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此言一出,灵帝几人一齐吃了一惊。
灵帝眯起眼睛道:“贾文和,给朕一个理由!为何明知是计,仍要故意中计!”
贾诩不慌不忙道:“陛下!古往今来,成大事者不知凡几,但成事者先要有一个名,名不正则言不顺,那张角多年来惑乱天下,不也是处处沽名钓誉吗?同样,陛下兴天子之师去征讨属下子民,也需要一个名,一个堂堂正正的理由!不然便会被那些真正的敌人落了口实,他们会诋毁陛下残暴不仁,肆意屠戳无辜百姓!”
灵帝目光一转道:“你是说?”
贾诩嘿嘿一笑道:“无论是太平道,还是会任之家的幕后cāo纵者,他们费尽心机做了那么多的大事,我们若不大加弘扬,岂非太对不住他们了?”
灵帝目光一亮道:“如何弘扬?”
贾诩胸有成竹道:“不多!就细说太平道十大罪状吧!一是意图弑害天子,二是犯上戗杀大臣,三是私自结党串连,四是围攻didu洛阳,五是焚毁平民居所,六是抢劫民众财物,七是勾结异族作乱,八是诋毁先帝不敬,九是公然聚众劫狱,十是恶意传播瘟疫!”
众人听得张大了口。
南鹰呆滞道:“前几条都不错!勾结异族作乱也能勉强说得通!可是传播瘟疫?这靠谱吗?”
贾诩不以为然道:“有什么不靠谱?张角不是最喜欢让人喝符水吗?我们就一口咬定,他在符水内下毒,致使瘟疫横行!反正天下几大神医都站在我们的阵营,由不得老百姓们不信!”
他yin笑道:“谁家没有因为瘟疫而死人?我就不信!这十大罪状一旦公布天下,还有多少人敢继续跟着他造反!”
南鹰好险没倒吸一口凉气呛死,暗中大指一竖,毒士啊毒士!你果然是造谣诬蔑,凭空构陷的高人呐!
灵帝听得jing神大振:“说得好!此诏定会争取民心,使太平道陷于孤立!可是朕下诏容易,兵马怎么办?那太平道信徒何止百万?就算有人离心离德,其势也远非朕手中数万兵马可以消灭的!”
贾诩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步,诏令天下各州、各郡,准其自募兵马抗击贼军!”
灵帝身体一颤道:“不可!此头一开,各地将纷纷拥兵自重,大汉江山怎能稳固?”
贾诩哈哈一笑道:“只要能在最短时间内打垮太平道,陛下可趁各地势力未稳之际,以论功行赏之名,将其召回didu任职,改派亲信之人取而代之,再令地方兵卒解甲归田便可!”
灵帝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此法倒是可行!”
南鹰听得心中一冷,难道天下纷乱之始竟然是因为贾诩的献策吗?历史中,他确实是祸乱天下的源头之一。
灵帝又开口道:“兵马之难解了,可是钱粮如何筹措呢?没有钱粮,便是兵马再多,也难以取胜!”
贾诩面上泛起古怪的笑容:“小民正要说到这第三步!有一句话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忘记了吗?除了那些心怀叵测的贼子们,天下间可全都是忠诚于陛下的子民啊!值此江山危亡之际,他们是否也应该挺身而出呢?”
灵帝“啊”的一声低呼:“你是说,你是说!”
贾诩轻轻点了点头。
张让和何进的脸上抽动了一下,谁也没有吭声。
灵帝的唇边突然绽出一丝笑容,轻轻道:“可是这么一来,会不会引起臣民们的不满呢?能够有实力捐钱捐粮的,可都是那些世家和士族呢!”
贾诩故作愕然道:“敢问陛下,他们的一切是谁赐予的呢?他们不会天真到认为,张角会给予他们这些吧?”
他再次露出邪邪的笑容:“陛下可不要认为小民是太平道信徒,不过小民真的听说张角一直都在宣传人无贵贱的平等思想呢!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很多人还是明白的!”
灵帝亦故作恍然道:“原来如此!”
张让、何进终于变sè。
可是灵帝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开口道:“张让,何进,你们认为贾文和之言有理乎?”
张让挤出一个笑容道:“老臣认为,确是有理!”
何进也连忙点了点头。
突听贾诩又道:“当然,陛下若是觉得贡献突出者,可以视情擢拔嘛!那些功绩不显,但肯捐钱捐粮者,也可以赏个什么有阶无权的闲差啊!”
张让、何进闻言,同时面sè一喜,开口道:“臣愿意捐钱捐粮!”
