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艳自嘲地摇了摇头,她恐怕是把自己看得过重了。
史家可不是普通人家,史长庚与梁清云也不是普通老人,都是曾手握重权的大人物,行事怎么可能这般冲动。
不可能仅仅因为一张照片,觉得她长得与梁首长相像,就这么急晃晃地找过来。
估计只是巧合吧……
所谓当局者迷,便是如龚艳这般似是被鬼遮了眼,种种显而易见的迹象都能视而不见。
龚艳低头努力平复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告诫自己遇事不能慌。
摊前突然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闺女,你这摊儿上什么串儿最好吃?给我推荐一下?”
龚艳一抬头,入眼便是一张长得与她极其相似却要老上许多的脸。
梁清云脸上带笑,笑容慈蔼,眼底有好奇与探究,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讨好。
龚艳努力调整好情绪,脸上扬起笑,只是一开口喉咙还有些紧,声音也微微有些发颤。
“炸串不健康,您年纪大了,还是少吃这些东西为好。”
史长庚也凑了上来,含笑打量着龚艳,眼底满是赞赏。多好的孩子啊,这孩子他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你这闺女有意思,自己在卖炸串却劝人不要买,钱都不想赚了?若生意都按你这么做,还怎么做得出去。炸的东西少吃一点没事儿,吃不坏人的。让我们老年人也尝尝年轻人喜欢的美食嘛。”
梁清云附和道:“我家老头子说的对,给我炸几串你这摊上卖得最好的几样东西就成。诶?闺女,我咋看你觉得这么眼熟呢。”
史长庚演技浮夸地来回打量着龚艳与梁清云,作恍然大悟状,惊叹道:“闺女,你跟我老伴长得可真像啊!不知道的恐怕还会以为你们是亲母女呢!”
梁清云转头不满地瞟了自家老头一眼,最后那句话可不在排练好的桥段里,老头子怎么现场乱发挥了呢。
害得她一紧张都忘了后面的台词是什么了。
史长庚略显心虚地呵呵一笑,这不是话赶话给赶上么,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说秃噜嘴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不过他这话也没毛病吧?
一般夸两人长得像不都说像双胞胎嘛,但阿云跟龚艳的年龄相差这么大肯定不能说双胞胎,说亲母女也没什么的吧?
龚艳这闺女应该不会想太多吧……
若万一查出此事只是乌龙,应该不会伤到龚艳这闺女吧?
附近的警卫们,除了心中大概有数的贴身警卫员外,众人都心下一惊。
史首长这话信息含量巨大啊!再一细想两位首长今日的行为,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他们终于明白两位首长为何会劳师动众地来小吃街了!
不过首长家的事他们可不敢太好奇,念头一闪而过后,个个又继续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听到。
龚艳则心下一跳,史长庚的反应再次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说出暗示性这么强的话。
但她不是个遇事慌乱的性子。
在见到史长庚夫妇之前,她犹豫过迷惘过甚至退却过,在乍一见到二人时,她也曾短暂慌乱过,不过这些情绪很快便被压了下来。
龚艳瞬间如戏精上身,转而看向史长庚,先是疑惑,紧接着瞳孔放大讶异道:“我也觉得您很眼熟,我想起来了!”
说到这儿,龚艳又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认出您来了,您是史首长!那您就是粱首长了!我与梁首长长得像吗?咦,这么说起来好像是有些像,等我年纪大了若也能像梁首长这么精神那就好了。”
比起二老,龚艳的演技显然出色很多,虽算不上浑然天成,却也不做作。
显然关欣的表演天赋有一部分是遗传了龚艳。而龚艳嘛,以二老拙劣的演技来看,她应该是基因突变。
假装不知情,是关欣与龚艳一早就商量好的策略。
就算是亲情也是需要用心维护的。
而且史家不是一般家庭,抛开纯粹的亲情而已,史家女的身份牵扯到太多利益,太过主动容易被误认为别有用心。
毕竟当了四十多年的陌生人,彼此都不了解对方,想让史家人全心全意地接受她们母女二人,便不能做出容易让对方猜忌的举动。
更何况史家还有一个对她们母女二人虎视眈眈的鸠,所以她们不能行差踏错一步,让对方找到可乘之机离间她与史家人还没建立起来的亲情。
龚艳的表现完全符合一个普通老百姓见到大人物该有的兴奋与喜悦。
大方说道:“首长,您们想吃什么尽管点,我请客!”
“那怎么好意思呢,那我们就来两串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吧。”
平日里总说不能拿百姓一分一毫的史长庚,嘴里说着不好意思,行动却很诚实。
虽然还没做过亲子鉴定,但他心里已经把龚艳当成自己亲生女儿看待,吃亲生女儿一顿饭不算占百姓便宜。
他都已经想好了,不管亲子鉴定结果如何,昨天关欣孝敬他的翡翠里,也有龚艳的一份儿。
就算万一龚艳真的不是他和阿云的亲生女儿,他也会把她当做能来往的后辈看待。
串儿下锅,油锅里嗤嗤作响。
这时,至宁巷已经开始真正热闹起来了,嘴馋的食客们开始涌进巷子觅食。
但在便衣警卫的刻意引导下,龚艳的炸串摊儿并没多少客人光顾。
隔壁忙活地热火朝天的徽州料理小夫妻这才心里舒坦了些。
两位老人有心想与龚艳多交流,而龚艳也是个擅长沟通之人,双方相谈甚欢。
直到二老意识到自己呆太久了,也耽误了龚艳做生意,这才萌生了离开的念头。
谈话期间,梁清云的眼神一直往龚艳肩头瞄,临走前,她终于伸出了手。
“咦闺女,你肩上有几根头发我帮你拿掉。”
取完头发后,梁清云状似随手一扔,却是准确无误地把头发弹到史长庚的衣服上,还装作没发现。
这演技实在令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龚艳差点没忍住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