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兰看见木盎然走近一个头颅前，弯腰仔细观察。
“……”
她记得当年木盎然最接受不了这些。
虞兰不怕这些，于是她也走近头颅。
她犹豫了一下，放开空间，“这是什么？”
“虞兰！你个死丫头！你怎么可以这么对老夫！老夫非要……”
虞兰屏蔽空间，尝试着自己理解这一切。
“这位筑基修士……她恨男人？”
道旭已经在楼梯前站着了，似乎在等她们欣赏完继续往上走，根本不参与话题。
木盎然道，“恰恰相反。”
虞兰疑惑的看去。
木盎然指着每个头颅道，“你注意看他们脸上的表情。”
虞兰仔细看了看，不太确定道，“每个人的表情……好像都是欢愉的？”
“是的。”木盎然道，“你看他们的保存程度，显然始作俑者极为爱护他们。自己都舍不得用矿石照亮住的地方，却愿意每年维护这些。”
爱护……
虞兰很难回答。
木盎然很认真的道，“我觉得这位祖奶奶年轻时的魅力一定很大……不，我觉得哪怕是现在都魅力很大。”
“……何出此言？”
“因为这里的每个男人都是爱她的。”
“……”虞兰难以理解。
木盎然直起腰来，缓缓说道，“你仔细看，他们都是死在最爱她的那一天。”
“……”
虞兰很不想说她根本看不出。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很简单，看这颗头颅就很简单明了了。”木盎然让开位置，露出一颗被爱护得极好，但是显得有几分……血腥的头颅。
这个男人脸上带笑，是……
虞兰明白了，“他是甘愿受死的，他自己杀了自己。”
以修士斩杀妖兽的经验，很容易看出断颈处的不平整是怎么造成的。
这个男人，亲自斩下自己的头颅。
“是啊，准确的说，是他自己杀了自己，把自己的头颅作为礼物，送给他的心上人。”
“……”
好吧，虞兰还是难以理解。
“你等等。”木盎然在储物袋里翻找，“我记得我有一个能看见死前画面的法宝，你让我找找。”
虞兰冷漠的移开凤眸，“我不想看。”
管他是真的假的。
真的她觉得匪夷所思，假的那她更是不觉意外。
木盎然停住动作，“真不想看？”
不应该啊。
“……”
虞兰不说话。
“真是的，你啥时候傲娇起来了，口是心非。”
“……”
木盎然终于找到了，这是一块石头，却透明如镜，“我也忘记这叫什么了，我娘给我准备的，一般我都不用它。”
灵力出现，木盎然手掌翻转，输入丝带般的灵力，一抹光绕过头颅一圈，手中的石头漂浮起来，变成一幕水镜，水镜里出现景象。
首先是一个男人的脸，他的瞳孔有神，内里满是深情。他穿着盔甲，脸上还有几抹血痕，威风凛凛，像是一个大将军。
“芊芊，你要死了？”
一位柔弱貌美的女子垂泪，“我想晋升筑基，你能帮我吗？”
男人看着她。
女子低头垂泪，“那你便不要问我，我确实要死了。”
“芊芊……我爱你。”男人似乎认真想了想，然后道，“仙人的世界，总是要更精彩的。我为皇室出生入死，他们也不见得珍惜。既然如此，这条命不如给了你。”
男人持剑自刎而亡。
垂泪的女子抹掉眼泪，捡起男人的头发，和那双星眸对视，“我想，我也是爱你的，谢谢你的牺牲。”
她轻轻一吻男人尚带体温的额头，爱惜又怜爱。
水幕消失，露出木盎然和虞兰的身影，两人对视一眼，呐呐无言。
道旭手腕一动，一抹灵力注入木盎然的水镜石头里。
水镜石头无数水幕射出，木盎然看过去，水幕们分别绕过每一个头颅，在头颅之上，各种水幕出现，里面都是大同小异的景象。
有的是自愿而亡，有的哀伤的为女子递上利刃。
离木盎然最近的水幕里便是这样的情景。
“只有我死了，你才会相信我爱你是不是？”
女子垂泪，不住摇头，“我没有办法，我不知道……郎君，我怀了你的孩子，你真的是爱我的吗？你爱我，我就把孩子生下来。”
男人递刀给她，“我真的爱你。”
他不舍的望着她。
女子垂泪，柔弱的身影在举起刀的一刹那彻底变了，她毫不犹豫的斩了过去。因为速度过快，男人还不到惊愕的时候，还停留在爱她的时候。
女子捡起头颅，又流下眼泪来，“在话本里，是不是你无畏赴死，刀剑离你分毫距离便停下？那样，我们就你爱我，我信你，互相幸福了？”
女子转身，侧身看着头颅，看上去就像和木盎然她们面对面站立似的。
“可是那样怎么够呢？就是要你死，才能证明你爱我啊。”
“你现在爱我，那就是永远爱我。不杀你，你就不会永远爱我。”
直到所有水幕消散，二楼都寂静无语。
虞兰再次看向那一颗颗头颅时，脑海里还能回想起他们死前的一幕幕。
她微张许久的嘴唇终于合上，凤眸凌厉，“荒谬！”
木盎然拍拍水镜石头上不存在的灰尘，没把它收回储物袋，放在手里，转身向楼梯走去。
“我倒是佩服她，还真能找到这么多不凉薄的男人，至于她值不值得，那就另说。”
她走上楼梯，回头望来。
道旭站在楼梯口若有所觉，抬头看她。
木盎然轻轻一抛，水镜石头悬浮在道旭面前，“送你了。”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上楼梯。
道旭微微垂下灰眸，水镜石头在空中捻灭成灰，永远留在了这片废墟里。
他垂手理了理道袍，缓缓走上楼梯。
虞兰，“……”
高楼有不少楼层，三楼四楼都是一些华服和首饰，直到上了五楼才看见人。
那是如同少女闺房一样的存在。
倒扣的翡翠铜镜，蒙尘的胭脂水粉，红木贵妃椅……
三人越过这些往床幔深处走，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人躺在床上，身姿曼妙，淡淡香气萦绕鼻间。
虞兰屏息，警戒起来。
很显然，她们终于找对人了。
她没忘记老爷爷说的话。
床上这个，很有可能就是始作俑者。
结果木盎然抬手掀起床幔，漫不经心的低头看去。
曼妙的身姿出现在众人眼前，此人似乎正在假寐，正好她睁开眼。
长长的白发铺满床榻，拥有少女身姿的人脸庞老态如钟，双目浑浊，隐隐能看出有水幕里少女的几分风姿。
庞大宽敞的床榻中光线昏暗，不愿面对自己老年模样的女修在溢满香气的少女闺阁中暗无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