开玩笑!什么叫贡献突出?什么叫视情擢拔?还不是天子瞧谁顺眼谁就是?这个时候再不表明心迹可就是傻瓜了!
灵帝含笑道:“好!好!两位爱卿的心意,朕当然是再明白不过了!”
南鹰的心一直沉了下去,这就是灵帝买官鬻爵的真相吗?历史真的是和自己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如果这就是真实的历史,那么可以说,自己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因为是自己,才使贾诩和灵帝产生了碰撞。他突然很想转身走开,再也不想听下去。
“第四!”贾诩的声音依然不紧不慢的传来,“张角若反,天下震动,一些久有不臣之心的异族必会蠢蠢yu动,陛下可先行安抚征调,选取jing锐者参与对太平道的讨伐,如此一来,不仅将加快攻击的进程,也可以大大削弱异族的实力,使他们不敢妄动!”
“说得好!”灵帝重重拍手道,“朕可不希望前门驱虎,后门进狼!此为一石二鸟之计!”
“第五!”贾诩的声音突然迟疑起来,“小民仍然在思忖之中,没有想好!盖因此计有利有弊,实是令以难以拿捏!”
灵帝正听得心旷神怡,急忙道:“如何?文和尽可说来!”
贾诩一字一顿道:“解除党锢!”
“什么!”不止是灵帝,连张让和何进也失声叫了起来。
灵帝的面sè一变再变,终于道:“说吧!为什么要解除党锢,如果你的理由足够,或许朕可以考虑!”
贾诩叹了口气道:“这一步完全是为了对付会任之家背后的人了!”
南鹰忍不住道:“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贾诩干脆不去理他,直接向灵帝道:“一直以来,这群人隐藏在迷团之中,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陛下以为,他们会是什么人呢?”
灵帝的脸sè突然yin沉了起来:“继续说!”
贾诩从容道:“他们有着难以想象的人力、财力,这说明他们家境极为富有,他们敢于弑君谋逆,表明他们对现实状况极度不满,不属于既得利益集团,陛下认为,他们会是什么人呢!”
张让宽大的袍袖无风自动,何进忍不住伸手拭去脸上的汗水,脱口道:“你!你是怎么猜测到的?”
灵帝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掩饰不住的怒意:“既然你已经猜测到了,为什么仍要解除党锢,这岂非正中他们的圈套?”
贾诩摆手道:“原来陛下也早已经知道了!那么很好,两次党锢,牵连者何止数万?敢问陛下,您可以从中将那些真正的乱党挖出来吗?”
灵帝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当然不能!否则朕岂能任由他们活到今ri!”
“陛下说得对极了!”贾诩yin险的笑容似乎在酝酿着一个更大的谜局,“一潭死水之下,潜伏着一群鱼儿,如何才能使它们浮出水面呢?”
“答案再简单不过!那就是搅翻这一潭深水!”
“他们多年隐恨至今,所为何事?就是要重新登上权力的山顶,甚至是覆亡我大汉江山!只要一旦解除党锢,他们就会不甘寂寞的一个个自己跳出来!”
“陛下要做的,就是从一群鱼儿中找出那些最强壮、最狡猾的几条!只要将他们收入网中,才能真正使潭水平静下来!”
“当然!”贾诩最后重重的说了一句,“小民只能说出这个办法,至于是否搅动潭水,如何观察鱼群又如何下网,就只能由陛下决断了!”
殿中又陷入寂静,良久,灵帝略带沙哑的声音才响了起来:“朕知道了!真的到时候了!有些事朕必须要做了,不然朕可能真的没有机会再做了!”
张让、何进二人听得惊心动魄,手中出汗,竟然谁也没有细思灵帝语中的深意。
贾诩突然又开口道:“这根搅动潭水的棍子一定好好挑选,不然鱼儿们可不一定会上当!”
灵帝面上闪过一丝狠辣:“那是当然!而且,这根棍子说不定还会在ri后成为一根钓鱼的长竿呢!”
他瞧着贾诩,突然露出复杂的神sè:“贾文和啊!朕其实也很想将你变成一根可以支撑的棍子呢!”
他又瞧了瞧南鹰,叹息道:“不过还好,你被握在他的手中,还算令朕放心!”
南鹰几人一齐变sè,知道灵帝已经对贾诩的智计生出忌惮之心,其言下之意,若非贾诩能够为己所用,只怕便要除之而后快了。
贾诩面sè不变道:“陛下,这有区别吗?虽然小民这根棍子被握在主公的手中,可是主公他不正是陛下的一支手吗?”
灵帝一愕,终于大笑道:“恩!说得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