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怒】?这世界上,真的有神吗?”
“这只是个叫法,你别太在意。”师父见师兄久久不答,便接了话,“你可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暂时……没有了……吧……”今晚的师父有些严肃,不像前几天一般温和了。
“今晚的信息量有点大了,你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今晚就先说这么多吧,倾抚,你好好休息,明早,为师做法,测一测你身上是否有天穴的存在,看一看你是否能成为天罚,接受为师的教导。”
“是,师父。”
“嗯。对了,天銮,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是。”师兄看了我一眼,便随着师父走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师兄……刚刚师父喝水的杯子呢?
屋内,烛火摇曳,映出我孤单瘦弱的身影。
园中,月光下,桃花开得正好,却看不出颜色,辨不清黑白。
此处离仙倾抚的屋子有了一点距离,屋中的烛光被树木遮住,烧得叶尖发白。
“师父……可是还为着白日大殿上的事情生气?是徒儿不孝……”缉天銮直直跪下,白日在大殿上对着那子佛的王,他都没有行这样大的礼。
“那件事,既然我已经训斥过你,自然不会再提,我相信,你自己心中有数。”槐牢透将他扶起来,离得这么近,槐牢透觉得这个跟在自己身边十余年的孩子真的是长大了,这么往自己面前一站约莫就有五尺五寸了,心头不禁一暖,但想到他今天做的事,又不得不狠下心肠:“现在找你,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件,是王上后来召我前去,封了你天罚部统帅的职位,你白日里在大殿上忤逆他的意思,他依旧这样为你考虑,你该知感恩。”
“是,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另一件事,你方才说,倾抚冲撞了太子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是……”
“说实话。”
“是。其实徒儿也并不知道其中究竟,只是太子殿下告诉我小倾冲撞了他,于是便罚了小倾五十个板子。”
“然后呢?”
“然后……”
“然后你便伤了执刑的人?”槐牢透深知缉天銮对这个新来的小师妹多么疼爱。
“不,徒儿……杀了他们。”
“混账东西!若不是王上,你可有命活到现在?你如今长大了,降龙了,先是公然忤逆王上的赏赐,继而杀了太子宫里的人,缉天銮,你长本事了呀!”
“徒儿不敢。”师父从没有对自己发过这么大的火,吓得缉天銮赶紧跪到地上,“执刑宫人对一个小女孩下此毒手,师父您也看到了小倾背上的伤口有多深,连您都需要用五层治愈法术才能治疗,她还是个孩子啊!”
“放肆!那也是她冲撞太子在先咎由自取!今日你既已将她从太子手里带了回来,为师便不再追究她冲撞太子之事,但你妄杀太子宫人之事,罚不可免,自己去思过间领刑。”
“是。”
烛台上的火光晃啊晃晃啊晃的,晃得我睡不着觉,从前睡在大街上,还是觉得月光比较朴素绸美,这火光太妖冶浮夸,我不喜欢。
我下床吹熄了烛火,又觉得碳盆子里的碳烧得呛人。
从前只是一身破衣服,找个墙角躺下就睡了,如今这锦衾棉塌的,我反而适应不来。
对了,我的衣服被师兄换下了,现在只有个肚兜袭裤,明早怎么起床呀!
我掀开被子下床,发现我原来那双小破鞋也没有了,急得我蹭蹭蹭跑出了房门,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师兄在哪个房间。对了,要不在茅厕门口等他吧,师兄半夜如厕就能看见我了,我真聪明,师兄的房间不好找,茅厕还不好找吗,闻一闻就知道啦!
我撅着鼻子边走边闻,但是一点异味都闻不到,而且,这座园子怎么这么大,每间屋子都长得一个样,我刚刚又熄了烛火……天哪,我的屋子是哪间啊!
“嘎吱——”
开门声!一定是师兄起夜了!
我寻着发出声音的门走去,果然看见师兄从屋子里走出来,正在披上他的长袍。
“师兄!”
“小倾?”他似乎被我惊着了,加快了穿衣的速度,一边打量着我,一边疾步向我走来:“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还穿这么少,不冷吗!”
“师兄,我可算找到你了,师兄!”我开心地扑到他的身上:“师兄,小倾找了你好久,小倾在园子里迷路了,就等着你起夜呢,可算让小倾等到了!”
“唔……好了,小倾,快起来。”他扶住我,让我站好:“这半夜你不就寝,满园子找我做什么?”
“师兄,你忘了吗,师父已经替我把背上的伤治好了。”
“嗯?”
“师兄可不可以……把小倾的衣服还给我……”我偷偷将右脚踩在他的鞋上,抬头偷偷看他表情,发现没什么变化,又偷偷挪上了另一只脚。
“额……抱歉,方才忙着照顾你,忘了替你准备衣服。这占天府向来只有我与师父二人,没有女眷……你且先回去睡吧,明早我定在你起身前将衣服与鞋给你送去。”
说着,他弯腰抱起我:“我先送你回房。”
“可是师兄……”
“没有可是,现在很晚了,你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要按时睡觉。”他态度强硬,脚步不停。
“可是……可是小倾一个人睡不着!”我斗胆喊了出来,然后赶紧抱住他的脖子,将脑袋深深埋在他的胸口,不敢抬头看他。
我等了半天,师兄也没有吭声,我猜想他是不是正在用惊讶并且恼怒的眼神瞪着我,正在我心中痒痒想抬头验证他的表情是否和我猜想一样的时候,师兄的声音幽幽响起,声音不比平日的英气,听上去软软的痒痒的,很舒服。
“那,你今晚来我房中睡吧,我陪着你。”
“真的吗!”我开心地抬头,大着胆子绷起身子伸长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看着他从原来的一脸淡定目不斜视到一脸震惊目光涣散游移不定,不禁“哧哧”地捂嘴笑了:“娘亲说如果有人对小倾很好,小倾可以亲一亲他的小脸表示感谢。师兄你是不是被小倾吓到啦?”
“没……没有。”
月光下,我看不清他是否红了脸。
只是这件事,现在想起来,我却红了脸。
也许是做了乞丐,不顾这些礼仪,胆子也大了起来。如今回想,若没有那夜,可能我们走不到现在,可有了那夜,又不知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