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这里,鹊羽说不下去了,她该怎么告诉自家姑娘,她就是季大郎君的药。
是贺兰家在姑娘一出生就决定好的,要姑娘为贺兰家的荣华富贵牺牲自己。
若是雀心在就好了,她那么能言善辩,不像她笨嘴笨舌,她一定能说的清楚。
原本,这药引子也不是非她家姑娘不可的,可贺兰家大义,用这补药补了药姑娘整整八年,已经将药姑娘微弱的雷霆血脉完全激发。
可药姑娘连风骨都没有觉醒,怎么压制的住暴烈的雷霆之力,药姑娘的血可以给天罡君补罡气,但也毁了她的天赋。
原本十六岁后,药姑娘觉醒的天赋好不好,或者根本不能觉醒,都是未知之数,可现在,药姑娘注定一生平凡,少不得落个废物的名声。
这让鹊羽如何开口,告诉只有八岁的药姑娘,你的人生已经毁了,而她鹊羽,也是刽子手之一。
鹊羽抱着药药哭了,哭的很伤心,她一遍遍的对药药说对不起,说她不知道,她真的以为是为了给自家姑娘补身子的。
说没想到自家姑娘入不了贺兰家的排行的原因是因为贺兰家从未将自家姑娘当做贺兰家的血脉,说她以为是因为兰芜只是舞姬,而缺郎君是男孩,才和贺兰药不同。
说以后她会对药药很好,很好,求药药一定不要恨她。
冬日的余晖照在地面上,融化了白雪,也带来了一丝光明。
“猜猜我是谁?”
季情从背后偷偷溜过去,捂住了正在荡秋千的药药的眼睛。
虽然季情刻意压低了声音,药药还是第一时间猜到了是他。
“明思哥哥,我知道是你,只有你才敢捂我的眼睛。”
被猜到的少年不情不愿的放下手,走到药药身前,“药药好聪明,一次就猜到是情哥哥我了。”
药药有些沮丧的低下头,“明思哥哥,你昨天是不是发病了……”
季情笑着的脸僵了片刻,又绽放一个更大的笑容,“我的药药,你在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就又病了,你的情哥哥明明好得很。”
看着季情拍着胸脯保证,药药的心情更差了。
药药咬着唇,猛地抬头,坚定的看着季情,“情哥哥,你喝我的血吧。”
喝她的血,明思哥哥就会好,只要明思哥哥的病好了,他就可以永远都陪着她了。
季情的表情变了,药药知道,只要她叫他情哥哥,他从来都不拒绝药药的要求,可这一次,不行。
“是谁告诉药药的,情哥哥怎么可能喝药药的血,药药可是情哥哥的妹妹,这世上哪有伤害妹妹的哥哥,你告诉明思哥哥,是谁让你这么说的,你告诉了哥哥,你就是最乖的药药。”
药药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任何人在她耳边嚼舌。
“是药药自己猜的。明思哥哥昨天一整天都没有来找药药,而且,府里的参将叔叔脸色很不好看,药药知道,昨天明思哥哥又病了,而药药的血可以当明思哥哥的药,药药不怕疼,药药只要明思哥哥好好的。”
如果刚开始来季家时,药药以为自己是作为治病的药送到季家的,季大郎君只是为了自己的性命才对她好的话,现在,药药知道,明思哥哥从来都没有同意过。
也没有允许过药引子的存在。
那次,他是专门去西林接她的,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药药的存在。
明思哥哥因为这个,还和瞒着他接受药药的季家主母冷战了整整一个月。
要知道,明思哥哥是个孝子,因为知道自己的母亲很孤单,小小年纪的明思哥哥已经无师自通了孝顺母亲的技能,能因为药药和母亲冷战,已经是小少年最大的脾气了。
季情看着眼神中充满坚定神色的药药,心神动摇,猛地将药药抱入怀中。
“药药,我是哥哥,哥哥永远只会保护妹妹,不会伤害妹妹的。你只要乖乖的长大,就是对哥哥最大的安慰了。哥哥不会有事的,你知道的,哥哥可是天澜国的北斗九君之首的天罡君,怎么可能轻易出事。要学会相信哥哥,知道吗,药药?”
