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呢,刚才和孩子他爹在地里干活,回来就煮饭。一直都忙着呢,都没注意到这些。要是再晚些时候,高先生还没回来,那就只能去山上找了。”那正在厨房洗碗的女人,还特意把冷饭给我们热热,放在桌上。
我现在哪有什么胃口,看着桌上可口的农家菜,心里面又是担心凌翊在幽都的情况,又是担心白道儿和高天风在山上的情况。
可床上躺着的这个蓝毛熊孩子,闯了大祸,自己也伤的不轻。
胸口的伤不深,但是第二天肯定是要送去市区医院,进行缝合之类的小手术。脑袋上也是被敲了血洞,也不清楚有没有敲出脑震荡,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我给那孩子包扎完伤口之后,张灵川就搂着那个被五通神附身过的紫毛熊孩子回来了。那紫毛其实没有身大的毛病,只是被附身了以后太伤身了,加上灵魂被震荡,所以心里受了不小的打击。
当然这一次附身,他起码要少活十年。
张灵川把那紫毛熊孩子放下之后,发现那蓝毛身上的伤口都被包扎好了,一颗心也都放下了。居然是坐在桌前,拿了碗筷,就在那儿狂吃。
他真是饿疯了,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往嘴里塞东西。
等风卷残云把饭菜都吃差不多了,他才打了一声饱嗝问我,“我都忘了问你,你吃饭了吗?”
他现在才想起来问我吃了吗?
这里面的吃的,都被他一个人扫荡了大半。
“我吃过了。”我也是怕张灵川尴尬,所以不好跟他说实话,说自己没吃。
反正我也没什么胃口,我的胃口在被五通神亲过以后,全都喂了狗了。
张灵川点了点头,喝了一口汤,“你吃过就好,高先生那边有消息吗?”
“我问过这家人了。他们没看到高天风下来。”我的手指头在这两个熊孩子的额头上触碰了一下,他们两个今天进过这件事,脑门上都有些烧。
但我不是治活人的医生,也不敢胡乱用药。
现在,有没有办法上医院,这里没有什么直接通往外面的交通工具。距离高家祖宅,步行得走两个多小时。
“这座坟山上去下来的话,顶多也就是两个多小时。哪怕耽搁时间了,也不会太长,三个小时的时间足够。现在,都晚上九点多了,我怕高先生在上面遇到麻烦。”张灵川有些担心高天风和白道儿的处境。
我也很担心他们的安危,可眼下真的是没办法去找他们,电话打了好几通都没接。人也不知道有没有从山上下来,不过他们从山上下来,一定是会给我们打电话的。
“不过,大晚上的进山找人不容易。如果今晚上他们都没回来的话,明天一早恐怕就要请村子里的村民一起找了。”我给躺在床上的两个小屁孩盖好了被子,总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白炽灯在眼前闪烁了几下,我眯上了眼睛,眼皮子跳了一下。
张灵川点了点头,把碗筷都端了出去,又找人家要了一间卧房睡觉。乡下人家里,别的不多,就是闲置的房间多。
只是一开始不知道要住人进去,所以有些脏乱。
我和张灵川打算打扫了,就在里面各睡各的,反正张灵川是绝七情六欲之人,绝不会有什么其他想法。
那个五通神说的话,我还真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打扫干净了房间,我便将房间里的两张折叠床打开,在上面分别铺上褥子,盖上棉被倒在床上就睡了。
这两天实在是太多事情发生,把人弄的是精疲力竭的。
尤其是,我刚才因为五通神的事情,整个人都别的有些精神恍惚。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张灵川不顾一切,强迫我用瑞士军刀刺破他喉咙的一幕。
这一幕实在太恐怖了,心脏就好似要炸开一般的难受。
猛然睁开眼睛,去看谁在旁边折叠床上的张灵川,他呼吸浅浅根本就刚才步入地狱死亡的样子。
心又放了下来,额头上的汗液也干透了。
只是眼前一个黑影蹁跹而过,他在我床头放下了一本蓝色的小册子之后,一双乌眸宠溺缱绻的凝视着我。
恰似一池秋水,宁静清冽。
见我睁开眼睛,他便转头就离去,乌黑的长发恰似一匹柔软透亮的绸缎一般的好看。
在这样昏暗的房中,我依旧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威严而又邪异的气势。
只是那一瞬我就从床上彻底的清醒过来,打着赤脚就从后面将他抱住,语气有些惊慌,“不要走,不要走。为什么来看我了,又……又着急走呢?我和宝宝都很想你,你……”
他为什么来看我,又躲着我?
