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李乐安缓了一口气,情绪渐渐平缓下来。
“摆驾,出城。”
李乐安坐在马车内,眼神呆滞,两只手不停地纠缠着。两个小太监跪在马车的角落,车内的低气压让两人汗毛倒竖。
当李乐安下了马车,看到被上百名将士保护起来的灵柩,心跳越来越快。
他缓缓靠近那里,周围的将士自觉让出了路。
硕大的灵柩内孤零零躺着一个骨灰盒。
李乐安刚止住不久的泪水再次无声落下,脸色也苍白蓦然。
他颤着手想要将其拿出,却被他侧后方的小太监制止了。
“陛下,手。”小太监开口提醒道。
李乐安压抑在心底的情绪瞬间爆发,他颤着声低吼道,“人都走了,朕拿个骨灰盒都不行吗?”
“难道因为摄政王薨了,陛下便不遵其令了吗?”墨云陡然来到李乐安身边,低声轻语道,声音很小,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
李乐安心头揪紧,伸出的手顿在那里。
夫君曾经说过,不经允许,他不能擅用自己的这双手。
可是,他只是想亲自抱一抱那骨灰盒都不行吗?
“还请陛下节哀。”墨云拱手道。
李乐安紧紧握了握拳,最终还是不甘地将其收了回来,面朝灵柩恭敬地三鞠躬后,朗声道,“重将士听令,送摄政王回府。”
“是。”嘹亮的声音响彻云际。
众将士一路唱着恢弘的挽歌回了摄政王府。
城内的百姓闻声也都纷纷落泪。
楚黎笙可是他们云岚国的战神啊,从来都是战无不胜,可是,如今年纪轻轻却殉了国。
李乐安在里间跪在地上,守着灵柩不吃、不喝、不睡。
王府内的人也不敢随意靠近。
整整一日过去,李乐安依然跪在原地,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守在一旁的两个太监眼皮耷拉着快撑不住了。
“陛下,要不您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可不能把身体整垮了。”一个太监低声试探道。
“你们下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可以。”李乐安哑着声冷沉道。
两名太监不敢离开,只好原地交换着眯一会儿。
不一会儿,绿翠一身麻布白衣轻脚走了进来,无奈道,“陛下,府里准备了素食,还请陛下用一些,毕竟摄政王若是知道您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可是会很生气的。”
李乐安眸光沉了沉,苍白的脸多了几分凄然。
人都走了,他的身子再好又有什么用?他此时,只想随她一起去了。
这样,他便不用孤孤单单一个人面对那群牛鬼蛇神了。
绿翠见他不为所动,又出声道,“摄政王一心希望陛下能成为一代明君,还望陛下莫要辜负了摄政王的一片用心。”
李乐安看了眼面前的灵柩,想起夫君对他的教导,他明白,夫君必然是希望自己好好坐在皇位上的。
世人都以为自己是摄政王的傀儡,可是他明白,夫君对自己从来都是循循善诱,信任有加。
她该给自己的权利从来都没有吝啬过,但凡自己做了决定,哪怕是错的,她也不会当面指出,只会后期为自己填坑。
李乐安沉默须臾,最终还是扶着灵柩缓缓起了身。
身旁的太监也松了口气。
李乐安匆匆嚼了几口馒头,就要继续回灵堂。
“陛下,宫内已经有一堆事等着您处理了。”墨云上前劝道。
“墨将军,里面的人可是摄政王啊!”李乐安哽咽道。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便径自回了灵堂内间。
墨云明白,陛下想说的是,他怎么可以如此冷漠。
连续三日了,若是李乐安再不回宫,恐怕朝堂又会掀起腥风血雨。
本来李乐安这个皇位当时就揣测颇多,如今摄政王没了,那群不甘心的朝臣又岂会放过如此良机。
“陛下,该回宫了。”墨云来到李乐安面前沉声道。
“好。”李乐安应道。
既然夫君让他好好做一个君王,那他做就是。
墨云愣怔了一瞬,准备的一大堆话悉数吞回了肚子。他没想到,李乐安就这么简单同意回宫了。
“朕必须带回摄政王的骨灰盒。”李乐安坚持道。
“好。”墨云也同样爽快应下了。
李乐安看了看自己的这双手,失落道,“这骨灰还是由墨将军亲自送去皇宫吧。”
既然夫君不让他用这双手,他便不用就是。
他不能违逆夫君的命令。
李乐安回宫后,便开始废寝忘食地处理政务,累了,他便盯着寝殿内的祭台,常常一看就是一个时辰。
由于楚黎笙的所有势力都归到了他的手上,即使朝堂上有人想借此改朝换代,也都迅速被诛了九族。
两个月的时间,朝堂又恢复了平静。
此时,便有胆大的人在早朝时提出选妃之事,更有甚者提出要废了当今皇后。
在他们眼里,新帝摆脱了楚黎笙的控制,自然不会再顾忌其妹。
闻言,一向温和的君王却突然暴怒道,“朕此生只会有皇后一人,若有人再敢提及此事,朕不介意当一个弑杀成性的无道昏君。还有,再敢有人指摘摄政王的不是,也别怪朕不客气。”
自此,无人再敢提出此事。
一月后,邻国——东蜀国,送来降书,愿意俯首称臣。
朝堂又是一片哗然。
大家都知道,这场仗云岚国赢了。可是他们并不知道,邻国因为听说了楚黎笙薨逝的消息便想要大举进攻,谁知,云岚的将士在边境早已设下埋伏,而且,边境军队专门派了一队人马袭击了他们的皇城,逼得他们举国投降。
李乐安看着送来的降书,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却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
东蜀国的国力并不弱,哪里是这么容易投降的呢?
……
春华秋实,李乐安除了处理政事,便是练习琴艺、舞技。
他常常幻想着,夫君有一天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他便能为她抚琴献舞了。
这一天,当李乐安再次回到寝殿时,西斜的余晖锁住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明媚张扬的笑脸让他挪不开眼。
他以为是幻觉,不敢眨眼,害怕眼睛睁开,一切又如同泡沫碎裂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