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罗南就是太阳!
能量,全面爆发、全面释放,高音再也毫无保留,似乎能够亲眼见证罗南挑战自己音域的最高极限,从灵魂深处爆发出来的嘶吼再次展现出硬摇滚的风范,一波超越一波地冲击巅峰,以横扫千军之势席卷全场。
“不会放弃!”(注1)
“不!不会屈服!”
“啊!啊啊啊!”
平地惊雷般的高音再次连续攀升两个八度,激情炸裂,连带着乐队成员也跟着心潮澎湃、忘乎所以起来,奥利的鼓点宛若银河落九天一般浩浩荡荡地宣泄而下,克里夫和马克西姆的演奏更是堪比急风骤雨,阵阵轰鸣也依旧没有能够压制住罗南的全面释放,反而沦为陪衬,开始全面轰炸印第奥沙漠。
轰轰轰!
轰轰轰!
从耳膜到大脑,从心脏到灵魂,从里里外外的各个层面,摧枯拉朽,甚至无法做出任何一点点回应,三号舞台前方陷入一片鸦雀无声的寂静之中,竭尽全力才能够打直膝盖保持站立,在这股癫狂风暴之中傲然挺立,整个大脑已经完全一片空白,唯一能做的就是敞开怀抱坦然拥抱眼前这片浩瀚冲击。
“破釜沉舟!”
“拥抱新生!”
在高音的极致,罗南持续不断地重锤轰鸣,高高扬起下颌,青筋暴突的血管似乎下一秒就可能会爆裂,就连手中的话筒都要无法承受这股连绵不绝的炸裂风暴,然后,一波,再一波,全力冲向云霄。
高音,爆裂!
从今天开始,从科切拉音乐节开始,从印第奥沙漠,一日国王即将踏上全新征程,开启一段不同的旅途。
从今天开始,每一位正在聆听这首歌曲、观看这场表演的观众,也应该破釜沉舟,勇敢地挖掘生活的可能。
做自己的国王,哪怕只有一天!
做自己的国王,从一天开始,到全面掌控自己的人生,不止一天地,揭开全新一页!
做自己的国王,让生活重新填充斑斓色彩。
心绪,激荡!
灵魂,臣服!
泪流,满面!
无法控制地。
注视着舞台,面对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与洗礼,停止运转的大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思考些什么,但是,汹涌澎湃的情绪却滔滔不绝地持续冲击着,然后……泪水就这样决堤,无法控制也停不下来。
甚至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感动,悲伤,激动,挣扎,幸福,苦涩……错综复杂的滋味隐藏着在眼泪里,滑过脸颊打湿唇瓣,最终在舌尖上泛了开来,难以准确分辨,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细细品尝,汹涌的心绪将自己吞没。
此时,触碰到最高峰之后,罗南终于开始将汹涌澎湃的能量往回收,高音缓缓回落,如同退潮般缓缓地、慢慢地滑落。
“哦……拥抱新生,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撕裂的张力正在缓缓消失,却不是伤口愈合的那种感觉,而是倒带的错觉——磁带或者电影倒放的那种感觉,一切如同走马灯般地开始回放,所有释放出去的情绪又重新收回来,倾盆大雨也从地面朝着天空收回。
恢弘,而壮阔。
两倍速地……十倍速地……短短两个八拍之内就完成倒带,最终重新回到原点,仿佛刚才发生的所有全部都只是一场盛大的海市蜃楼,不过镜花水月一场,梦醒了,一切都烟消云散,什么都没有发生。
生活,依旧是生活。
什么都不曾改变过。
但是,自己,却似乎不再是那个自己。
舞台中央,大汗淋漓、面红耳赤的罗南似乎爆发出了所有能量,隐隐能够感受到一种精疲力竭之感,但是,罗南的眼睛却如此明亮,即使是疲倦也无法遮挡的熠熠生辉,就好像倒影着星辰大海一般。
然后,罗南身姿挺拔地站在舞台前方,对着话筒低声呢喃着:
“不会放弃。”
“不会屈服。”
“嗯……嗯……”
伴奏,渐渐消失,最后只有罗南轻唱的旋律在耳边萦绕,所有嘈杂所有恢弘所有盛大全部都恢复平静。
宛若,梦境。
但是,视线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罗南,试图寻找那片星辰大海,试图寻找在旋律惊涛骇浪之中迷失的自己。
旋律,彻底消失。
全场,万籁俱静。
抬起视线,西边,红彤彤的太阳正在进一步往下滑落,明橙色的阳光正在变得越来越鲜亮越来越浓烈;东边,盈盈一轮月亮正在徐徐往上攀爬,察觉不到任何光芒的热量却依旧能够感受到平静的力量。
沙漠与苍穹互相映照,视野尽头的地平线似乎逐渐模糊,绚烂的金色与深沉的蓝色就这样完全融为一体,只剩下大片大片的浓郁色彩在滚滚热浪之中扭曲消融,苍茫无垠,刹那间就同时感受到了恢弘与渺小的碰撞,在胸腔之中激荡着。
美轮美奂。
中央,舞台显得那么盛大却又那么小巧,视线不由自主地逐一从乐队成员身上掠过——
克里夫。奥利。马克西姆。
还有,罗南。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似乎正在感受着空气里残留的激荡,也似乎正在从精疲力竭的宣泄之中恢复,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但是,肉眼却仿佛能够真正地看到音符缠绕指尖的痕迹,宛若小精灵般上下飞舞,那些金色音符就是魔法,在这片无垠沙漠里召唤阿拉丁神灯,视线愿望。
一个小小的却大大的愿望:短暂地逃离现实,短暂地拥抱青春,短暂地肆意绽放,短暂地忘却烦恼,短暂地回到过去,短暂地享受生活……然后,短暂地认识自己,重新找到心底深处被忽略的声音。
幸福,而悲伤。
索菲,愣愣地站在原地,脸颊之上的泪水已经干涸,显得狼狈不堪,但是嘴角的笑容却肆意绽放开来——不是悲伤而是喜悦。
从“陌生人(Strangers)”到刚才这首新歌,从“追逐光芒”到刚才这首新歌,她在一日国王身上看到了自己,最真实最狼狈最丑陋的自己,她以为自己会痛恨自己原本的面貌,但事实是,坦然面对之后,却向自己敞开了怀抱——
没有人是完美的,就好像没有生活是完美的一样,没有人能够永远正确,也许,生活从来就没有正确选择。
所以,不要放弃,不要屈服,永远乐观,永远积极,勇敢梦想,勇敢冒险……拥抱新生。
索菲前所未有地感受到心脏的跳动,狠狠地撞击着胸膛,提醒着她:
自己依旧活着。
不仅仅是生存,而是真正地,活着。
注1:拥抱新生(Let-the-new-begin——Chpt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