药药读出了哥哥眼神中的坚决,无奈点头。
……
沸腾的血池,黑色的浓雾翻腾,血腥色的晶石折射出罪恶的光线。
四日天使高居血色珊瑚宝座,血红的眼眸流露出残忍的光芒。
“终于,我诞生了!”
四日天使看着自己苍白的双手,语气中流露出露骨的满足。
无论他的诞生意味着什么,他终于有了仰望天空的资格。
主啊,您创造了我,给予了我活的机会,我将倾尽一切,报答您的恩赐。
一位身着祭祀袍的男子,静静的站在宝座正下方,等待四日天使习惯自己的身份。
他的脸上满是对苍生的漠视,白色的衣袍与这片地狱格外违和。
祭祀用无波无澜的语气道:“四日天使既然已经诞生,请按照你主与我主的承诺,履行誓约。”
四日天使终于舍得将目光注视到宝座下的祭祀。
他带着几分迷茫,几分惊讶,重复道:“履行誓约?”
祭祀颇为不耐烦的扯了扯衣领,这里实在是热了些,也就只有这些伪神才会在这样贫瘠的土地上诞生。
“四日天使,我希望你明白你诞生的意义。如果你不能完成誓约,那一日天使就是你的下场。”
被提及的一日天使,就像是一种提示,脑海中无数传承记忆开始飞快翻转,刻印在灵魂深处的一个场景自动浮现。
那是和四日天使一样刚刚从血池诞生的天使,黑色的头发与黑色的羽翼张开,眼见着便要一飞冲天,没想到一道巨大的雷霆从天而降,直直劈到天使背上,白光消散,天使也尸骨无存,只留下一只黑色的羽毛,在空寂的天空游荡。
雷霆的威力在天地间久久无法停歇。
四日天使只感觉这雷霆仿佛劈到了他身上,那种皮焦肉绽,痛入骨髓的痛感,让四日天使战栗。
四日天使红色的眼睛流露出恐惧的神色,那是对天道的敬畏,是对雷霆发自骨子的惧怕。
“哼——希望四日天使能完成这次主的旨意,这样,你才能和二日天使和三日天使一般,获得真正的生命。”
四日天使红色的眼睛直视祭祀,“我的使命,又何须你提醒。主的旨意我自会达成,至于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祭祀从四日天使的语气中,读出了巨大的杀机。
他有些好笑,一个小小的天使,居然敢动神祗的祭祀。
难道他不知道祭祀是离祗最近的人间使者吗?
祭祀抬起右手,一枚闪耀的日月星辰徽章在指尖闪烁。
突然,沸腾的血池,黑色的浓雾翻腾,血腥色的晶石都消失了,只剩下璀璨的星空。
依托血池刚刚诞生的天使,脆弱的跌倒在血珊瑚宝座上,虚弱,从未有过的虚弱,让他无所适从。
若是他不是刚刚诞生的话,还能依托于后天吸收的魔气,可惜,没有如果。
现在的他只能任人宰割。
“完成祗的御令,得到祗的宽恕。四日天使,好自为之吧!”
祭祀传达完使命,转身离去。
四日天使抱着神启,蜷缩在珊瑚宝座上,开始发呆。
过了许久,四日天使才下定决心,猛的掀开神启。
只见神启上写着‘二皇子登临天澜国君之位。’
这就是他出生的使命吗?
