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下你,不是打算让你做我的女人。”宋初一看着芈姬诧异的神情,歪了歪身子,说出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我这院子里缺个管事的,你从今以后便是宋府管家,府中除了我的卧房和书房是禁地,由寍丫掌管,其他地方皆由你管。”
屋内一片寂静,芈姬半晌才回过神来,欠身问道,“先生怎知妾能胜任?”
宋初一笑道,“我信自己的眼光,不过你若是不行,换了便是,能否抓住机会脱离贱藉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芈姬不做多想,立刻匍匐在地,恭谨的给宋初一行了一个大礼,声音中压抑着激动的颤抖,“先生大恩大德,妾没齿难忘!”
“你能时时刻刻铭记此言便好,起来吧。”宋初一垂眼看着她,手里摩挲着温热的羊皮囊水袋。
待芈姬起身,宋初一才接着道,“我府里事务不算繁杂,然而除了生活起居之外,你须得负责与访客打交道,我不愿见的,要懂得婉拒,不得开罪访客。来拜会我的人,其中不乏权贵,倘若你愿意,也可择一从了,与我禀报一声,自会放你离去。”
芈姬欣喜若狂,却还存有一丝理智,知道宋初一后半段话不过是为了考验她,“妾必不辜负先生恩赐。”
纵然真有权贵瞧上她,她也不可能成为大妇,不管是姬妾还是如夫人,都是以色事人而已,所生的儿子也低人一等,一旦以后夫主腻歪了,必定老来凄凉,如今有这个能靠自己的机会,她又怎会不识好歹!
“这府里,除了寍丫和坚,其他人都可供你驱使。”宋初一说罢,转头对寍丫道,“你带芈姬去认人,把她身份告诉大家。”
“喏。”寍丫应声。
芈姬给宋初一施了一礼,起身跟着寍丫出去。
待出了正堂,她脸上才露出喜气,客气的同寍丫道,“寍丫姑娘,以后还请多多指点了。”
寍丫连连摇头道,“姐姐莫要这般客气,叫我寍丫就行了。寍丫没什么本事的。”
芈姬微微笑道,“姑娘谦虚了,先生重视的人,若说没本事,妾可不信呢!”
寍丫小脸一红,“先生看重的可不是本事,寍丫对先生忠心,先生就看重寍丫,姐姐生的标致又聪明,如果心里只有先生,先生定然会更看重姐姐。”
“姑娘说的是,妾省得了。”芈姬虚心受教,眼睛悄悄瞟了寍丫一眼,心道,不知她这话是有心敲打自己,还是实话实说?
芈姬更偏向前者,她觉得这小姑娘虽然看起来一副毫无城府的模样,但人不可貌相,因此心里对做宋府管事这桩事情更加慎重待之。
“先生刚从巴蜀回来几个月,眼疾又将将好,一直没来得及选人入府,眼下府里人有点少,不过我听先生说过几日就要添人。”寍丫边走边道。
芈姬心中更惊讶,新入府的人最容易调教,先生就不怕她有把奴仆都调教归心于自己?
她有心询问寍丫一些关于宋初一的事情,但又觉得自己一举一动肯定在宋初一的视线之中,还是不要乱问的好。
“先生在巴蜀的时候受了伤,还在休养中,姐姐要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只管来问我。”寍丫还挺喜欢这个美丽又谦逊的女人,至少她不像甄瑜那个侍婢一样,满脸堆笑却让人感觉一点都不实诚。
芈姬连忙道,“先谢过姑娘了。”
她的双手拢在袖子中,摸到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玉手串准备送给寍丫,但再一看寍丫一身粗布衣裳,乌黑的头发辨成垂辫,上面用暗绯的布条扎起来,竟是一点饰物也没有,浑身最值钱的就是那羊皮小袄,于是她又悄悄的将手串塞了回去。
芈姬暗自思忖,寍丫是先生身边最得宠的人,不可能连打扮的钱财都没有,她若贸贸然送贵重东西,教先生知道不知会怎么想。而且看寍丫的打扮,她猜想……先生要么就是不喜欢底下的人打扮华丽,要么就不甚讲究。
一番计较之后,芈姬已然知道该先从哪里入手管理府内事务了。
下午,甄峻临走时与宋初一说要接甄瑜回府。
要说,本来甄峻也不太急着接甄瑜回去,可是去后院的时候从寍丫口中得知,甄瑜独居主院,宋初一却是一直“客居”在自己家里!因此这次他办事尤为利索,宋初一一点头,次日清早便来了车队,将甄瑜接回家去了。
从巴蜀凯旋的大军封赏下来,众将士均升爵一级,够格的赐“锐士”称号。籍羽迁为夏铨底下的都尉,替代了赵倚楼的位置,并封了相映的爵位,季涣官升一级,亦为夏铨麾下将领,而赵倚楼由于表现勇猛过人,特封左更将军!
宋初一因探查巴蜀形势有功,被奉为上卿,参与国政,却并未给予实际官位。
这一次封赏之人的规模是秦国几十年没有过的,朝中空的位置一个个被填上,而这,是赢驷在出征之前便已经想好了的。
然而赢驷最大的动作还并非如此。秦国一直以来都没有“丞相”和“大将军”的职位,只有在发兵时才会临时任命大将军,而国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是文武合一的大良造之职。这回,赢驷竟然封张仪为左丞相,统管邦交事宜,封樗里疾未右丞相,总领国政,封公孙衍为大将军,司马错为国尉。
大将军统帅三军,而国尉掌管军政。国尉虽低于大将军一级,但管的事情不太相同。
这意味着,公孙衍不仅原本的权利被划分三份,还有个国尉几乎与他并驾齐驱!
这让他怎能不怒?然而这一腔怒火却不知往哪里发,若冲着秦公吧,人家做的也没有错,秦国的体制本来就有问题,做这样的调整是必然的,并且也已经给了他武将最高官职,还有什么好怨的!若说有国尉分散权利吧,可那丞相还有左右两个平级的呢!
然而相对之下,丞相才是总领一国朝政、引领一国方向的人,公孙衍更愿意做指路人,而不是一个领兵打仗的!
绕来绕去,公孙衍这一腔的怒火全数算到了张仪身上。
宋初一听说,每天两人在朝上掐的那叫一个精彩绝伦,一个言辞犀利,一个巧舌如簧,竟是谁也不落下风!愣是把正在养病的宋初一勾的次日便上朝现场围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