难道凌翊真的不要我了吗?
我心头有些怕了,还是厚着脸皮紧紧抱着他不肯松手。
手不自觉的游走到他的胸口,他冰冷的胸口上湿漉漉的,好似又什么冰冷粘腻的液体在往下流淌。
用手细细一摸,居然是摸到了一把古代才有的箭矢。
他受伤了!
那些冰凉的液体,是他的血液。
我的心跳一时间加快了,他是因为受伤了,不想让我看见才会躲着我。凌翊总是这样逞强,从来只让我看到他强大的一面。
我的唇哆嗦了,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中一样,想说话,却在胸口似乎堵上了一块巨大无比的坚冰。
心疼,却说不出话来。
他这般受苦,比我自己受苦还要难受千万倍。
“小丫头,我……这个样子不想让你看见。”他冰凉的手轻轻的掰开我的手指头,语气冰凉的就好似沧冷的井水一般,没有任何的温度。
他手上没有力气,所以连我搂住他的手都掰不开,语气更是飘忽的如同白色的云雾一样,无所依凭。
飘飘渺渺的,让人觉得虚无。
我紧紧的搂住他,“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打算去哪儿?”
探魂符在我的掌心出现,我偷偷的查看他的三魂七魄。他的三魂七魄十分的虚弱,而且好似被重创过一样。
到底是谁伤的他?
他……
他在幽都,可是叱咤风云的存在啊。
“咳咳咳……”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竟然是一口血吐在了地上,我急忙上前去托住他的身体。
他的身子沉沉的倒在我的胸口,下巴靠在我的肩头,“原想着把生死簿给你送来,便回去找婳魂疗伤。想不到你现在感知的能力越来越强,竟把我发现了。”
生死簿!
他放在我床头的是一本生死簿吗?
我想起了断头奶奶说的话,他在幽都为了一件东西,和那个神秘的女人起了冲突。他是因为和那个女人争斗,而受了重伤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鼻头酸酸的,泪水从眼眶里涌出来,手指头压在他胸口流血的部位,“你是为了生死簿才伤的吗?如果会受这样重的伤,大可以……大可以不要这个生死簿啊。”
“小丫头,你是我的全部,夺不回生死簿,我又怎么对得起你?”他的手轻轻的环住我的后背,身子沉重的就像块石头一样。
他似乎极度虚弱和痛苦,身子轻微的颤抖着,“帮我。”
“帮你什么……”我有些手足无措,将他用力的搂住,“凌翊,我……我这就叫人送我回江城,我……我让婳魂试着医治你。”
“来……不及去江城找她了,你来。”他的语气中少了平日里带着的三分暧昧邪异,变得坚毅无比,好似一柄钢铁铸成的利剑一般。
我有些迷茫,“我……我来?”
“对,帮相公拔箭,好不好?”他似在哄我,虚弱的语气冰柔下来。
我感觉手臂上的力气一下就抽干了,整个人都变得害怕起来。我并不害怕拔箭,我是害怕失去,我怕我做的不好,对凌翊造成伤害。
我将他的身子轻轻的放在床上,咬着唇低眸看着床榻上脸色苍白的他。他居然还有力气冲我邪魅的笑着,手指头触摸着我的侧脸,“听话,小丫头,相公不会有事的。”
“相公,我……”我的手指头在床褥上抓紧,却不小心触碰到了那本生死簿。
那本生死簿上,也有一种湿漉漉的感觉。
原来上面早就被他的血液浸透,他是在用生命帮我拿会这一本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册子。我眉头微微一紧,将双手握在了那支箭矢,“好,我听你的话,相公。”
“没事的,我不会死的,我还要保护你和孩子。”他伸手擦去了我眼角的泪水,眸光冰软的凝视着我。
那那支箭握在手中,是一种冰冷的烧手的感觉。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凌翊会伤的那么重了,原来是因为这支箭矢,似乎能一点点瓦解掉灵体身上的三魂七魄。
我现在即便有肉身庇护,可是一摸之下,灵魂还是受到了影响。
猛的,我一下决心就将箭矢拔出来!
