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第一批唯一活下来的,我可以准确的告诉公子,我们第一代到吴国世界的时候大约是一千八百四十年前。”
短短一千八百四十年,他们几千个族人就只剩下几十人了。
这也是张家村近些年开始接受外来者的原因,毕竟,若是这里连人都没有了,又如何保存宗祠。
没有了宗祠,他们这样形态活下来的人,还有真正活一场的机会吗?
“第二个问题,天色晴空在十五年前失窃了,这也是我们急着等待希望的原因。”
天色晴空失窃,才是天命一族铤而走险最主要的原因,没有了积攒下来的生机,他们的族人除了封印的他们,随时都会死。
对现在的天命一族而言,每一个族人都弥足珍贵,他们真的死不起。
只要能早一刹那,也许就能多活下来一个族人。
“第三个问题,当初祭祀们占卜到的结果是,我们被刹那族独有的法力标定了,被刹那族法力标定的人会成为他们汲取寿命的对象,也就是说被标定者的寿命会全部归属于标定他的那个刹那族。”
刹那族名为刹那,是因为他们生来时间就是有限的,根据自身天赋,出生后能活一刹那,一盏茶,一炷香,一个时辰,还有最高极限,一天。
如果这个族群活的最久的也仅仅一天的话,想必不需要任何人做什么,他们自己都会自然灭亡。
可他们却有一种极为可怕的窃天之力。
用有限的时间换取最强大的预知。
只要他们能取代预知中命定之人的命运,他们就可以活够那人能活的岁月。
可正因为他们的力量太过霸道,在星界,没有任何一族会欢迎他们。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刹那族窃取一个人的命运,有极其严格的要求。
天命一族因为从未将刹那族放在眼中,也没有关注过这方面的内容。
没想到,他们这一支居然全部都中招了。
原本就算他们失去了几乎所有的法力,但也能在吴国世界安居乐业,等待生出一个天赋绝伦的后代,然后杀回去。
却因为所有族人身上都被种下了这种法力,短时间牺牲了很多族人。
若是中了一天刹那族人的标定还好,起码有一天的时间去想办法摆脱,若是种了刹那,那真的是只能等死了。
是的,刹那族拿走了对方的命运,自然也拿走了对方的一切。
而原本属于刹那族的命运,自然由这个倒霉的命定者承受。
天命一族将生机强制抽离至只剩下一丝,那刹那族就只能得到最少的回馈,只要抽取他们生命的命定刹那族去世,他们短时间就不会遇到第二个标定他们的刹那族了。
可惜,他们根本不知道刹那族是基于什么,标定了他们,以至于只能这般治标不治本,艰难繁衍。
不是没有心存侥幸的族人,可最终,他们用血的教训告诫族人,刹那族对他们的标定,绝不是简简单单的锚定。
寄希望于没有成为命定者,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却不适用于天命一族。
“占卜?你们天命一族的祭祀都拥有占卜的力量?普通族人不能觉醒这种力量吗?”
显然,景陆离想到了三次去塔山的经历,每次乔灵都能很快得到提示,虽然用这是乔灵的白银技预言能够解释,可谁能保证,乔灵的预言和天命一族祭祀的能力,还有这刹那族强大的预知力量无关?
族长有些焦急,为何他还不问怎么解救他们天命一族,普通人一听说他们来历如此神秘,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救了他们后,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只要天命一族越厉害,他就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可为何这位公子的反应,却和他们这些年多方揣测的反应完全不同?
“公子,这占卜是天命一族祭祀与生俱来的力量,只要觉醒了祭祀血统,自然就会使用占卜的力量了。但普通族人是没有占卜的力量的,我们只有能继承空白神座的根基,若是没有空白神座,我们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族长虽然焦急,但还是耐着性子做出了解释。
“公子,我们天命一族曾经很厉害的,只要公子能帮我们摆脱刹那族的标定,我们就有机会拿回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到时候,我们自然不会亏待公子。毕竟,公子可是我们天命一族的有缘人啊!”
景陆离神色有些奇怪,“有缘人?是好利用的傻子吧!吴国世界有天道,天道中从未给任何生灵留下长生之术。你说你是第一批到吴国世界的天命族人,那你就整整活了一千八百四十年,你觉得这方天道会允许违背他安排的造物存在?你想说是你小觑了天道,还是天道饶过了你?”
族长浑身一震,原本凝实的身体仿佛被风吹过,泛起一阵阵涟漪。
他身后的族人们,瞬间变回了幽灵的形态。
原来,所谓的族人们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他们不过是族长用特殊秘法造出来的假象。
景陆离直指族长话中最大的谎言,让族人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了。
随着族长身子变的虚幻,他身后展开了一双巨大的黑色羽翼。
“呵呵,本来还想饶你一命,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不识时务。为什么要来宗祠呢,张家村还不够你们折腾吗?”
族长低垂的头突然抬起,一双血色的眼珠分外冰冷。
“我这样多丑啊,我一点都不想用这样的形态见人。我明明是高贵的天命一族血裔,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命运?我的族人们本该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却因为你们这些野心者,落的家破人亡。
我恨你们,更恨这个世界,都是星界的错,我要报仇,我要毁了星界!”
随着最后一字落下,族长展开双翼,向景陆离的位置扑了过去。
显然,他迁怒了景陆离。
不能撕碎星界,还不能撕碎一个景陆离吗?
随着族长突然出手,景陆离的问题自然而然没有了回答的对象。
景陆离视野中的宗祠,一瞬间化为白雾消散。
他仿佛飘在白云中,上下左右都是空白。
族长挥动双翼,借着白云的遮掩,急速靠近。
景陆离右掌中一张紫卡悄然显现。
“御令,停止!”
