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作为人,认识难免会有一些偏差,或许会犯错误,误判某些行为的后果,但是从总体上讲,所谓“利”,只不过是有利于自身延续的东西,所谓“弊”,也无非是不利于自身存活的玩意。
一切利弊的考量,表面上看,是着落在“追逐快乐、逃避痛苦”的主观判断之上。
然而由于演化的无情筛选,能够存活至今的人,几乎每一个体,其“快乐”几乎必定指征其有利于自身存活,至少在环境与文明的剧变之前,确乎如此。
相对应的,其“痛苦“几乎必定指征其不利于自身存活;
至少在漫长的蒙昧时代,确乎如此。
很简单的例证,人,几乎每一个人,都必定喜欢吃甜食,撇开极少数原因复杂的反例,这简直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判断。
即便在现代社会,喜好甜食,是一种往往损害健康的“有害嗜好”,但这也只是因为环境的迅速变化,超出自然选择的塑造能力,而无法说明一个人喜欢甜食,就是在主观上喜欢这种会损害健康的食物。
须知在久远的过去,甜,意味着食物富含糖分,进而意味着包含宝贵的能量。
在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甚至根本没有什么衣服、也没有什么食物的久远过去,人类的祖先,必然极端嗜好甜食,尽可能摄入之,以储备能量。
吃的胖一点,就更有可能挨过寒冷而食物匮乏的冬季,而不喜欢甜食,就更容易在大雪纷飞的季节饿毙,在这种情况下,嗜好甜食便是一种有利的特质,在漫长而饥饿的岁月里,逐渐筛选出了这样的人。
可是到今天,工业化的农业、食品加工,则让甜食变得唾手可得,进而让嗜好甜食的人类遭遇一大堆健康问题。
再譬如说,但凡人,总归“好逸恶劳”,不喜欢劳累后的酸痛与疲乏。
进而,在健身房、运动场挥洒汗水,便成为许多人的一种苦差,即便明知这有益健康,元很难坚持得下去。
这一看似对自己不利的特质,其实,同样是演化的塑造。
在久远的史前时代,一个原始人,不论自身意愿如何,必然会因自然选择压力而变得“好逸恶劳”,原因无他,只因在极端困苦的条件下,不论劳累、还是困乏,都是一种确有可能导致下车的情形。
现代社会的人,每一个体,不论在矿井、运动场还是自己家里极度劳累,绝大多数情况下,总归也不会招致杀身之祸。
但是在原始时代,劳累,浑身酸痛,行动能力的暂时下降,
一旦遭遇敌人或猛兽,就极其致命。
远古时代的人,在辛苦奔波后,可没有从运动饮料到恢复理疗的诸多手段,相反,趁火打劫的同类,与虎视眈眈的野兽,却随时都有可能出没,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丝毫不厌恶劳累的人,是很难活下去,进而将这种特质传递下来。
事实上,将这一情形推广开去,就会发现,动物其实也和人类一样的“好逸恶劳”。
只有在动物的幼年时期,幼崽才会不在意自己是否劳累,而追逐打闹,一方面幼崽能指望父母的保护,另一方面,这也是其学习技能的必经之路。
一旦这样理解,对现代人的思维与行为之矛盾,也就不难理解。
思维上重视身体健康,告诫自己“应该运动”,潜意识却对流汗、酸痛相当抵触,结果是逃避运动、锻炼与训练。
根本上讲,这一切,无非是演化的塑造,没能够将这些视运动、劳累为畏途,曾经适合环境却在今天变得不合时宜的人,统统清除,只留下偶然间产生突变,认为适度流汗、劳累有益身心,所以非常愉快的那些人。
但从这些事例,不难看出,所谓“成年人只看利弊”的利与弊,事实上只是一种相当模棱两可的东西。
究竟什么是“利”,什么是“弊”,自以为清醒的芸芸众生们,何尝弄的明白;
更不必说即便退一步讲,明白利与弊,与切实遵循“趋利避害”的原则行动,中间又隔着多么遥远的距离。
从这一角度剖析,方然有理由认为,旧时代的社会,文明,凡此种种体系里的每一个人,
其思维模式都是混乱的,极其不适应崭新的形势。
取而代之的,应该是什么,关乎自然科学的一切知识、技术与例证,并无须更改,但是从金融到考古的全部人文领域,就必须进行一次完全而彻底的颠覆,切实的让GPL大区全体民众,从思维层面脱胎换骨。
看起来机器庞大而复杂的规划,归而总之,根本动机只有一条:
从“无须畏惧死亡”的大前提出发,让民众真正意识到,自己过去所信奉、所认可、所采取的一切行为,在新时代都未必行得通。
如果想迈过门槛,进入崭新的时代,那么,一切言行的根本判据,就必须摈弃不合时宜的“追逐存活机会、规避死亡风险”之动机,而以全人类的存活,以人类文明的存续为最高目标,决定自己的思维及行动。
以群体利益,而非狭隘的个体利益为诉求,这,似乎是自有文明以来,一切群体、组织、国家乃至文明的孜孜以求。
而浸满血与泪的历史,也鲜明的指出,这孜孜以求最终注定落空。
一个人,要想参与到群体利益的维护过程中,必然的前提,是有自己的头脑和思维,因而进一步也必然有自身利益之考量。
而在过去的漫长岁月里,始终困扰着文明的,正是个体利益与群体利益的彼此冲突,尖锐对立,是任何维护群体利益的制度、规则与手段,都注定无法监控所有死角,涵盖所有范畴的力有不逮。
不论怎样努力,矛盾始终存在,最终,一切都将随之分崩离析。
这,正解释了为何人类存续至今,由一个个人所组成的群体,却几乎无法延续到超过两、三代人那样久。
即便历史上,也曾经有绵延数千年的文明,屹立数百年的国家,但,揭开名称统一的外衣,其实质却早已一变再变,观察其实质,同样无法逃脱建立——朽坏——毁灭——建立的历史周期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