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循着李贞妍指的方向看过去,见江堤下是一字排开的数间草棚。不时有民夫从草棚中扛出沙袋或木桩,再费力地搬上堤顶。
“这不过是存放河工物资之所,有什么古怪的?”朱由检奇道。
“王爷您仔细看,”李贞妍却心细如发地道,“一共七间草棚,左三间和右三间,民夫均可自由出入。可正中这最大的一间,却有几人专门把守,不让任何人靠近。而且这间草棚的棚顶搭得最为严密,按说沙袋和木桩都不怕雨淋,就露天放置亦无不可。”
“嗨,兴许是在此监工的官员躲在里面睡大觉呢。”朱由检不以为然地道。
“那也不对。”李贞妍认真地道,“如果有人在里面休息,现在即将入夏,天气炎热,这草棚子密不透风,岂不要把人热死?依贞妍猜测,里面定是贮藏着怕水之物。”
她这么一说,朱由检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摇摇头道:“河工上的东西,专为防水而用,怎么会怕水?”
二人正注目观看时,忽见有两个民夫径直走向那间草棚。到了门前,先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了一番,随即用身子遮挡着双手,做出一个捧的动作。守门的人见了点点头,放这两人进去。不多时,两人复又闪身而出,转到别的草棚扛了两只沙袋,这才逶迤而去。
“这是什么意思?”至此朱由检也警觉起来。
李贞妍也模仿着那两人用手比划了几下,突然大惊失色,将朱由检拽到一旁悄声道:“王爷,这个动作是以手做莲华之状,我在海澄也见过。他们是白莲教的人!”
朱由检闻言也是大吃一惊,心想这阴魂不散的白莲教怎么又在这里出现了?他们在这草棚中神神秘秘地藏了些什么?
“王爷,我看还是不要与他们有什么瓜葛,咱们也不要在武昌逗留了。”李贞妍焦虑地道,“趁着时辰还早,咱们快回客栈取出马匹,渡江继续北上吧!”
朱由检皱眉沉思了片刻,却摇摇头道:“不行。这白莲教既用障眼法愚弄百姓,又篡改佛经教义妖言惑众,行事还如此鬼鬼祟祟,说不定有什么大阴谋。既然让咱们撞上了,如果不探察一番,我这心中实在难安。走,咱们过去瞧瞧!”
李贞妍苦劝不住,也只好挽着朱由检的右臂陪他一起上前,实则暗运内劲。一旦朱由检有危险,她就要突施杀招了。
那几个化装为民夫的白莲教徒见二人走过来,果然大声喝止道:“你们是干什么的?知府老爷有谕:河工重地,不容有失。为防歹人偷窃物资,闲杂人等一概不许接近!”
“那什么,几位大哥请行个方便!”朱由检嬉皮笑脸地道,“我刚才多吃了几杯酒,有些内急。看这草棚子像是茅厕,能否让我进去痛快一下?”
几个白莲教徒都让他气乐了,大声笑骂道:“你个大男人干什么忸忸怩怩的,要拉屎撒尿,江边不有的是地方么?怎么,难不成怕家伙太小,掏出来丢人?哈哈哈哈….”
朱由检也不气恼,反将李贞妍往前轻轻一推道:“不是我,是我内人!”
李贞妍登时大窘,没好气地瞪了朱由检一眼。几个教徒先是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李贞妍一番,那色迷迷的目光恨不得要钻到她衣服中去,半晌才摆摆手道:“你们找错地方了,这里不是茅厕,快走快走!”
“几位勿要逗我,这里面分明有一股臭味飘出来嘛!不行了不行了,人有三急,我也快憋不住了!”朱由检一边信口胡诌,一边就要往里硬闯。
这下那几名白莲教徒可不干了,立即往门口一挡,劈手就把朱由检推了个大跟头。此时雨势未息,地上满是泥泞的积水,朱由检在水坑里一滚,登时满身是肮脏的泥水,狼狈不堪。
“让你快走你就快走,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其中一人恶狠狠地骂道,“再敢上前一步,老子踹折你的腿!”
李贞妍忙把朱由检搀扶起来,不禁勃然大怒。刚要出手教训这几个小喽啰,朱由检却一把拦住她,对那几个人赔笑道:“几位大哥,我这就走,我这就走。”
说着他就拽着李贞妍离开草棚,直到走出老远,才贴在李贞妍的香腮边悄声道:“我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王爷又没有看见,怎能猜出是什么?”李贞妍怀疑地道。
“是**!”朱由检面色凝重地道。
“啊!”李贞妍不禁惊呼出声!
朱由检赶紧一把捂住她的嘴巴道:“小声点,别让人发现了!我是没看见,但往草棚跟前一凑,那种硫磺、硝石和木炭混在一起的特有味道就直往鼻子里钻。那必是**无疑,而且数量肯定不少!”
“他们把这么多**弄到江堤上来,想做什么?”李贞妍黛眉紧蹙道。
“那还用问,**当然是用来爆炸的!”朱由检的脸色也因为紧张而苍白了起来,“我不知道白莲教是怎么想的,但从种种迹象来看,他们很可能要用**破坏江堤!眼下正值长江涨水,一旦堤坝被炸,后果不堪设想!”
“那…那我们赶紧报官吧!”李贞妍也紧张地道。
“不能报官。”朱由检目光炯炯地道,“一来我是微服出行,一旦报官,行踪也就暴露了,那就必死无疑;二来你看那些衙役似乎并不管白莲教这几个人,也就是说,说不定他们与官府中人已有勾结。就算咱们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报了官,恐怕也是打草惊蛇。说不定迫得这伙妖人狗急跳墙即刻动手,那就是一场滔天大灾了!”
“那该怎么办?王爷您还是快离开这里吧!”李贞妍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朱由检却坚定地摆摆手,示意绝不就此离开。他沉思片刻,毅然决然地道:“贞妍,此事干系太大,我绝不能坐视不管。你还得陪我冒冒险,今夜三更时分,咱们偷着摸到这里来,把他的**全扔到江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