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季明思和药药留在了叙兰宗。
药药看着窗前发呆的季明思,突然开口道,“明思哥哥,你觉得水宗主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季明思惊讶的看着药药,他印象中的药药从来都对这些没有任何兴趣,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罢了,怎么今天……
“药药,无论水宗主说了什么,你都不用担心,你的明思哥哥可以为你遮风挡雨,药药难道不相信明思哥哥吗?”
药药刚问出口就后悔了,毕竟为了区分‘白壁’和‘药药’,药药从来都不问季明思这方面的任何问题的,刚刚,她居然串了角色,还好明思哥哥没有多想。
“我知道了,明思哥哥,我只是担心你……”
季明思上前,摸了摸药药的头发,“药药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天,必然护佑你一天,我的妹妹只需要快乐的过每一天就好。”
药药乖巧点头,眼神余光却看见了季明思下意识摸了摸放着白壁的香囊。
看来明思哥哥也没有把握啊!
“药药,明思哥哥有事出去一趟,你早点休息。”
药药乖巧点头,“好,明思哥哥。”
药药在房间等了一会儿,确定明思哥哥不会去而复返后,拿着白玉香薰球转身出了门。
叙兰宗大殿,夜晚的月光照射在洁白的地面上,就像是铺洒了一地的银霜。
“水宗主,我来了。”
药药看着如今天白日一样站在大殿中间等候的身影,神情有些复杂。
下午她和明思哥哥离开大殿时,耳边响起了水宗主的声音,她虽然不知水宗主想要做什么,但她,还是来了。
水宗主其人,知道不少,说的却不多,谁知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万一他本身就是危楼之人呢,如果他告诉明思哥哥危楼的存在从始至终就是一个阴谋,药药如何能不加倍小心?
水宗主转身,脸上是一成不变的微笑。
“既然姑娘来见我,那我不妨就当做姑娘是带着诚意来的。请问药药姑娘,我该怎么称呼你,朱山一脉弟子,十五国使者,还是命轨偏移者?”
药药神色如常,仿佛没有意识到水宗主口中的三个称呼代表的意义,“水宗主愿意说我是谁,我就是谁吧。”
表面镇定的药药,其实已经在心里泛起了嘀咕,这水宗主说的都是什么啊,好像没有一个是能听的懂的。
先糊弄一二吧,反正是水宗主自己以为的,她可没有承认过。
水宗主苦笑,这是三者都是的意思吧。
“现在的年轻人都已经这么厉害了吗?罢了,我今日约药药姑娘来,本就有正事。
首先,我代敖天向十五国道歉。
当初我们意外发现危楼目标后,本来只是想要找个搅局者,那个时候我们对危楼,对命运的了解远远不如今日,我们借着一神物将乔国公主拉到了万妖大陆。
其实,我们本来也没有抱多大希望,毕竟时间太匆忙了。可没想到……该说一句不愧是十五国之人,居然生生将命定的轨迹拉的偏移,当时我们都以为这次歪打正着要成功了,没想到,危楼居然能动用灭世雷霆,连累的乔国公主重伤昏迷,时至今日也未苏醒。
我们差一点的成功,完全有耐于乔国公主命轨偏移者的身份,还有十五国的底蕴。
后来,当我们知道来者是十五国人后,更不敢透露半分消息。
乔国公主在朱山收的徒弟继承了她的铸剑道,我们就更不敢说了,没想到等到最后却等来了妖庭敕封乔国公主为朱山之主,令其弟子代为传承朱山一脉的消息。
如果让紫鸢陛下知道当年乔国公主会出现在万妖大陆,是因为我们背后动的手脚,妖族唯二至尊者反目,妖族还有什么希望。”
药药抿唇,“你白天将你的故事说的那么清楚,是想借此推脱责任?还有,既然要展示诚意,水宗主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一声,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
