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轻盈如此柔软。
如此坦然如此真诚。
如此赤裸如此脆弱。
进入副歌部分,旋律与演唱没有如同预期般地爆发出所有能量,反而褪去繁华地呈现出最简单的模样。
“你我本一心同体,如飞蛾扑火般绽放生命;你徘徊于我的字里行间,如今它们却拒之门外。”
罗南,目光涔涔,站在话筒前,浅吟低唱着,但袅袅尾音背后的沧桑与茫然却如同一场恢弘的崩溃,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在来得及反应之间就已经被彻底吞噬淹没,然后就陷入一片无垠的黑暗之中。
心伤如斯。
刘易斯,不由微微张开嘴巴,嘶吼与咆哮在喉咙深处涌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神透露出一抹绝望——
是他。
罗南歌声里的那个人,是他。
每一个音符、每一句歌词、每一段演唱都狠狠撞击在他灵魂深处的伤口,准确而犀利,沉重而凶狠,鲜血崩裂,他却毫无还手之力,深深陷入旋律编织的天罗地网之中,无法自拔地沦陷,然后坠落,最后……
分崩离析。
他曾经以为,他和露丝能够一直走到终点,他如同飞蛾扑火般地燃烧自己所有能量,但现实却事与愿违。
刘易斯试图转头看向身边的露丝,但是,他不能也不敢。
他能够感受到露丝眼神的温度落在自己的脸颊之上,视线余光仿佛能够捕捉到露丝眼睛里的哀伤和脆弱,但他不敢面对,如同傻瓜一般,完全僵硬在原地,无法转头,脖子的螺丝钉掉落,丢失了转动功能,只是沉浸在旋律的轰鸣之中,被拖拽进入罗南的世界,束手无策。
他,是不是永远都无法再触碰到她了?
他,是不是被彻底阻挡在她的世界之外?
他们,是不是就这样走到终点了?
“你我正渐行渐远,独自品味你留下的苦辣酸辛;我为你剖出整颗心脏,却撞上你筑起的高墙。”
上帝。
罗南的歌声是如此轻盈又如此温柔,似乎没有花费任何力量,但绵里藏针的坚韧却拥有一种致命杀伤力,准确无误地刺入刘易斯的心脏之中,血花绽放,试图张口呼救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一字一句,就在一点一点地撕裂他的灵魂,毫不留情地。
然后——
“火星四溅。”
罗南的低语呢喃在耳边响起,刘易斯就再也无法承受心脏的紧绷,无法喘息,跟着一起陷入恢弘的崩塌之中,火星四溅。
这,就是他在苦苦寻找的答案吗?
嗡!
嗡嗡!
锵!
锵锵!
“若我依旧完好如初,我会当即转身,忘却痛楚,扬长而去!”
然后,鼓点杂糅着电吉他的声响融入罗南的歌声,一下!再一下!宛若电击!战栗从脚底板一路朝着头皮流窜,酥麻与震撼一路在血液里留下阵阵激荡,不知不觉之中,就被钉在原地,节节败退地彻底沦陷。
“因为我已经知晓,真相不过咫尺之遥,但我曾经粉身碎骨只为见你一面。”
轰!
轰轰!
层层震撼连绵不绝地冲上大脑,甚至发不出声音,只是静静地、愣愣地沉浸其中,彻底摆脱所有束缚。
“历经磨难只为向你告别,你却将自己封锁在堡垒后方,万籁俱寂之时我终于醒悟,从始至终都只是我在作茧自缚。”
砰!砰砰砰!
刘易斯,丢盔弃甲,落花流水,溃不成军——原来,原来是这样吗?
他以为,露丝将自己封锁在堡垒之中,拒绝沟通也拒绝交流,他的苦苦哀求丢失了所有尊严和骄傲,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全部展示出来;但其实,一切都只是他作茧自缚,在最开始的第一颗纽扣就已经出错了。
是这样吗?
刘易斯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脑袋,然后就看见露丝那双盛满泪水的眼睛,脆弱的哀伤在泪光里荡漾着,痛苦的挣扎与煎熬折射出一抹绝望,就这样深深地、专注地倒映在刘易斯的瞳孔深处,毫无防备。
轰!
鼓点,宛若疾风骤雨,铺天盖地地宣泄下来,漫天陨石的坠落与冲击制造出火星撞地球的磅礴气势。
旋律,全面炸裂,副歌终于如期而至,罗南的歌声在轰鸣的音符之中逐渐攀登高峰,第一次撕裂出无穷能量,在一个又一个高音之中狂轰乱炸,浩瀚恢弘的撞击展开全面攻击,摧枯拉朽地带来毁灭。
“你我本一心同体,如飞蛾扑火般绽放生命;你徘徊于我的铮铮誓言,如今它们却不复存在。”
所以,率先转身的,不是露丝,而是刘易斯?
曾经的承诺,曾经的守候,曾经的誓言,全部都已经随风而逝;曾经的飞蛾扑火,曾经的不顾一切,曾经的全心全意,全部都已经灰飞烟灭。在察觉到以前,事情就已经错开了轨道,但刘易斯却不自知?
所以,不是露丝转身离开,而是刘易斯已经渐行渐远,露丝只是默默站在原地,目送着刘易斯的背影,然后,毅然决然地率先迈开了脚步。
刘易斯不知道,他全部都不知道,却还责怪露丝的沉默不语。
“你我正渐行渐远,独自品味你留下的绚烂回忆;我为你剖出整颗心脏,却撞上你筑起的荆棘。”
高音,爆发。
能量,释放。
轰轰烈烈呼啸而过的情绪,彻底击溃刘易斯的所有防线,愣愣地、就这样愣愣地看着泪流满面的露丝。
那些悲伤,那些痛苦,那些挣扎,那些苦涩……全部的全部都在那双眼睛里,但他却从来不曾注意到。
他试图抬起手去触碰她的面容,却才刚刚抬起就已经无力地低垂下来,因为他终于看到了那双眼睛背后的灵魂,遍体鳞伤——和他一样。
曾经温暖彼此的拥抱,现在却已经成为伤害彼此的武器。
他终于明白了,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始终在伤害对方,明明依旧相爱却不能在一起,明明深深爱着彼此却需要选择放手——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因为比起相拥来说,并肩才是更好的选择。
然后,在高音的巅峰,罗南的歌声再次炸裂开来。
“火星四溅!”
无穷无尽的能量瞬间释放宣泄,短促却汹涌,轰鸣与震撼在灵魂深处激荡,刘易斯展露出一个笑容,悲怆而痛苦的笑容,在轰动全场的旋律与歌声之中,溃不成军,笑着笑着就哭了,但哭着哭着又笑了。
是他,是他亲手铸就了高墙。
是他,是他遗忘了海誓山盟。
但是,他爱她,他依旧深深爱着她,哪怕遍体鳞伤、哪怕鲜血淋漓,他也依旧爱着她。飞蛾扑火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