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凤霁安,是凤族这一辈的第六子,所以相熟的人也会唤我凤六。
我初见九耀的时候正躺在凤族最大最美的一棵梧桐树上睡觉。
这棵梧桐树是我的母后给我在我出生之前就种下的,如今已经是凤族地界中最漂亮的梧桐树。
也是我一个人的私人领地。
听我母亲说,上古时期的种族死的死,伤的伤,唯有他们凤族凭借着涅盘的本事延续至今。
不过,也够不上神就是了。
我是族中这一辈中血脉最强横的人,父王母后都宠着我这唯一的孩子,更是让我养成了个无法无天的性子。
不是我吹,五个堂哥堂姐加起来都没我这么能折腾。
是以,族中根本没人敢来我的地盘撒野。
我最宝贝院里的那棵梧桐树,这是族中每个人都知道的。
每日在上面小憩一会儿,抬手摸摸头顶的叶子,心中便能安静下来。
我觉得我能在这棵梧桐树上睡一辈子。
但我也没想到意外来得这般快。
那天我远远地就听见有人打架的声音,起初我没有太过在意,懒懒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
又是沉眷和那只小凶兽在打架。
习惯了。
我躺了回去。
毕竟,往日他们再怎么打,也不会打到他凤族的地盘上。
事实证明,做人,啊呸,做凤还是不能太自信。
等到我意识到不妙的时候,已经是为时晚矣,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天而降,将我最喜欢的梧桐树生生砸断好几根枝丫。
树叶混着尘土落地,带起一阵烟尘。
要不是我反应快,八成也是要被压到的。
我看着往日我最喜欢躺着的地方现在只剩一个光秃秃的树杈,心疼得直抽抽。
我倒要看看,是谁砸断我的小梧桐,不把他揍得叫爹,那算我输!
还没来得及为我的梧桐伤心,那个“罪魁祸首”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甩了甩脑袋,呲着个大牙,目光凶狠地盯着站在云端的沉眷。
他的喉咙中发出压抑的低吼,像是气急的模样。
明明身上被狐火烧出好几块秃的地方。
明明每次和沉眷打架都是要吃亏的。
明明每次都这样狼狈。
他却好像永远不知停歇。
巨大的的翅膀张开,将我的视线遮住了大半,我也看清那对翅膀的全貌,从翅骨处的黑色逐渐翅尖的暗棕色,阳光下隐隐泛着流光。
掉了好几根羽毛,那只小凶兽却依旧面不改色。
他露出尖利的两根虎牙,像是随时准备给敌人致命一击。
那是我第一次将他的翅膀看全。
原来除了凤族,还有人的翅膀那么好看 。
只是他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翅膀啊?
他们凤族都很爱惜自己一身漂亮的羽毛,尤其是翅膀和尾羽,在向自己喜欢的人求爱之时,漂亮的翅膀和尾羽可以为自己大大加分。
母后说,她当年就是被父王那一身好看的尾羽勾引到了。
他振翅高飞,又何沉眷厮打在一起。
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我站在已经被践踏到尘埃里的梧桐枝丫旁,心中的却不再恼怒。
明明凶兽的形象该是凶恶的,可我想着刚刚那个小孩的模样,实在是觉得和凶恶沾不上边。
反而有些……可爱?
兴趣是喜欢的开始,这句话是一点没错的。
素尘山上终年风雪,除了沉眷那个家伙,根本没人能呆得住。
所以九耀都是住在离素尘山最近的山头。
沉眷往素尘山跑,他就跟着往九耀那里跑。
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至于怎么一来二去,当然是一起骂沉眷。
他看沉眷不顺眼,我看沉眷正好也不顺眼。
要不是打不过……
咳咳,扯远了。
相熟以后,我总喜欢给他带些小玩意。
他也总是很开心,看着他笑,我也忍不住笑。
只是有一点,他从来不会化作人形。
就算是待在那位神君身边,他也是以原形示人。
按理说,他这种天生凶兽,和他们凤族应该一样,化形是很简单的事情。
我也不是没有问过,每次问到这件事,他总是一脸不耐烦,摆摆爪子就想让他走开。
我曾经以为是他的人形不好看便不愿意让我们看。
毕竟那位神君,还有沉眷都是一顶一的俊美。
单轮自己,那也是六界顶尖的样貌。
而九耀身为凶兽,化出的人形应当不会太好看的。
直到沉眷再一次被那位神君拒绝,拎着酒仙的青玉酿就来找我借酒浇愁。
说是借酒浇愁,但我们两人本就是千杯不醉的,就是需要一个发泄口罢了。
我也就陪着他。
“为什么大人不喜欢我呢?”
我闻声看去,沉眷躺在树梢,月色下是退不去的落寞。
这个问题,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
素尘山上那位,是天生地养的神灵,生来便没有心的。
七情六欲。
注定是沾不到高座上的菩萨。
沉眷与其说是在问我,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他轻笑一声,跃下枝头,晃着步子,转身朝山下走去。
这世间有千千结,总有那么些是解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