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长长的马队渐渐消失在晨曦尚未抵达的暗影中,南鹰仿佛是如释重负,又仿佛是有些失落,复杂的心潮涌动不息,令他一时之间竟是茫然伫立。
昨夜的营救行动可说是千钧一发,若非孙宾硕、高清儿行动神速,又有何颙提前组织的袁府大撤退,整个袁府上下五十几口,怕是便要玉石俱焚了……即使是对历史上袁隗灭门惨案知之甚详的南鹰也万万没有料到,董卓竟然会在洛阳便迫不及待的挥起了屠刀,而在历史上,袁隗一家是在迁都长安之后才被处决。
对于南鹰来说,袁家死多少人和他没有一个铜钱的关系,在如此疯狂的政治斗争中,他们的死亡不值得任何人给予同情。然而袁家之中却有一位马伦,南鹰不敢想象,若是因为自己的援救不及,而令这位亲如慈母的老人有任何不测,他是否会如同当年对老爹刘安一样,陷入无法自拔的伤痛之中,甚至一直在内疚愧悔中渡过余生……与对老爹一样,他欠马伦的,也太多了!
南鹰明白,面对着自己灼灼的挽留目光,老人却最终决然返身,率领着一众袁氏子侄向着联军大营的方向行去。然而她返身时那情不自禁落下的泪水,却暴露了老人的内心……她并非不愿随南鹰走,而是必须担负起袁隗的责任,那便是继续领导袁家生存下去。
又是为了家族……南鹰突然间生出一股恐惧的情绪,连马伦这样超然世外的高人,都无法在俗世的洪流中完全解放出来,那么自己呢?如今的他。算得上孑然一身,带着一群不离不弃的兄弟部属们,大可以无所牵挂的独战天下,然而自己若是有了家室,有了孩子。还能够坦然面对一切吗?
心湖之间,几张绝美的面容突然间浮现出来…….马云萝,有如一朵空谷幽兰,无论是那份超凡的智慧才艺,还是那清雅如仙的风姿,都是世所仅见。而她与自己从敌至友,从友至情,其间爱恨难明的刻骨铭心,连南鹰至今仍然为之魂牵梦系,而两人内心难抑的些许表白。更令那份朦胧**的关系更进一步,以至于所有渤海军将士无不将马云萝视为未来的主母……
“南哥!我们现在何去何从?”娇憨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令南鹰心中轻轻一跳,他刚好正在想到她……
高清儿,是南鹰初来贵地结识的第一位女性,那时的她,有如一朵迎春盛放的杜鹃,展现出无限的青春活力,如火如荼的热情中蕴含着爱憎分明的纯良本性……然而这些年来。她却似乎有些沉默了,不经意间望向南鹰时,那目光深处一丝浓浓的愁绪情结。连南鹰亦为之心颤。然而,他却无法做到,孤寂了二十余年的内心啊!它渴望着父亲的充实,企盼着母亲的滋润,更需要一位妹妹的眷怜…….所以,南鹰默默的等待。等待着她分清崇慕英雄和寻找归属那份区别的时刻。
还有,那道孤傲如莲的倩影。曾几何时,她那微微颤抖的瘦削背影和那无限神伤的美好脸廓。连自己为之心碎,几乎生出不惜一切去呵护其终身的冲动想法……
还有那个以梦为名的女孩,她有如轻舞的精灵,放射出神秘和智慧的光辉,然而她的内心中…….
“南哥……”那个愕然的女声突然凑到了近前,大叫道:“将军大人,别发呆了!”
“清儿,你这丫头!”南鹰捂着耳朵,苦笑道:“吓坏了哥哥没什么……吓到了将军,你可吃罪不起!”
“切!任务完成,而新的命令并没有下发!”高清儿一脸无所谓的神色:“现在你就是一个哥哥,你敢怎样!”
“好了!好了!我不敢!”南鹰漫不经心道,刚刚那短短的瞬间,他却将内心中对于这位妹妹的真实感受脱口说了出来。现在,他需要不动声色的转开话题……..
“说到这次任务,你和宾硕兄完成的不错!”南鹰称赞道:“否则,仅凭那何颙一人之力,只怕是要坏了大事!”
“将军,您谬赞了!”孙宾硕一脸感激之色的望向高清儿:“若非小姐奋不顾身的挡在属下面前,属下怕是见不着您了!”
“什么?”南鹰一惊,不能置信的叫道:“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高清儿突然收起了笑容,怔怔道:“那个武痴,算他还记着当年的情份,不然,凭我怎么可能救出孙兄?也不过便是再赔上一条命罢了!”
“竟是吕布亲自出手吗?”南鹰只觉背上出汗,他怒道:“清儿,下次再不可如此鲁莽!”
“是!”高清儿出人意料的没有争辩,她低下头去:“这次虽然我赌对了,但确实有些冒险了!”
“将军,是属下办事不力!”孙宾硕亦汗颜道:“凭属下和何颙二人联手,竟然扫不住那吕布三招,何颙还几乎死在当场……这才逼得小姐行险!”
“好了!”南鹰叹了口气道:“我也是急了,你们没事就好!”