来自灵魂的刻印,让他知道他们是被主创造的天使,是为了完成这份使命而诞生。
使命成功,他将获得永远陪伴在主身边的权利,使命失败,那一日天使的下场就是他的未来。
一日天使的使命是‘建木之主诞生。’
一日天使失败了。
二日天使的使命是‘泉客的爱情。’
二日天使成功了。
三日天使的使命是‘妖庭陛下出世。’
三日天使成功了。
只有后诞生的天使才会知道前面诞生天使的使命,而前面诞生的天使,却无法知道后面诞生天使的使命。
现在,摆在四日天使面前的,就是两个成功一个失败的例子。
为后来者的榜样,还是教训,就都看四日天使的能力了。
高居三十三天外的一处废墟,三道身影在一株枯死的桃树下汇合。
一位身着日月星辰袍的男子用低沉的声音问道:“又一次开始了吗?”
他旁边的祥云飞龙白袍男子,没有开口,只点了点头。
最后一位是名女子,她玄色水纹裙厚重的披在身上,让本娇艳的容貌突显出几分冷厉。
“这是第四次了吧,如果这次能成功,我们就完成了六分之三,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六分之三?”日月星辰袍男子语气中充满了讽刺,“十次机会,只要成功六次就可,你觉得这个要求过分吗?听起来好像不错,可你我都知成功一次的机会有多难得!你轻飘飘的一句六分之三,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祥云男子有些头疼,他早就知道这两位有夙愿,可没想到面对如此重要之事,居然还能带入个人感情。
这时候祥云男子都有些后悔了,后悔当年的选择。
如果,那个人活了下来,是不是今日,就不会这么艰难了。
可谁能未卜先知,明白得到这个身份并不是结局,而只是一个开始。
那个时候,大家都抢疯了,凭什么那个人不屑一顾。
好,既然他不需要,那就留给他们吧。
最后,他们赢了,却被陷入了这进退两难的境地。
祥云男子道:“好了,别吵了,上两次我们能成功,这次,也不该有例外。趁着允许失败的机会还有三次,我们争取早点达成目标。”
日月星辰袍男子和玄水袍女子都停了下来,不再互相攻击。
“那个自称月荣国度之主的神靠谱吗?我们为何不亲自出手?”玄水袍的女子似乎对月荣国度之主颇为嫌弃,对依靠他完成这么重要之事,很是不满。
祥云男子不得不耐心打消玄水女子的念头,“我们是神祗,神祗不能轻易插手人间纷争,一事不烦二主,既然月荣国度的主人和我们达成了交易,他自会尽心尽力。只要他还想要他奢求的报酬。
再说,如果我们亲自出手,若是让信徒们知道他们的祗居然在书写操纵他们的命运,你猜,他们会如何选择?”
玄水女子有些困惑,“应该会害怕吧,一想到自己的一辈子都必须按照早就定下的轨迹前行,总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不过,我们的命运不也被天道书写好了吗?只有完成天道了任务,我们就可以成为真正的神祗。”
日月星辰男子倒是领会了祥云男子的意思,“你是说,会反抗,激烈的反抗,甚至是抵制,改信,最严重的有可能是,渎神?”
他们的一身力量所系,皆在信仰香火。
当然,他们和修神道的修士不同之处是,只要应了天道的因果,他们就可成为真正的神祗。
人成仙千难万难,成神却从未听闻。
如果不是他们的机缘深厚,他们永远都只能仰望神祗。
玄水女子似乎被吓到了,她有些情绪不稳,“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当初我们第一次不战而败时,你们是怎么说的,以后都不会再失败了。
我们为何要等待这么久,你们总说忍,我们要忍到什么时候?
这次好不容易又开始了,那我们就加快脚步,快点完成那个任务吧,伪神祗的弊端我已经受够了!”
玄水女子提到伪神祗的弊端,祥云男子和日月星辰男子都闭嘴了。
当初他们以为自己一步成神,一时有些放纵,自然做出了一些出格之事,谁知天道转头就给了他们一个大教训。
这之后的无数个岁月,他们都不得不一次次拷问自己,若是当初没有得意忘形,是不是根本就不会有这次天道考验。
没有这样艰难的考验,他们早就已经得到真正的大自在,又何须百年一次,在此处聚首。
祥云男子开口,打破了凝郁的氛围,“这次挑选的是长期任务,还是短期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