张牙舞爪的族长被生生钉在了离景陆离一米远的左前方。
但景陆离还没有做什么,族长身上玄光一闪,就恢复了自由。
“御令,转向!”
“御令,摔倒!”
“御令,伏地!”
……
每一次族长都将要伤到景陆离时,他总是能及时说出最合适的命令。
随着一道道星力缠绕,族长挣脱所需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族长挣脱景陆离的御令从刚开始只需要一眨眼,慢慢的要几秒钟,直到,几分钟。
最后一次被定住的族长,干脆放弃了进攻。
这样一次次攻击一次次被定住,显得他的愤怒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景陆离无法命令他自杀,或者作出伤残自己的动作;他也无法靠近景陆离。
他用血红的眼珠仇视的看着景陆离,“都是你,你为何不早来,我的族人快死光了,你这个天命一族的希望来了有什么用!”
“咳咳,其实,我觉得吧,你一直等待的所谓‘希望’,怕是根本就不是我。”
族长张开双翼,离景陆离更远了一些,他蹲坐在一片白云上,头颅高高扬起,偏向一侧,摆出一副不愿意搭理景陆离的神情。
你说不是你就不是你啊,有本事你今天别出现在张家村啊!
不知为何,刚才凶神恶煞的明明是族长,可现在一个中年人,居然作出小孩子闹别扭的姿态。
这样本该滑稽的画面,景陆离却从中看见了凄凉。
刚才,这位‘族长’说的也不都是骗人的。
起码,刚出生就被封印应该是真的。
“所有长大的天命族人,都已经死了吗?”
“是啊!”族长愤愤不平的揪着羽毛,“他们以为自己抽到的是‘生签’,可没有在出生后封印的族人,只要过了二十岁,都会死。张桃花是我看见的唯一一个意外。”
“所以,你才会在一见到我时,便以为我是来找张桃花的。”
族长气哼哼的转身,“难道不是吗?当初突然出现在张家村的乔景峰真的很奇怪啊,他一定不是吴国世界的人。你知道吗?他第一天是真的失忆了,但第二天他就恢复了,而且,他将那株桃树圈到了自己家,和他成亲的张桃花也没有在二十岁时死去。张桃花和其他族人唯一的区别,就是有一个外来的丈夫。
就像是张铎的妻子,她身上有长寿的秘密。
当时张铎之所以不顾一切都要和她在一起,不就是为了尝试能不能让他的孩子得到母亲的影响,改变他子嗣注定短命的命运吗?”
景陆离一愣,是啊,赤杏不就是张铎的女儿吗?继承了母亲创世神祭祀的身份后,她虽然没有来世,却可以活够整整一千人,单从寿命的角度看,她父亲的谋划成功了。
景陆离很快便意识到族长话中的破绽,“张桃花不是还有一个妹妹吗,她不是也没有死吗?”
族长冷哼一声,“那是障眼法,自从张家村的村民死的太快开始,族中就有意识开始收养孤儿,而张桃花的妹妹就是这种情况。”
所以,事情的真相是当年天命一族逃到吴国世界后,很快便迎来了族人莫名死亡的局面。
他们付出了大半祭祀,得到了被刹那族标定的真相。
为了对抗刹那族,也为了延续血脉,他们开始放弃一部分族人,这些抽到‘死签’的婴儿,出生当天便会被封印,抽取生机,供养活着的人。
这中间,有过实验耗死刹那族以延续生命的,可惜,这只是让天命一族知道了他们被特殊标定的绝望事实。
可最终,只要没有被封印的族人一过二十岁的生日,他们就会莫名死亡。
为了掩盖真相,也为了保留张家村这个据点。
他们开始有意识的收养孤儿,吸引长寿基因。
前者中以张梨花这类人为代表,而后者便是张婶这样的存在。
可很显然,到了一千八百四十年后的现在,那些‘活着’的天命族人,只剩下一个因为乔景峰而活下来的张桃花。
当然,也许还要算上张桃花的三个女儿,一个儿子。
而因为一些未知的原因,族长醒了。
可这个宗祠中封印的所有人中,只有族长一人醒了。
他知道所有的一切,很可能说明封印后,这些人是有意识的,只是不能说话,不能活动罢了。
但因为被封印时太过小,连心性都没有养成,所以,醒来的族长被污染了。
景陆离看着族长身后的那一双黑色羽翼,这让他很容易联想到前段时间神出鬼没的守望圣者。
虽然守望圣者表现的仙风道骨,但他身上却有一股违和的味道。
这种味道到底代表的是什么?以前景陆离不懂,但去了一趟国师宫殿的他,终于明白了。
“你就真的不好奇,天命一族真正的希望是谁?”
族长抽抽嗒嗒哭了很久,却不见景陆离来哄,自己本来很委屈的心情,不知为何,就没有了。
他干脆站起来,疑惑又委屈的问道:“你如果不是祭祀口中天命一族的希望,你来张家村做什么?”
一个弱小的,可怜的,还如同一张白纸的小孩子,自然该是人畜无害的。
但景陆离是什么人,只要对方的‘理由’有半分不妥,他都能摸着蛛丝马迹,将埋在地下的线索提溜出来。
“张英呢,张英一家也是张家村收养的吗?那个摆脱了短命宿命的孩子可是他的亲侄女!当然,赤杏继承了华胥氏的祭祀之位,那赤杏的哥哥张绍呢?
如果紫湖不知自己丈夫短命的真相,那她自然会不得已将祭祀之位交给赤杏。
如果紫湖知道这个秘密,她救了赤杏,难道,会愿意放弃自己的儿子张绍?”
这世上,最能复制的奇迹,就是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的爱。
这份力量,无所畏惧,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