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住石正峰、夏荷他们的乱军黑压压一大片,少也有数千人。而且,这支乱军装备精良,弓弩齐全,石正峰、夏荷他们已是疲惫不堪,再应付一场血战,很是吃力。
夏荷看着周围那些乱军,举起了手里的短刀,叫道:“姐妹们,报效太后的时候到了!”
夏荷要率领宫女们,冲杀上去,与乱军同归于尽。
“慢着,”石正峰突然拦住了夏荷。
石正峰看见乱军之中,竖着一杆大旗,大旗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陈”字,而大旗之下,端坐于马背的人物,乃是陈忠。
石正峰不知道他和陈忠分别之后,陈元宾前去劝吴良德,请求吴良德废止苛捐杂税、善待百姓。吴良德将陈元宾关入了大牢,后来,侯楠率军攻打平阳县城,吴良德给陈元宾扣上了奸细的罪名,将陈元宾斩首示众。
陈忠得知陈元宾遇害之后,悲痛万分,他拿出了陈家祠堂地下库里的那些武器,利用陈家的威望,招兵买马,反抗郑国。
吴良德惊慌失措,带着郑军官兵逃走了,陈忠占领了平阳县城,自称“更新大将军”。
陈忠的队伍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很快就和侯楠旗鼓相当,成为郑国境内,最大的两支乱军之一。
石正峰看到了陈忠,陈忠也看到了石正峰,两个人都是充满了惊讶。
乱军弓弩手要将石正峰、夏荷他们射死,陈忠阻止了弓弩手,骑马上前,看着石正峰。
石正峰首先打了一声招呼,“二少爷。”
陈忠道:“我现在不是陈家的二少爷了,我是为土人争取自由、平等的更新大将军。正峰,你怎么和郑军搅在一起了?”
石正峰道:“实不相瞒,我是客卿校尉、峰字营营官,在遇到二少爷之前,我就是朝廷的官员。我化装到平阳县,为的是调查吴良德的罪行。”
陈忠冷笑一声,问道:“那你现在调查得怎么样了?”
石正峰没有话。
陈忠变了脸色,厉声道:“吴良德在平阳县的罪行是人尽皆知,但是,郑国朝廷就是不处罚吴良德,还一直重用吴良德。反倒是我父亲,因为替百姓几句公道话,就被吴良德杀了,头颅挂在了城墙之上!”
到父亲之死,陈忠情绪激动,双眼血红,闪出了泪光。
石正峰低着头,无言以对。
陈忠道:“我已经看透了,朝廷从来就没有真正拿民百姓当回事。当官的,对老百姓是好是坏,无所谓,只要你对上面的主子忠心就好。吴良德对主子忠心,所以,无论他对老百姓做出什么丧尽良的事情,朝廷都不会惩罚他。他反而会官运亨通,一路青云直上。
“这样的朝廷是权贵们的朝廷,不是我们这些土人百姓的朝廷。我们土人只想在祖宗留给我们的土地上,安安稳稳地生活。郑国朝廷满足不了我们,我们就靠自己,创建一个自由、平等的土人国家。正峰,你是个人才,加入我们。虽然你不是土人,但是,我一直拿你当兄弟,这副将军的位置,我一直给你留着。”
石正峰道:“二少爷,我知道朝廷有很多不对的地方。但是,武力解决不了问题,只会生灵涂炭,让无辜的人白白死去。朝廷有数万官军,二少爷你和侯楠的队伍加在一起又有多少人?”
陈忠身边的一个军官叫道:“我们土人有的是热血汉子,用不了一年,大将军的队伍就会增到数万之众。”
石正峰道:“就算你们的队伍增到了数万,那也是乌合之众,无法和经验丰富的郑军对抗。而且,全国动员的话,官军能动员到十万以上。郑国的郑人有上千万,土人只有一百多万,比拼武力的话,土人永远不会争取到自由、平等。”
陈忠道:“我父亲以前教导我,不要反抗朝廷,那是以卵击石,要与朝廷合作,用非暴力的方式,为土人同胞争取权益。结果呢,我父亲的人头挂在了城墙上,他因为他的忠厚、善良,付出了生命!”
