽,高高地举向半空。。。。。。
那是一条粗大的巨蟒,有如水桶般粗的身体,长达十余米,卷起一个人就仿佛孩子在戏耍一个玩具般轻松写意,在所有士兵的瞠目注视中,它的死亡盘卷将大胡子整个人都生生包住,只露出一个头颅,和那因为巨大的挤压而痛苦的表情。巨蟒的三角形大脑袋,蛇信喷吐,绿油油的眼神盯住大胡子,然后对着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啊!”一声凄厉的惨号,沼泽之上盘旋起一股血厉飓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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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浅水清和他的士兵再次见识到了这片土地上的原主人对外来者的态度,他们就那样亲眼看着大胡子被一条巨蟒生生吞噬,然后自若溜去,不给人丝毫机会。
这里的蟒蛇巨大而凶狠,这里的鳄鱼成群结队,甚至这里的蚊子都有拳头那么大个,一飞起来遮云蔽日。
深渊沼泽,毕竟不是人类的天堂。
没有时间去伤心,死的人固然已经死去,活着的人却依然要继续战斗。
在短暂的哀伤与凭吊过后,部队继续行进,蹒跚在泥泞的道路上。这里的路实在太松软,一脚下去,往往就把大半个脚面都陷入泥沼中,再***,就带出一脚的泥。如今进入深渊沼泽的所有士兵,包括浅水清在内,每一个人都仿佛是在泥地里打过滚的,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哪里还有昔日铁血军人的风采。
但他们至少还拥有求生的意志,和不屈的斗志,以及那回家的渴望。
“看,前面有片硬地!”
有士兵高叫起来。
众人立时兴奋。
沼泽中的硬地,就仿佛沙漠里的绿洲,士兵们加紧前行。
硬地不远,仿佛一座孤岛横亘在沼泽的中央,差不多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浅水清第一个踏上这里。
老萨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将军,让大家休息一会吧。这里不错,追兵就算追过来,也没法偷袭我们。”
“是啊。”浅水清点点头:“就让大家过来休息吧,也累了一夜了,昨天都没休息够。”
不知为何,浅水清隐隐地感觉有一丝不安。
那只吞噬了大胡子的巨蟒的绿油油的眼神就象是暗夜中鬼魅的盯视,令他毛骨悚然,在这深渊沼泽里,也许可怕的东西,并不总是伴随着险地而生。
他望向脚下的这片土地,这里是自进入深渊沼泽以来,差不多最大的一片硬地,它看上去那样平静,那样塌实,但是浅水清心中的不安感却极度上升起来。
突然一名士兵匆匆跑了过来:“浅督,找到了几个蛋!”
蛋!?
浅水清赫然回首,只见那士兵拿着几枚不知是什么生物下的蛋正在向他兴冲冲地跑来,浅水清那一刻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疯狂地大喊起来:“把蛋放下!全队立刻离开这里,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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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推移,阳光已经逐渐强烈起来。
不远处的士兵们呆呆地望着沼泽中央的那片空地。
我的天啊!
差不多有数百只沼泽巨鳄正在从各个方向爬向这里,它们蹒跚着步子,来到这片硬地上,然后懒洋洋地匍匐在这片硬地的中央,各自选好自己的位置。硬地上的那几棵参天大树,游出几条和吞噬了大胡子一样的巨大蟒蛇,天空中成群成群的铁鹳鸟盘旋下落,长长的尖椽有着洞穿铁甲的硬度,一些长着坚硬刺甲的沼蜥也在此时露头,小心翼翼地在硬地周边的角落里趴躺。
眼前的一幕就象是深渊沼泽的生物大聚会,各种各样的凶猛生物竟然都聚集于此地,整片硬地上密密麻麻挤满了凶禽猛兽,不时地还有找不到位置的动物发出凶猛与不满的咆哮,为了地盘而和旁边的家伙大打出手。原本荒凉的世界一下子变得生机盎然,令人乍一看还以为这里不是沼泽而是某处生机勃勃的原始丛林。
硬地上空各种吼声震天,翅膀挥舞,头颅摆动,尾巴晃摇,一副蔚为壮观的场景就这样跃然眼前。
老萨生生地咽下了一口唾液:“妈的,再晚点就真成了这群家伙的美餐了。浅将军,你怎么知道这硬地上会来这么多凶猛家伙的?”
浅水清冷冷道:“鳄鱼是冷血动物,自身体内无法产生热量。要想维持生命需要的基本温度,它们每天至少要晒两次太阳。再没有比在这里晒太阳更好的地方了,而且孵化鳄蛋同样需要干燥地面,这帮家伙没可能放弃这么好一块地皮不要留给我们的。只是我也没想到。。。。。。除了鳄鱼,竟然还会有这许多东西。”
有士兵道:“有意思,这些家伙竟然能彼此间相安无事?”
浅水清道:“除非是为了填饱肚子,否则动物之间不会进行无意义的杀戮。”
有士兵悠悠道:“听起来可比我们更有人性啊。”
“是啊,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国与国之间就不能和平相处呢?”
“拜托,你听说过狼和羊和平相处的吗?听说老虎和豹子和平相处的吗?”
浅水清立刻接口:“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它们会和平相处。”
“那么人呢?”
“当然不会,你这傻子。”有士兵接口。
于是一名士兵冷冷说道:“连动物都知道吃饱了的情况下要和平。。。。。。所以我讨厌战争。”
所有战士都沉默了。
那个时候,浅水清淡然说道:“即使是动物,除了食物之外,也会有自己的领土需求。老虎与老虎之间,狮子与狮子之间,都有自己的领土范围,人类也是一样。领土范围的大小,通常取决于实力的强弱。”
“假如说生灵们对食物的需求是一种被动需要,是一种被动需求的话,那么生灵们对领土的需求,就是一种主动需求。前者喂饱肚皮,后者则扞卫尊严与荣耀。无论是动物,还是人,在这方面都是一样的,两者都不会对食物有无尽的胃口,但对领土,却有着永无止尽的贪婪。”
“所以,我们可以讨厌战争,但我们永远无法回避战争。”
“领土之争,自生命存在于这个世界开始就永恒存在,同时也永不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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沼泽上的那片硬地,已经被这片土地的主人重新占据了,士兵们只能将自己分布在前方的各个小块地形上。
他们继续睡觉,恢复自己先前未能全部恢复的精力。
浅水清放眼看着这片巨大的荒凉,不久之后,硬地上生物再度散去,回到了各自的狩猎区,继续等待和寻觅食物。极少有生物对浅水清他们感兴趣,大部分的凶猛生物并不将人类划进它们的食谱,而且它们很能分辨形势,除非必要时,并不会轻易攻击成群结队的人类。
浅水清呆呆地看着那片重新开阔的硬地,心海中突然一阵清明。
然后他说:“老萨,去往那地上放些咱们的东西,破损的武器,废弃的盔甲,一些生火的痕迹,还有人行进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