白天季明思说的不错,水宗主的故事是为了博取同情,但他不但要博取天罡君的同情,怕是更大的目的是药药吧。
否则,要举例说明危楼的阴谋,有紫鸢陛下足矣,又何必生生挖出自己残破的过去。
水宗主只能继续苦笑,果然,十五国的人从来都不是好对付的。
“当时,我门下弟子带回了不少灵剑时,我就有了怀疑,而薛明宗的造化剑使我确定了你的身份。
你最大的破绽便是那把造化剑,一个普通人是根本不可能铸造出那么完美的灵剑的,也许天赋卓绝者拥有创造奇迹的能力,但铸剑师的经验绝不是天赋可以替代的。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不会有那么丰富熟练的手法。
当我知道朱山一脉有人到了叙兰府时,我就知道,我害怕的事情终究事发了。
哪怕你今日不来叙兰宗,我也会亲自去铸剑坊寻你。”
药药将自己代入水宗主的立场,结合他刚刚透露的消息,马上就明白了水宗主找她的原因。
很多年前,水宗主和敖天因危楼算计而失去了小南,却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发现了涂山纯,一个发现了练孝礼。
为了阻止危楼阴谋,他们借用一件神物将乔国公主拉入了局中,可当时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找来的人是谁。
二人带着一腔怒火,一知半解,莽撞前行。
乔国公主在万妖大陆非常顺利的偏转了危楼之局,还在朱山收了一个弟子,传下了铸剑道统。
危楼为了力挽狂澜,一道灭世雷霆降下,没想到乔国公主居然没有死,只是昏睡了过去。
而他们以为损失惨重的危楼目标涂山纯却建立妖庭,成了妖族的紫鸢陛下。
当年的一念之差,给水宗主和敖天树立下两个势力的敌人。
更可悲是,其中一个居然是敖天必须团结的对象——妖族新的至尊者。
敖天作为妖族至尊者,绝不会也绝不能对妖族新的至尊者出手,有了涂山纯,妖族在人族三位人仙的大山下,才有了片刻喘息之机。
水宗主以为药药原本是十五国出身,奉命寻找乔国公主,然后沿着线索去了朱山,成了朱山一脉,所以,此时此刻查清一切的她,到了叙兰府。
至于命轨偏移者,药药就有些不懂了。
原本只是好奇这水宗主不当着明思哥哥,想单独对她这个普通人说些什么,没想到却意外知道了不少呢!
不过,水宗主以为她是朱山一脉,是因为她的铸剑坊的话,那他为何会误会她出身十五国呢?
作为东大陆人士,哪怕药药是普通女子,都该知道十五国的大名,况且药药还有一个军师白壁的身份。
这些年在七国战场上,从来都不乏十五国的身影。
“水宗主见我,不会只是想要表达歉意吧?既如此,水宗主身后有妖皇,我们可得罪不起。”
这个我们在药药口中代表的是她和季明思,而在水宗主耳中就自动代换成了十五国。
“呵呵,当然不止这个,还是十五国有先天优势,因为乔国公主的意外,我们才发现十五国人命轨奇特,总有那么几位是命轨偏移者,而只有命轨偏移者才能跳出危楼的干预,将命运偏转至不可知的方向。
虽然天罡君会出现在叙兰宗,在命运的指引之中,但,药药姑娘的出现,命运却从未有过半分明示。我斗胆猜测,药药姑娘和乔国公主一样,都是命运偏移者。
当我白天看见天罡君的寿星有异时,我就知道,我猜对了。
所以,我希望药药姑娘能用命轨偏移者的力量,帮我再影响一个人。当然,连着上次乔国公主对我们的帮助,我会拿出十五国主无法拒接的报酬,飞白琉璃。”
总而言之,十五国之人不一定拥有命轨偏移的命格,但命轨偏移者一定是十五国出身。
药药惊讶的看着水宗主,而稳操胜券的水宗主也很满意药药的反应。
他就知道,十五国孜孜追求的不就是能穿越界壁的飞白琉璃吗?虽然不知他们为何如此执着于此,但能达成目的谁又在乎过程和手段呢?
