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叶开问道。
国庆过后，叶子平返回明珠市，父子俩又进行了一场深谈。
“后来，大家就吵起来了。”叶子平回答道。
“呵呵，可以想象。”叶开笑道。
自从叶子平在中政局会议上提出了，明珠市打算在部分地区进行土地招租的试点工作之后，会议室里面的声音就比较杂乱了。
其实土地招租这件事情，别的地方不是没有搞过，江口市就搞过，但是那是特区啊，那是为了跟港岛接轨，以利于发挥对外交流的窗口作用的。
可是明珠市的地理位置和政治影响，跟江口市都是不同的。
如果在明珠市搞土地招租，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呢？大家的心里面都没底儿。
说实话，大家在有了江口市发展的经验之后，对于土地招租这件事情，其实并不陌生，也都明白这事儿如果搞好了，确实能够给地方政府带来丰厚的资金收入。
有了钱的话，还怕办不成大事？
但是，如果单纯是为了钱，就搞“卖地”的事情，是不是有点儿不好定性了？尤其是卖地这种事情，主要针对的都是一些外国企业或者私企，很容易给大家造成一种“明珠市又变成了租界”的印象。
如果产生了这样的效果，进而引起一系列的麻烦的话，谁来承担这个后果？
答案很简单，谁也无法承担这样的后果。
所以即便是叶子平表示，只是在部分地区进行土地招租的试点工作，中政局里面也吵翻了天，大家各执己见，都认为自己的意见时最为正确的，一时之间竟然僵持不下了。
江成同志和洪正同志这两位，心情也是比较复杂的。
实际上，明珠市的窘状，他们的心中是最清楚的，当年他们两位主政明珠的时候，土地招租这四个字，也是属于禁忌，绝对不能够提起的。
所以在他们那个时候，搞搞菜篮子工程，保障一下民生，打击打击腐败，整顿整顿吏治，再通过自己的努力，尽力为明珠市招商引资，引来国外的技术和资金，就已经是非常难得的政绩了。
至于说土地的这条红线，那是绝对不能碰的，因为时机不到。
尤其是在南门事变之后，国内的政治风云变幻莫测，方和同志的影响力大大地降低，所以这事儿就更加不能提起。
但是现在，此事居然被叶子平在中政局的会议上爆了出来，就不能不令人正视了。
这两位都很清楚，明珠市想要发展，单纯地招商引资或者国家扶持，都是无法成功的，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叶子平所提出的土地招租，唯有如此，才有可能获得发展明珠市的充裕资金，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算来算去，也就唯有叶子平，才能提出这个议案，也只有叶子平，才敢提出这个议案，换了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无法在现在的条件下，做出这样的尝试。
“最后怎么说的？”叶开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最后你爷爷开口了。”叶子平说道。
“哦？”叶开有些诧异地问道，“爷爷说了什么？”
叶开的心中，确实有些诧异，按道理说，叶老爷子虽然也比较开明，但是一直以来，都属于行事比较稳健的那种领导者，对于土地招租这种存在巨大争议的做法，他的心里面应该是反对居多的。
就算是叶子平是他儿子，叶老爷子也不可能就在这些原则问题上妥协。
可是没有想到，叶老爷子的反应，居然出乎叶开的意料。
“你爷爷说，小范围内先进行试点，无关大局。”叶子平说道。
叶开点了点头，心说叶老爷子发话，这个问题就大有通过的可能了，毕竟只是试点工作，若是叶子平以中政局委员的身份主政明珠，连一个局部的试点工作都被中央给否定了的话，那可就有点儿太欺负人了，这样没有一点儿自主权的市委书记，不当也罢。
“不过老爷子也说了，要是出了任何问题，你负全责。”叶子平接着又苦笑道。
叶老爷子这么一说，原本只是明珠市的一项试点工作，却变成了老叶家第二代的一场政治博弈了，一旦输了，那就是彻底认栽，从此可能就再也没有问鼎中常委的资格了。
“这是好事儿。”叶开笑了起来，看上去非常开心。
叶子平白了他一眼道，“这件事情，我也是没有办法，捏着一把汗来做的。若是操作不好，达不到预期的效果，真的要败走麦城了。”
“明知道会成功的事情，何必去担心那个？”叶开不以为然地说道，“其实老爷子的目光更加深远，表面上他只是让你担负权责，实际上这是把一笔丰厚的政治财富，全部让老爸你给垄断了。你想一想，若是这件事情办成了，而且办好了，别人谁能够抢走你的政绩？”
