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全动作停住,噔噔的倒退好几步才稳定身形,不可置信道:“我爹?他只是一个普通农户而已啊!”
那老油条嗤笑一声,朝一个赤着上半身的老头子扬了扬下巴。
“你家老头现在玩得可比我们还要花得多!”
那老头原本还掩着面,此时却不再躲闪,露出青白虚弱的脸,对钱全颐指气使:“全儿!还不快把你爹我捞出去?”
钱全怔然,他根本想不到,他只在外为官数年,至亲之人竟会变得如此陌生!
“不孝子,还愣着干什么!你想看着爹被杀头么!?”
钱全回过神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一个个族人:“畜生!都是畜生!”
随后他指向自己,疯癫道:“我也是畜生……嘿嘿,我也是畜生啊~”
“不对,我不是畜生,陷害忠良的才是!”
“买卖黎民百姓的才是!害人性命的才是!我……我要杀了他们!我要当好官,我要为民除害!”
一把长弓出现在钱全手中,他拉动弓弦,一支莹白羽箭出现在弦上。
众差役见了,如临大敌,连忙就近寻找掩体。
“嗖”
一箭飞出,莹白的流光停留在钱全父亲眉心,箭头从其后脑勺冒出,腥红乍现,寒芒闪烁。
一条性命就此逝去。
点点荧光从尸体上钻出,似乎要凝聚成人形,转瞬间就被寒风吹灭。
钱全毫不理会,手指连连拨动弓弦,一支支利箭破空而去,收割着族人们的生命。
当许缘匆匆赶来,钱全已经将钱氏族人尽数灭杀,而他身上的文气也已经蜕变为淡金色。
只是这淡金色很不稳定,似乎下一瞬就要重回莹白。
钱全静静立在原地,脸上表情似哭似笑,眼神也茫然无措。
他用血肉模糊的手掌抹去脸上血迹,双手颤抖着,对许缘作揖道:“于江州,钱万全弑父弑祖,狼心狗肺……还请将钱万全收监问斩。”
这如同嗜血恶鬼的模样,让众多差役尽皆胆寒,疯狂看向刺史大人,不敢上前拿人。
许缘眯着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连自己亲爹都给灭了,这真是个狠人!
他转身扫了一眼地上的尸骨,拱手道:“只闻诛群畜,未闻弑六亲也。”
钱全眼神明亮,身上的淡金色文气终于稳定下来,变作点点金色光焰,汇入胸口的文心中。
山河画卷舒张,其上的文心发出一道道开裂声,从莹白转为淡金。
整个人都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光彩。
他长舒一口气,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于江州,往后时日,草民会将族内奸恶之辈一一揪出,扭送官府,还请给草民一些时间。”
许缘奇道:“你不是在朝为官么?”
钱全洒然一笑:“肉食者委曲求全、逢迎妖鬼,那官,不当也罢!还不如回乡教书育人……不过如今看来,已经没有机会啦……”
一个敢对全族下杀手的人,哪里还配当教书先生?
这时,张山从府里奔出,禀告道:“大人,下官在钱府发现了一处地牢,里面……尽是被掳掠而来的女子,已经有人不堪受辱……自尽了。”
瞥了一眼满地的尸体,许缘摇头嘟哝道:“这些畜生还是死得太快,真是便宜他们了。”
……
于府外,许缘走下马车,偏头问邓红英:“你今天是回书山休息?”
江州的人皇界域已破,万道齐平之下,鬼道并未受到压制,因此邓锐思和他随后的三个手下如今就在书山山顶疗养伤势。
邓红英摇摇头,提议道:“既然我答应给你当下属,自然是要履行承诺的……以后我给你当车夫如何?”
这是要住府上了。
许缘连连摇头,调笑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的车夫是武神,你现在还不够格呢。”
邓红英正色道:“你连鬼帝都斩杀了,这些话我自然是相信的,你看着给一份差事就行。”
就这样,三言两语间,邓红英便入住了于府。
她选了一处别苑,名为“遣桃夭”,院里尽是桃树,如今正值隆冬,满枝冰雪。
到达饭点,许缘凑到采墨乡,刚好蹭上了一顿腊八粥。
看着许缘狼吞虎咽的姿态以及脸上的病态,李怀梦有些心疼。
“你这些天都怎么过的?反正大家都有空闲,不如说来听听?”
许缘放下盛着粥的小锅,用锦帕擦着嘴,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啊,就是在鬼国晃荡了一圈,顺便斩杀了一个鬼帝,然后就回来了。”
李怀梦抓狂道:“过程呢?细节呢?你这人说话怎么就这么敷衍呀!区区一个鬼帝,怎么死的都不肯……鬼帝?”
李怀梦“咻”的跳了起来,窜到许缘前面,激动得有些手舞足蹈。
鬼帝,那可是鬼国的最强者!
成功阻挠众多文臣武将开疆扩土之志,长达八百年时光的鬼帝!
许缘这么快就除掉了鬼帝,那可真的就……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快快说来!我已经迫不及待啦!”
见两女才刚刚吃完腊八粥,许缘轻咳一声,“这个……说着很倒胃口的,鬼国那边的活人过得太惨,等你们消食过后再说。”
“对了,云敏这些日子可还曾看什么新鲜话本么?许久不考她功课,突然有些怀念了。”
见许缘守口如瓶,李怀梦噘着嘴哼了一声。
云敏看着吵闹的两人都把目光移向自己,心底生出几许慌乱,轻声道:“不曾,只是把《女驸马》多看了几遍。”
也不知是药奴药到病除,还是许缘回来,心情美好,她眉间现在已经没了那股自怨自艾的郁结。
许缘“哦”了声,心里有了一点想法。
他敲了三下桌子。
“那行,有空我来考考你。”
……
深夜里,采墨乡。
云敏坐在铜镜前,解开发髻,任由三千青丝如浓墨般披散下来。
她看着镜中明艳动人的自己,轻轻叹了一口气,熄灭蜡烛,准备进入梦乡。
三更天,一蓬金色雾气在房内散开,许缘从中走出。
“谁!?”
云敏警惕的握住剪子。
许缘笑道:“是我啊。”
云敏更加紧张了,剪子在黑暗中散发着寒光。
“这么晚了,你不该在这里。”
许缘一步跨出,轻而易举的去掉小寡妇手里的剪刀,将其揽在怀里。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索性就来考你几个问题咯。”
云敏身子没了力气,咬着牙徒劳挣扎。
“这可不是考问题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