他心口的血液也跟着喷涌出来,在那一瞬间他口角不断的涌出鲜血来。那柄黑色的箭矢在我手中化成了黑色的烟雾,消失不见了。
眉头紧皱的他,好似陷入了更大的痛苦中一样。
我看着床上浑身是血的凌翊,整个人掏空了一样,心冰凉一片,居然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我不会治愈灵体啊。
我的手压在他的胸口,泪水奔涌而下,冰凉的血水浸透我的手掌心和手背。也淹没了我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戒指在这时候,居然没有了动静。
它不是能救人的吗?
看着凌翊更加苍白,已经更加紊乱的三魂七魄,我心头有些绝望。生怕只要轻轻一眨眼,他就会从我眼前消失。
“别紧张,苏芒,有我呢……我有办法能救凌翊大人。”张灵川温热的手搭在了我肩头,他语气深沉而又淡定。
破灵之箭在拔除之后,反而更加严重了。
原先破灵之箭在他体内只是一点点消磨他的三魂七魄,那是慢性毒药一般的。眼下拔出了箭之后,反倒引起了灵魂震荡,情况变得更糟糕。
这是一步险棋,显然……
显然我和凌翊都赌输了。
我心乱如麻,回头看张灵川,发现他在视线中有些看不清。
又用满是鲜血的手擦去眼泪,弄得自己满脸都是血腥的味道,“要怎么救?”
“他……他救不得我的,我身上中的乃是破灵之箭。他们专门做了对付的我……”凌翊的口角中不断的涌出鲜血,他的手指头有些遗憾的抚摸我的小腹。
他微微眯起邪魅的凤眸,嘴角一扬居然是笑了,“别哭,小丫头,你哭着的样子,我不喜欢。我喜欢爱小的你……十多年前,她已经害过我一次,今日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
“她是不是拿这本书作为诱饵,诱骗你去夺?否则……就算她再厉害,你也不会伤成这样。”我感觉喉头哽住了。
我心头明白,是我拖累了他。
当初便猜测有一本记载着唐家人姓名的生死簿,落在鸷月手中,所以一直暗中调查。眼下这本生死簿找到了,它不在鸷月手里。
而在幽都那个神秘女人手中,她是谁,我不清楚。
幽都千百万年,我不过才活了二十岁,自然不可能清楚这些。
我低眉之间随手翻开了那本生死簿,生死簿上记载了大量的人名,寿命,出身日期,以及相符合的命格。
姜颖,唐成,唐国强……
这些名字有些是我熟悉的,有些是我完全不认识的,只觉得看在眼里。他们的生命一笔一划,全都是凌翊用鲜血换来的。
这生死簿落到别人手中,可能大笔一挥,就能剥夺一个人的全部。
幽都就是这般独裁统治的地方,说是规矩严苛,要超过阳间。
其实,还是看执法者,掌权者是否公正严苛。别说凌翊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是掌权者破坏规矩,就连鸷月平时阴柔多变,可是对待阴魂这件事上,从来都是公正公平的。
鸷月的公正公平,也不是我自己瞎猜的,这可是张灵川身为阴阳代理人,亲口对鸷月做的评判。
他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无法无天,不着边际的。
如果幽都由旁人掌管,那人只要有些许偏私,那我们这些人死了以后,肯定就会有很多不公平的待遇。
幽都那是绝对不可以大权旁落的,可凌翊居然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去换一本……
一本微不足道的,记载着唐家人名字的生死簿。
这对很多其他的阴魂来说,是不公平的!
凌翊眉头忽然皱的更紧了,“小丫头,我还是喜欢你笨些的样子。”
“我笨些,你就好将我骗的死死的。就像从前一样,你在我面前说三言两语的谎话。然后自己去冒险,对不对?”我恼了,可泪水不争气的从眼眶里流出来。
为什么凌翊会中破灵之箭?
我该怎么办……
我失去了一切的主见,又变成了白痴一个悲哀的趴在凌翊的胸口。我的泪水浸湿了他那一身白衣无暇,他的手指尖轻柔的就在我发丝上揉动,“是啊,你要是如从前一般平凡有多好。今夜来此,也不会让你发现,让你这么难过。”
“芈凌翊,你这个大混蛋,王八蛋。我要是没发现,你死在外面了怎么办呢?”我心里气苦,拳头如同雨点一样落在他身上。
可因为心疼,落下之后便变成了轻飘飘的一般。
他抓住了我的拳头,“我要是死了,断头会保护你,鸷月也会护着你。不会叫那个女人有机可乘……”
“你……”我气的要疯了,狠狠的在他肩头咬一口,“我不许你死!”