叶老爷子都让叶子平立下了军令状，不成功则成仁，那么此事成功的话，别人确实连分润政绩的资格都没有。
虽然看上去叶子平承担了天大的风险，可是此事做成的收益，也是极其丰厚的。
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将来叶子平能够入得中常委，必然是因为今天叶老爷子的这个决定。
“在大局观上，老爷子的目光何其深远？”叶开对父亲说道，“就连方和同志跟楚风同志，对于爷爷的决断也是非常称道的，我们又何必怀疑？”
叶子平仔细一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不由得点了点头。
“不过，在具体哪个地区进行试点工作，还是需要好好地谋划一番的。”叶子平说道。
“老爸，你现在是否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叶开询问道。
叶子平点了点头，立刻找出了挂在墙上的巨幅明珠市地图，然后用手指在地图上面划了一个范围出来，“就是这里，我打算把这里设立一个新区。”
叶开看了一下，叶子平划出来的范围，包括浦江以东到长江口之间巨大的三角形区域，南面与奉贤、闵行接壤，西面与徐汇、黄浦、虹口、杨浦、宝山6区隔黄浦江相望，北与崇明隔长江相望。
“看起来，历史总是在关键的时刻，惊人的一致。”叶开忍不住想道。
叶子平所划出来的范围，正是后来叶开记忆当中的浦东新区。
要说这个地方，在去年云总理视察明珠市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要开发浦江东岸的议题，只是去年一年当中，国内政治风云变幻，大家的心里面都不安定，所以说完这话之后，一直没有顾得上付诸实施。
而洪正同志调任中央，也将这些事情的进程给拖了下来。
如今叶子平终于决定要大干一场，自然就将这个话题重新给提上了日程。
“我的想法，就是将这里规划成为一个副省级的新区，率先实施土地招租政策，希望能够吸引到足够多的资金，来推动大明珠市的城市建设。”叶子平说道。
“好。”叶开只说了这么一个字，但是让叶子平感到有些诧异了。
什么时候，儿子学会惜字如金了？
其说说起来，浦江以东不能算什么好地方，在整个八十年代，这里依然是比较荒凉的，“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是当时明珠人的共识。
可以这么说吧，浦江把明珠市给分成了两个世界，浦西就是明珠，而浦东只是从外滩遥遥远眺的一片农田菜地。
就像当年作为特区的江口市，原本只是一个偏僻的小渔村一样，明珠市要开发开放，自然也是先从比较荒凉的地方开始，一个是对于普通大众的影响较小，另一个也是有借用外来资金，打造一块儿新天地的意思。
其实早在十几年前，关于发展明珠市的问题就已经提出来了，当年明珠市党报曾经以头版发表文章，提出了这个问题。
当时的明珠市，工业总产值占全国八分之一强，全国第一；出口总产值占全国四分之一强，其中本市产品占60%，创汇之多，居全国第一位；财政收入占全国总收入的六分之一，上缴国家税利占中央财政支出三分之一，上缴之多，居全国第一位。
但明珠市的城市人口密度最大，人均道路面积最少、缺房户比重最高。
当时这篇报道在明珠市引起了强烈反响，上上下下对改造明珠、振兴明珠的呼声越来越高。为了寻找新的发展方向，从十几年前开始，明珠就从东进（浦东）、南下（以金山石化为核心的南部），北上（江湾、吴淞和宝山一带）等三个不同的方向，展开深入研究。
后来大家的思路开始集中到了东进上面，开发浦东成为大共识。
“我的意见很明确，组建副省级浦东新区，全面推向开放。”叶子平一摆手道，“区委书记和区长为副省级，区委书记入市委常委。”
叶开听了，就有点儿担心地说道，“估计获批的可能性比较小，毕竟现在这块儿地方还是菜地，就算是以后能够发展起来，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中央肯定不会同意直接设立副省级开发区的。”
“批不批是一回事儿，提不提又是一回事儿。”叶子平笑道。
叶开一琢磨，顿时也笑了，毕竟有一个奔头儿，大家的积极性才能够调动起来，若是知道浦东新区有可能升格为副省级开发区，那么区里的干部们，肯定是很有热情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