想起了陈元宾陈老爷,石正峰的心情也很是沉重,他叹了一口气,道:“二少爷,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服君上,严惩吴良德。”
陈忠摆了摆手,道:“别了,我现在不相信任何人,我只相信自己手里的刀。我要亲自割下吴良德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石正峰急得直皱眉头,道:“二少爷,武力反抗朝廷,只会让土人遭受亡族灭种的灾祸呀。”
陈忠眼睛里闪过一道寒芒,道:“不自由,毋宁死,正峰,这可是你教给我的话。”
陈忠手下的军官,指着石正峰身边的郑军、宫女,叫道:“大将军,这些人都是郑人,咱们先把他们都杀光了,再别的。”
乱军将士们早就迫不及待了,准备冲杀上去。
乱军将士都是土人,他们都亲身感受过,或者亲眼见过、亲耳听过,郑人是怎么欺压凌辱土人的。他们对郑人的仇恨,犹如万丈怒火,熊熊燃烧,就是引来东海之水也难以浇灭。
如果陈忠手下的乱军将士发起冲锋,郑军和宫女们都难逃一死。
石正峰叫道:“二少爷,我们好歹相识一场,我求您,放了这些郑军和宫女。”
石正峰是铁骨铮铮的硬汉,他的嘴里轻易不出一个“求”字。
乱军将士们叫道:“郑人欺压凌辱我们土人,全都该死,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乱军将士们被仇恨的火焰烧毁了理智,露出了狰狞的模样,发出了震动地的呼喊。
郑军官兵和宫女们都是满头大汗,这些乱军将士就像魔鬼一样,要将他们撕成碎片。
石正峰不卑不亢,等乱军将士们的呼喊声减弱之后,道:“二少爷,行凶作恶的是吴良德、蒋亮之类的官吏,不是普通的郑人百姓。这些官军、宫女都是普普通通的郑人,他们和你手下的弟兄们一样,都想着守着自己的亲人,不招谁不惹谁,安安稳稳地生活,何必要屠杀他们,徒增罪孽呢?”
乱军将士们叫道:“放屁,郑人从官到民,全都欺压我们土人,欺压了上百年,现在该是我们土人报仇的时候了!”
郑人百姓当中,确实有人仗着自己是一等公民,欺压身为二等公民的土人。但是,任何民族、群体都有好人坏人之分,一竿子打倒一船人,只能是蠢夫之见。
石正峰看着陈忠,了一句,“二少爷,我要是个郑人,你觉得我该死吗?”
石正峰的话让陈忠心里一紧,陈忠想起了和石正峰在一起的往事。如果没有石正峰,陈忠可能永远都是陈家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子,嫡长兄陈衮可能永远会压在陈忠的头顶之上。是石正峰的到来,改变了陈忠的命运。
陈忠闭着眼睛,重重地叹息一声,道:“正峰,你要么加入我们,要么独自离开。我不难为你,但是,这些郑人,我必须得杀。”
石正峰的态度很是坚决,道:“二少爷,我和这些官军、宫女是一起的,我们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陈忠满脸通红,吼道:“正峰,你不要逼我!”
石正峰神色平静,道:“二少爷,我当初帮你帮陈家,是为了义。现在,我和这些官军、宫女同生共死,也是为了义。不顾义气的话,我就不是石正峰。”
乱军将士们不耐烦了,冲着陈忠叫道:“大将军,别和他废话了,他这么不识抬举,就连他一起杀了!”
陈忠的心里很是纠结,他咬着嘴唇,颤抖着,看向石正峰。石正峰也在看着陈忠,石正峰的神情是那么的平静,静得让陈忠心痛。
曾经的好友,曾经的兄弟,如今竟到了刀兵相见的地步。这种痛,比拿刀扎陈忠的心窝,还要痛出十倍、百倍。
陈忠纠结了很久,终于开口话了,“正峰,你们走,从此以后,咱们恩断义绝,下次再遇见你们,我绝对不会手软了。”
陈忠要放了这些官军和宫女,乱军将士们很是震惊,纷纷叫嚷,喊杀之声震动地。
陈忠怒吼道:“都给我闭嘴,谁再敢聒噪,我就杀谁的头!”
为了保全和石正峰之间的这份情谊,陈忠不惜触犯众怒。
乱军将士们不吭声了,但是,他们的肚子里鼓鼓囊囊的,全是对陈忠的不满与愤怒。
石正峰朝陈忠拱了拱手,准备率领官军、宫女们离开,突然,身后响起了叫喊声。
“站住,站住,站住!......”
石正峰转身一看,一群乱军骑着快马冲了过来。这群乱军是侯楠手下的,为首的那人石正峰还认得,正是混入陈家寻找武器库的林猛。
林猛率领手下骑兵挡住了石正峰他们的去路,林猛只带了二百多个骑兵,凭着他这点力量,和石正峰他们拼杀,谁胜谁负,难以预料。
林猛对陈忠道:“更新大将军,他们是郑人,你怎么能放他们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