我感觉我还用尽了生命里最后一丝气力去说,破灵之箭拔出来的那一刻,我探魂符已经能完全感受到,破灵之箭对他身体的伤害。
一想到这里,我的手就不禁握成了拳头。
凌翊一向都很宠爱我,被我咬了肩头,还是温和的抚摸我的发丝,“咳咳咳……小丫头,生死有命。若我不能活,也没什么的。”
什么叫没什么的!
他是灵体,若死了,变什么都没有了!
我心头难受,口角已经溢出咸腥的液体,却怕他发现自己咽回去了。
他躺在床上,语气已经不如从前般自信,咳嗽的之下更加的气息微弱。
他突然又和张灵川说道:“五通神的目标是张府后人和唐门后人,灵川,若我……若我无法护着她,希望你能替我护着我妻。”
“凌翊大人,你不会有事的。”张灵川的声音也出了哽咽之气,声音里带着弄弄的鼻音,“整个幽都还要靠你呢,破灵之箭有办法的,真的……”
“若有别的办法,她便不会拿来对付我。她是想置我于死地,绝不会留下生路的……”凌翊抚摸我发丝的手指头突然就变得虚无起来,他摁住了我的后脑勺。
“凌翊大人,您别忘了,我是张府后人。”张灵川看了一眼倒在床榻之上,血液染红了床褥的凌翊,脸上居然泛起了微微的潮红。
我当时眼前一片模糊,只觉得一颗心全乱了。
根本没看到张灵川脸上的表情,只是能模模糊糊看到张灵川的脸上通红,“张府后人……张府后人就能救他吗?我……我还是唐家的后人,我是不是可以帮你呢?”
“这是天师门才有的不传秘术,我……我的血可以救他。”张灵川在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摸黑找到了开灯的按钮,把房间里的灯打开了。
这一下周围一下敞亮起来,他在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用……
用张灵川的血!
张府天师门专门杀鬼捉妖,没听说过他们的血,能治愈灵体身上的伤啊。如果真的有这个功能的话,那岂不是比蓝星草还要牛逼?
在此时此刻,我真的是对南宫池墨的卜卦之术佩服的物体投递。
好一个黑风衣援手命不绝,若今天张灵川能救凌翊,那我便是欠他一个天大的恩情。
我咬了咬唇,坐在凌翊的身边,轻轻的握住他的手,低声说道:“相公,灵川的血可以救你,你一定会没事的。”
凌翊凝视着我,手指将我的手紧紧握住,沉默无言。
张灵川翻箱倒柜的终于是在刚才的药箱中找到了我用来剪开纱布的剪刀,他将剪刀直接划开了自己的大动脉,鲜血就这么疯一样流出来,滴在地上。
卧槽,他割开的时候,也不过来一点。
现在可真是浪费啊!
“疼死我了……”张灵川也不知道到底是个坚韧之人,还是个怂货草包。
眼下只是划开手腕,就疼得他龇牙咧嘴,委屈的皱着鼻子。
他走到凌翊跟前,让鲜血顺着自己的伤口滴落在凌翊的伤口之上。两股血液交汇在一起,看似十分普通,只不过是简单的交融。
可就在我眨眼的时间里,凌翊胸口的血液好似越来越少了。
稍片刻,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全都倒流了回去。
而且,张灵川的血液没了。
凌翊的眸光突然有些冷,方才有些便得虚无的手指头变成了实体,握上了张灵川的手腕去摸脉,“灵川,你用心血来救我?这对你身子可是有耗损的。”
“是啊,用的是心血,不过没事的。你是凌翊大人,我当然要用心血救你。”他疼的脸上全都是奇怪的表情,还不停的甩手腕。
又出去找了只瓷碗,往里头放血,“我的性命就简单了,我死了,这个世界不会怎么样,地球还会照样转。”
张灵川放血的时候,可真是哭爹喊娘了,眼泪都挤出来了,“为啥子会那么疼啊,我的妈妈啊……”
我……
我都无语了。
我实在难以想象,他就是那个保护那个差点被五通神玷污的我,有那样大的勇气,轻描淡写的就将刀刃插到自己喉咙里去。
我对张灵川还是当初那个评价,这个人要不然是白痴,要不然就是城府极深。
眼下看他毫无心机的样子,多半……
多半是没城府的。
他是我和凌翊的救命恩人,我就不好骂他白痴了,他放完血。整个人在屋子里是捂着伤口就上蹿下跳的,我实在看不过去了,就问他:“你要不要吃点止疼药,我刚才看到他们的药箱里有吗啡,你就吃点吧。”
“好啊,我要吃,啊!疼死我了。”张灵川痛苦的闷哼一声,皱着眉头,额头上全都是汗。
那样子可一点都不像是装的。
他喉咙被割破了,那样的疼痛系数都没喊疼,眼下是真的眼泪都腾出来了。
他手腕割得很深,我看着也实在心疼。
和凌翊对视了一眼之后,也就坐下来,先给他做了包扎,叮嘱他明天一早一定要和那俩小屁孩一起去城里看医生。
他手腕上的伤口包扎好了,我就给了他吗啡正常人一半的剂量吃下去。
那东西吃多了对脑子不好,他已经是记忆力特别差,肯定是不能再让这样药伤了他的大脑。他哪里知道这些,看到我给他药,二话不说就着水就喝下去了。
