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单手扶着旁边的椅子，缓缓站起身，艰难地回了自己那无光、逼仄的小房间。
他决定离开了，这里不属于他。至于母亲欠下的，他想，两年了，他也该还清了。
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背着书包，提着来时的那个破包，穿着学校的校服，留下了消瘦的影子。
此时也只有管家和一两个佣人起床了。
“三少爷，早上外头寒，这衣服我没穿过，你拿着吧。”祁洛寒刚踏出院门，管家追了出来，手上拿了一件运动外套。
他双手接过，然后鞠了一躬，便踏着寒风消失在了拐角处。
管家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只惨不忍睹的左手，叹了口气。
两年了，这个年轻人比一个佣人干得活都多，可却始终任劳任怨，哪怕明知别人欺负他，诓骗他，可也都乖乖受着。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孩子。
祁洛寒踏着沉重的步伐，足足走了两个小时才到了学校。
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高考了，他想要为自己努力一次。这是他见到小女孩后产生的念想。
他从来没为自己考虑过，只是浑浑噩噩地接受着自己的命运，可是当小女孩在游泳池边抓住他手的那一刻，他黑暗的世界中仿佛撕裂了一道口子，他想要从那道口子中窥视一下外面的光。
刚到了学校门口，他便见到了那道熟悉的小身影。
小女孩逆着光朝着他风一样地跑了过来，停下时还喘了几口气。
“哥哥，给你带了早餐。，还温着呢。”楚黎笙眉眼含笑，脆声道。
祁洛寒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居然专程给自己送早餐过来，冰冷的心脏有一瞬间化去了风霜，可是转瞬又将那不该有的情绪藏了起来。
“实在麻烦楚大小姐了，我已经吃过了。”祁洛寒淡声道，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楚黎笙撅起了嘴，眸中闪着委屈的盈盈泪光。
“这可是我辛辛苦苦从家里带来的，就算你吃过了，也可以再吃一些。”楚黎笙软糯道。
也不等他再有反应，楚黎笙就将早餐塞到了那只他没有提包的手上。
祁洛寒因为手掌上的疼痛下意识蹙了蹙眉，楚黎笙也瞥见了他手上可怖的伤口。
“谁干的？”楚黎笙冷声问道，哪里还有刚才的软绵。
祁洛寒心口惊了一下，他刚才居然因为他的问话生出了惧意。眼前的女孩不过八岁，不知为何，他却总会因为她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不敢违逆半分。
“这是小伤，无碍。”祁洛寒垂下头，眼神瞥向一边。
“是不是祁震海？”楚黎笙眼神转冷，话语中透着狠厉，仿佛祁洛寒只要点头，她就会将此人撕碎。
“我感激楚大小姐救我出狱，我也可以任凭楚大小姐差遣，可是我的私生活就不劳烦你了。”
楚黎笙气得狠狠的一脚就踩到了祁洛寒的鞋子上。如果不是因为身高问题，她很想甩一巴掌在这人的脸上。
这一世的小徒儿分分钟就能将她气得暴走。
对于祁洛寒来说，这一脚就是挠痒痒。但是当他从小女孩的脸上看到愤怒时，心里莫名疼了一下。
他刚才的语气是不是过分了些，眼前的人虽然是小孩子，可也的确是他的恩人，他不该如此说话的。
“祁洛寒，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叫我楚大小姐？还有，既然是我的跟班，就应该听我的。”楚黎笙怒吼道，小嘴撅得老高。
祁洛寒还想再说什么时，楚黎笙再次开口，“跟我走。”
一米八的男人愣在原地，无措地看着傲娇的小女孩朝着旁边的车子走去。
“祁先生，请上车。”祁洛寒还在愣神时，两名保镖已经上前请人了，若是他再不上车，估计就该被强制按上去了。
“我……还要上学。”祁洛寒看向车内的小孩儿低声道，眸中透着些乞求。
楚黎笙朝着保镖看了一眼，祁洛寒瞬间就被拎了起来，放进了车里。
确保车上的人不会下来，保镖就上了后面的车。
祁洛寒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的小女孩。他现在才明白，温温软软只是小女孩的伪装。
“你说过不会影响我上学的。”祁洛寒沉声道。
“不会影响，我已经帮你请了假。”楚黎笙软下声音，“我们先去看医生，然后去放行礼，再去吃饭，买衣服。”
如果不是眼前之人只是个小女孩，他都以为自己这是被包养了。
“哥哥，你说过要当我的小跟班的，所以乖乖听话好不好？”楚黎笙抿着唇满脸的委屈将他要说的话悉数堵了回去。
“我保证不会耽误哥哥的学习，而且我还会帮哥哥请最好的老师，哥哥一定会考上一个好的大学。”楚黎笙认真道。
她对祁洛寒的学习早就调查过，在班级里一直倒数。不过她不相信她的小徒儿智商会这么低，就算不是个天才，那也必然是会超过大多数人的。
估计多半是没时间，没系统学习过。
祁洛寒有片刻的恍惚。他完全看不懂眼前的人，也看不懂她的喜欢。
楚黎笙想要去拉他受伤的手，却被他敏感地躲了过去。
“很疼吧？让我看看好不好？”楚黎笙糯糯出声。
祁洛寒下意识把手又挪到了她跟前。
楚黎笙小心翼翼托起他的手，低头轻轻吹了吹。
“吹一吹就不会那么疼了。”楚黎笙心疼道。
祁洛寒刚刚忐忑的心又缓了下来。也许像她这样的大小姐习惯了所有人都听话，所以才会因为刚才自己的忤逆而生气吧。
罢了，一年而已，到时候他就自由了。
到了医院，楚黎笙再次看到他背部的伤时，眼神有一瞬间的阴鸷。
祁家，欺负了她的人两年，还想让他替祁宇安坐牢，如今又把人打成这样，她还真是想要杀人呢。
可惜，这个世界是法治社会，不能随便砍人。
离开医院后，她就带着祁洛寒来到了离他们学校很近的一处高档小区。房间面积很大，而且装修奢华。
“这是我前几天买下来的，离你们学校很近，你每天走路上学就可以。补习老师我也替你找好了，每天晚上和周末都会来为你上课。我请了一位阿姨，每天晚上会来为你做饭，打扫房间。”
祁洛寒听后，怔了怔。他可以接受别人对他的恶，却无法接受别人对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