药药干脆,“成交,你说的人是谁?”
水宗主也不含糊,直接道:“莫阳君。”
“莫阳君吗?可我怎么接近这位冷漠的昊海剑宗二宗主呢?”
现在的莫阳君已经是北大陆最强战力,人族三大人仙之一,药药不过是一凡人,如何有资格见到天颜?
水宗主哈哈大笑,“你怎么接近了天罡君,就怎么接近莫阳君呗,我相信以药药姑娘的本事,想必手到擒来吧。”
药药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有说,算是默认下来,二人该说的都说完了,药药干脆转身离开。
走出了一段路后,药药突然重重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
“药药,你真傻,居然上了那老狐狸的当!”
药药手心闪现出一只青色的灯笼,随着她许愿结束,灯笼发出朦朦的光芒,光芒中央映照出两道身影。
水宗主仍旧站在刚刚和药药说话的位置,只是他对面多了一个人——天罡君。
“天罡君,我白天都告诉你了,你身边的人并不简单,可惜,你不信。现在,你该信了吧。”
水宗主脸上满是运筹帷幄的笃定,哪怕那个药药是假的,又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从始至终想要争取的只有天罡君而已。
什么对十五国的歉意,对牵连乔国公主的愧疚,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话而已。
当药药以为水无恨用天罡君做挡箭牌时,她就已经入了水无恨的圈套。
若是对十五国道歉有用的话,东大陆也就没有那么多国破家亡的可怜人了。
十五国的护短和霸道,比残暴的天澜国更有名。
若十五国是宗主国,早就被其他七国群起而攻之了,可惜,不是。
“噌——”灵剑出鞘,季明思将佩剑拔出,直指水宗主。
“谁允许你算计我的人的,水无恨?”
水宗主脸上第一次露出惊讶的表情,“天罡君,我明明是好心替你试炼忠心,你如此作为,真令自己人寒心?”
季明思的脸上是药药从未见过的冷漠和残忍,“自己人,谁和你是自己人,我的自己人只有药药,你算什么?如果你是妖皇,我自然要给几分薄面,毕竟妖皇好歹是天寰界修为最高的存在之一。水宗主,你是人仙吗?没有妖皇,你算什么?”
水宗主直面灵剑,也没有还手的打算。“那天罡君呢,天罡君算什么?破军作为九天十地中的苍天之主,因天澜开国君王遇破军而受神谕信仰苍天,这才有了东大陆七大宗主国之一的天澜国。
也因破军命主苍天,他借着和天澜国一丝龙气相连,才能在转世后拥有一点点记忆碎片,你天罡君凭什么知道那么多神祗隐秘,还能在芸芸众生中寻到武曲君?
天罡君,不,我该称呼你一声破军才是。
因破军身份特殊,天生凌驾于天澜国主之上,破军星君为了完成自己的红尘历练,选择冒充天罡君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没有人知道九天十地在哪里,但只有信仰九天十地,方能君命加身,得到镇压龙脉的龙旗,才能借着龙旗建立王朝。
一面龙旗九万寿江山,只有拥有龙旗才能建立宗主国,信仰九天十地。
东大陆现在不过是出了七个宗主国,还有十二个名额空着呢,但每一位王朝的创建者都是有大毅力大魄力之辈,宗主国的增加岂是那么容易?
这个不易,指的不仅仅是得到九天十地的认可,还是通过考验得到镇压王朝寿命的龙旗。
而且,北大陆也不想东大陆王朝增加,现在有七个宗主国,已经对北大陆十二宗门形成掎角之势,若是再多些,这天寰大陆的名头到底归谁还不一定呢?
这还是在东大陆七国并不团结,总是因为资源之争有所消耗的前提下。
季明思因为水宗主的质疑生气,却没有因为心虚收起灵剑。
“水宗主,看在妖皇的面上,我警告你,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要是再敢对药药出手,别怪我送你魂归幽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