“好了,去睡吧。”我劝张灵川去睡觉。
张灵川摇了摇头,“不成,我要看凌翊大人把血喝下去。”
他吃完吗啡以后,其实人就有点呆了,笑呵呵的看着满脸苍白的凌翊。我能看出来,这家伙是真把凌翊当偶像崇拜。
“小丫头,扶我起来。”凌翊似笑非笑的瞧着张灵川,眼眸中似有深意。
我连忙将凌翊扶起来,将那碗血递到凌翊唇边。
凌翊唇角一扬,缓缓将深红的血液喝进嘴中,瓷碗中的血液却是在顷刻之间消失殆尽,“张灵川,现在你愿意去睡了吗?”
“愿意。”张灵川就跟被安抚了内心的小姑娘一般,心满意足的上床睡觉。
张灵川方才放了血,又吃了止疼片,身体的状态很不好。
脑袋刚刚沾到枕头就在房间里睡着了,许是身体虚弱,这一觉他睡的很不踏实。迷迷糊糊之中一直说着不安的梦话,那梦话有些是模糊不清,有些却能听的清楚,“父亲……不要……父亲,为什么只有我一个能活下去。”
“苏芒不要过来,不要让我伤害你。”
“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要如此痛苦的活着……”
张灵川当年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活下去,会让他在梦中说出这样决绝的话。他的内心之中似乎没有快乐的事情全都压着,当年那些事情。
只要午夜梦回,那些事情就会不听使唤的,一股脑的全都冒出来。
而我失去了那一段最关键的记忆,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我还记得,也许会和张灵川一样,梦里无法安眠,全都是当年的惨案。
凌翊灵体还有些虚弱,紧紧搂着我,慵懒的侧卧在床上。
听见张灵川的梦呓之声,他微微皱起眉头,我身子缩了缩,有些可怜巴巴的看着凌翊。我是看到张灵川入梦的样子,想到了自己当年的唐门。
那个幽都的神秘女人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张府满门,事后为何又不放过唐门全家。这样赶紧杀绝,是因为我们两家同时都得罪了她吗?
凌翊轻轻松开我,他的身子轻盈的飘起,如同疾风一般就到了张灵川面前。
衣袂在夜中纷飞如羽,指尖轻点,便落在张灵川的眉心之上。
张灵川眉心被点中的一瞬间,居然缓缓的睁开,他在迷迷糊糊之中看到了凌翊。居然是伸出一只手来,想要触摸凌翊的手,却在睡梦中怎么也摸不到,“凌翊大人,可否为张府伸冤。”
凌翊抿着唇不说话,张灵川本就是睡懵了,说完之后又闭上眼睛打起呼噜来。
张灵川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少年,身上却背负了比常人更重的担子。当年张府天师门灭门,他极少亲口说出要为自己的家人复仇。
见到凌翊,更没有卑躬屈膝的求凌翊为张府报仇。
自凌翊这一安魂指点在张灵川头上,他便睡的极是安稳,梦中在未有梦呓的情况。只是睡眠时,眉头还是紧紧蹙着,身子也是蜷缩着,似乎心里头仍旧有心事。
只有在梦中脆弱的时刻,张灵川才会这般的口不择言,将心头的心事全都说出来。看着张灵川我总能想到自己的事情,但又觉得惭愧。
他的心智,比我坚毅太多。
这般多的事情如果全都压在我的身上,我必然是会被压垮的。
凌翊回到折叠床之上,将我轻轻的圈在怀中,唇轻轻的抿住我的耳垂。我已经是好久没有睡一个好觉,在他冰凉的怀中,不知不觉就进入熟睡。
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心里也都是空白一片。
翌日,我是被鸡叫吵醒过来的。
在农村里很多人都喜欢养鸡,那些公鸡一到天亮,就会自动起来打鸣报晓。耳边是公鸡的叫声此起彼伏的,我睡的再踏实舒适,到了眼下这般光景也是坚决睡不着了。
我脑子清醒之后,第一件事想起来的,竟然是高天风没有回来。
这一晚上,他和白道儿在坟山上,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事情。如果他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我和张灵川以后的日子,可就悲剧了。
先不说高家人失去儿子以后,会怎么找我们麻烦。
就说这两人都是我们的挚友莫逆,若有什么伤害,心里肯定是会伤心愧疚一辈子的。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凌翊慵懒邪异的双眸,他微微侧卧着,长长的发丝落在我的胸口。我这才发现我脑袋下面枕着他的手臂,他指尖在我下巴上轻轻一触,“醒了?”
