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敛就这么被坑蒙拐骗着留在了青楼。
楼中老鸨见应敛搂着人进来,面色一僵,上前想要扶住寒疏,却被寒疏递了一个眼神。
老鸨抬起的手一僵,往后一退,转瞬间就恢复了高傲神色。
“寒疏,你这怎么伤了腿啊?本就不讨各位客人喜欢,如今,更是没办法接客了。”
寒疏垂着眸,揪着应敛的袖角,抿着唇,是十足的可怜模样。
“妈妈,我知道的。”
老鸨看着自家阁主演,只能配合。
她趾高气扬地抬起那染了寇丹的指甲,“那你这没办法接客,我们楼内也不养闲人啊,这可该如何是好,难道留你白吃白喝吗?”
寒疏抿了抿唇,那嘴唇抖着,就像是一朵饱受摧残的小白花,可爱又可怜。
“妈妈,可否宽限我两天,待我养好伤,会一起补上的。”
老鸨轻轻打了个哈欠,继续给自家阁主搭戏,“你本就不讨喜,平日里维持自己生活已是不易,又如何能补上这两日的缺漏?
难不成,让这小公子给你补上,怎没看出来,你有这般魅力啊?”
说着,老鸨将调笑的目光落在应敛身上,上下仔细打量。
身后没个正形,衣着暴露的一群女子也应和着,“是啊,这小公子我们都没能一度春宵,倒是被寒疏截了胡啊。”
“是啊,刚刚这小公子可是十足的贞烈呢,如今倒是主动回来了,没想到寒疏的魅力这般大啊。”
“就是,就是。”
“……”
“……”
听着这些话,寒疏垂着眸,没有一句反驳,只是身子微微颤抖,抓着应敛袖角的手更紧了两分。
虽然是药王谷的大师兄,但应敛的武功是药王谷中最烂的。
自小出去闹事,都是师弟们护着他。
药王谷,药王谷,结果只有他一人继承了师父的衣钵。
一个个的,都是十分野蛮。
还从未有人依赖他。
说多了都是泪啊。
如今,来了一个柔弱美人需要他保护,应敛那股子豪情从心底升起。
他抬手将寒疏护在身后,“这位公子是因我而受伤,我自然是要负责的,在他伤愈之前,就当是,是我包了这位公子,如何?”
说到这里,应敛有些脸热。
他还从未来过青楼,第一次来还包了个人。
虽说就是个借口,但还是让人有些不自在。
老鸨脸上调笑的表情一滞,不知该如何往下演。
寒疏躲在应敛身后,给人递了个继续的表情。
老鸨轻咳两声,维持着自己黑心妈妈的身份,“既然这位公子都这么说了,那就先交上这三日的费用吧。”
应敛点了点头,在自己随身的包中翻找着什么。
嗯?
他的银票呢?
完蛋。
应敛将那些药瓶都放到桌上,将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着银票。
他面色一僵,脸上神色有些尴尬。
“您看,能不能宽限两天?”
老鸨倒是想松个口,却见寒疏在身后摇了摇头。
一咬牙,坚持道:“不行,这该给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应敛像是有些苦恼无奈。
寒疏像是见到他为难,轻轻扯了扯应敛的袖角,“公子,不必为我为难的,我没事。”
清冷似冰雪般的人,说出的话却是格外柔软,让应敛的心都塌了一块。
他咬了咬牙,取下头顶的金冠,递给老鸨,“这金镶玉的冠,可抵几日?”
老鸨瞥两眼,眼神都有些直了。
呦,这金冠上繁复的手艺,这上好的羊脂白玉,贵重啊。
寒疏也站直身子,看着这金冠挑了挑眉,伸出了三根手指。
老鸨心领神会。
她接过金冠,脸上是春风满面,“呦,还不错啊,就是不好变现,咱们楼里也都是姑娘,也用不上啊。
这冠虽好,也就只能抵三日,三日后,是否续上,到时再议。”
老鸨笑着,双手捧着那金冠,手一挥,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姐妹们,别打扰了这位公子的雅兴,我们走。”
一群女子围着那精美的金冠,夸赞着远去。
应敛见状狠狠松了口气,“公子,没事了,这些时日,我会尽力将你的伤治好的。”
寒疏抿了抿唇,思索了一会,才猛地抬头,眼里含泪,期期艾艾道:“公,公子,你何必为了我一个不讨人喜欢的人做到这个份上,我不过是一介烟花之地的人,不值得的。”
应敛见美人垂泪,有些手足无措,“唉,你,你别哭,没事的,你这么好的一个人,等我联系上我师弟,我马上给你赎身,你别哭啊。”
未及弱冠的少年郎弯着腰,举着一双手,想要安慰人,却又不知该将手放在何处。
是十足的不知所措。
寒疏低着脑袋,却在偷偷打量眼前的人,见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擦了擦眼角生生逼出的泪花,一副全身心的倾慕模样,眼巴巴地看着应敛,“真,真的吗?”
应敛见人停下了抽泣,赶紧保证,“那是自然的。”
寒疏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适时地脚下一跌,往应敛身上跌去。
“那就多谢公子了。”
美人的声音柔柔的,像是根羽毛似的撩动着少年的心。
掌心下隔着的是夏日薄薄的一层衣物,透出的肌肤温度无端地烫人。
一袭红衣的少年郎偷偷红了耳廓,比外头的阳光还要炽热几分。
寒疏笑了笑,将半个身子压在应敛身上,往人身上又贴了两分。
*
应敛就这么在楼中住了下来,在他眼里,寒疏就是个娇娇弱弱的美人,身体不好,还被楼里的其他人排挤。
他自然是要多照顾着些。
看着寒疏靠在床头咳嗽,他只能将洗脚水端到寒疏面前。
将自己调配的药粉倒进热水中,“阿寒,你手脚总是凉得慌,可得好好养养,这是我自己调的药粉,能舒筋活络。”
明明还是个少年,却像是个老母亲似的叮嘱起寒疏的饮食起居,“还有这药膳,我试了许多遍,药味不会太重,你身子不好,总是咳嗽,是药三分毒,温补的法子是最好的。”
说着,应敛端过一旁热乎的汤递给寒疏。
面前的热气氤氲着模糊了少年的面容,让寒疏心中一酸。
他垂着眸,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被角,“公子为何对我这般好?”
他这身上发凉的毛病,都是小时候被人丢到冰窟里导致的。
寒疏也懒得去管它。
对他来说,能活一日是一日。
从来也没有什么眷恋。
可现在,他竟然开始眷恋起这点温柔。
这傻小子。
实在是太蠢了。
应敛不假思索,“我说了要将你的伤养好的。”
少年目光灼灼,澄澈又明亮,蕴着温柔的笑意。
波光潋滟。
晃没了寒疏的三魂七魄。
这是他第一次想要留下些什么。
他想要将应敛攥在手心。
就算是如冰的手心被灼热的阳光烫出一个窟窿,他也在所不惜。
寒疏垂着眸,喝着温热的汤,眼里是一片深沉的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