“吕布……嘿嘿!这小子竟然也有这么一面!”南鹰伸手磨挲着唇下,出神道:“真想知道,貂蝉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啊!”
“貂蝉?”孙宾硕和高清儿同时愕然道:“她是何人?”
“就不告诉你们!”为了掩饰自己的失口,将军偶尔也会耍耍流氓,他一本正经道:“这可是一名高级暗探的代号,你们想,本将可能透露她的身份吗?”
“很稀罕吗?”高清儿撇了撇嘴:“那么将军,请你指示下一步的行动吧!”
“目前我们有多少人?”南鹰望了一眼四周的幢幢身影。此时天色未亮,凭着他的过人目力,也无法辨清具体人数。
“禀将军!”孙宾硕立即道:“我与清儿小姐共带来属下好手约近百人,召集的后援约二百人。将军亲领的三百鹰卫,此地目前有六百人,再加一个时辰后即将抵达的典韦、黄忠几位将军带来的接应部队,总兵力应在一千一百人左右!”
“很好!不多不少!”南鹰点了点头,他挥了挥:“全军就地休息!”
“是!将军!”孙宾硕答应着。终于迟疑着问了一句:“将军说不多不少,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南鹰舒舒服服的躺了下去,轻轻道:“待全军会合,我们取小道直插洛阳之西,先隐蔽起来。只待董卓那老小子敢撤向长安……”
他冷然一笑:“老子就在半路上设伏,砍他狗头!”
“伏击董卓?”即使是以孙宾硕的胆大包天。脸也一下子白了。
“两位将军!两位将军!”袁遗一路小跑着冲入大帐,向着正在指点地图的袁绍和袁术骇然大叫道:“出大事了!”
“沉住气!”袁术有些不满道:“你还象是一个太守吗?这么一路大呼小号的冲进来……真是丢了我们袁家的脸面!”
“咳!还什么脸面啊!”一向对袁术俯首贴耳的袁遗顿足道:“袁家灭门在即,还讲什么脸面?”
“胡说什么!”袁绍沉下脸来:“什么灭门在即?”
“自己瞧瞧吧!”袁遗伸手撩开帐门。初升的阳光下,一行人正向着中军大帐缓缓行来。
“叔母大人!”瞧着为首者竟然是一脸木然的马伦,袁绍和袁术的脸色一起变了。
当瞧见众人搀扶下浑身是血的何颙。袁绍更是浑身剧震,他冲出帐来,一把抱着何颙狂叫道:“伯求,你怎样了……太傅呢?”
“本初!”何颙气息微弱道:“太傅不肯走!我只能……”
突然间,他脸上闪过妖异的红晕,一双涣散的眼神竟也明亮起来,他一把反抓着袁绍,厉声道:“本初你告诉我。我这一生对你,可还算得上是兄弟吗?”
“当然算!”袁绍一颗心儿直沉下去,何颙身上那触目惊心的血迹。只能说明他正处于回光返照之际。
他含着泪将口凑至何颙耳边,低低道:“没有你何伯求,焉能有我袁绍今日?”
“好好好!”何颙双目神光一闪道:“太傅他老人家求仁得仁,当为典范,而我何颙此生义字为先,亦求心之所安……”
他亦将口凑在袁绍耳边。也不知在喃喃低语些什么,听得袁绍却是悚然变色。
突然间。何颙垂下头去,再不出声。
“伯求!”袁绍狂叫一声。险些没有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身体慢慢软倒下来。他知道,就在此时,他不仅失去了一位足以信赖的好朋友,更失去了一条最为重要的臂膀!
营中一阵大乱,正当袁绍好不容易回过气来,突然间张邈一脸阴郁的行来,在他耳边低低道:“丙一刚刚传来消息,太傅他……”
“说大声点!”马伦淡淡的声音响起:“是否他已经去了?”
张邈瞧着袁绍的木然神色,一咬牙道:“是!天子下诏,赐太傅于昨夜自缢而死!”
“终于走了吗…….你们几个听着!”马伦苍白的脸上闪过一阵凄怆,却又立即敛去不见,她缓缓转过身来,向着营门颤巍巍的行去:“老身先回汝南故乡,只待你们夺回太傅之身,再行殡葬之礼!”
众袁氏子弟在一片哀声中,跟着马伦而去。
听着马伦那平淡的声音,连仍然陷于悲痛之中的袁绍亦是惊愕的瞪大了双目,他追在身后大叫道:“叔母放心,侄儿等身为袁氏血裔,必定要血此大仇,以慰叔父在天之灵!”
“不用了!”马伦身形一定,却头也不回的沧然道:“若是没有你们几个袁氏血裔,他也不会死!”
袁绍、袁术、袁遗等人同时僵在当地,面面相觑。
袁术眼珠连转,大叫道:“纪灵何在?还不速领一千兵马护送叔母返乡!”
一直瞧着马伦的背影消失于视线之中,袁绍才缓缓吁出一口长气,他最后瞧了一眼何颙的遗体,才转过身来向着袁术狠狠道:“看来,要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了……对!就你和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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