“醒了。”我醒来发现他还在身边,心头有说不出的欢喜,用力的搂住了凌翊的劲腰,“伤好些了吗?”
“要养些时日,那女人一心要置我于死地,眼下只是伤重,却刚好有时间陪在你身边。”凌翊语气冰软,伸手整理了我凌乱的发丝。
我欣喜若狂,他养伤这段时日,都能在我身边了!
他身上有一种冰凉的气息,气息之中还有一股檀木的味道,让人觉得很好闻。我靠着他的肩膀,眯着眼睛又想搂着他休息。
我低声问道:“那旁的人看不见你吗?”
“普通人看不见。”凌翊低声说道。
我想如果高天风和白道儿在这里,他们两个想必是能看到凌翊的。因为高天风现在不怕脏也不怕臭,总喜欢把那块死人的肛塞玉塞在舌头下面,要想看到凌翊绝非难事。
至于白道儿那就更不用说了,正宗的白派先生。
除了这几个人,这附近恐怕就没有人能够看到凌翊。我到了外面,就不能轻易和凌翊说话,或者和他搂搂抱抱。
要是被人看到我和空气说话,人家还能理解为阴阳先生在和鬼物交流。若是我紧紧搂着空气,弄得大家都知道我人鬼恋,还不都活活吓死。
就见张灵川揉着太阳穴,从床铺上起身。
经过这一个晚上,止疼药的效果早就过去了,他捂着手腕上的伤口脸色比昨晚睡下前还要难看许多。
他睡醒第一句话,居然是病怏怏的先问凌翊,“凌翊大人,你伤……伤怎样了?有没有复发……我还有血。”
“我伤好的差不多了,也不需要你的血了。”凌翊挑了挑眉,眸光有些犀利的瞧着张灵川。
张灵川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我下床帮他把纱布打开换药,“灵川,你的伤口很深,而且……伤了元气。是必须去医院看医生的,还有那两个彩毛的小鬼,他们两个情况也不好,说不定还要住院。”
“那……那高先生和翟大哥怎么办?”张灵川疼的嘴唇直哆嗦,可心里头还是关心着高天风和白道儿的安危。
我心里头也很担高天风和白道儿,否则,也不会一醒来就想到他们还没回来,可能还在山上的事情。
虽然不确定,他们到底下来没有。
可是一晚上了,我的手机都没有想过。
而且信号一直很好,说明是他们两个很有可能和外界失联了。
我低头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现在这个状态能保持清醒,带着两个小鬼头去医院看医生吗?”
我手机丢了,只能去看房间里的挂钟。
现在才早晨六点多钟,但是已经是不早了,两个小鬼头还是越早送去医院越好。要不有什么后遗症,可怎么和他们的家人交代啊。
“我只是伤口有些疼,别的没什么的。可走到大路上,得要两个小时呢。我怕两个熊孩子体力不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张灵川有些无辜的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
我看张灵川是呆病又犯了,大活人能让尿憋死吗?
他还真想着,从这里走到大路上。
等他和俩小屁孩到大路上,还不得一命呜呼了。
我低声说道:“我们之前进村的时候,村口不是好些助动车吗?坐那个,应该能进城。”
农村虽然交通不发达,可是村民总是要进出的嘛。
总是徒步不行,那有个三灾五难,大病小灾的,还不给耽误死了。
这样的地方就衍生出一种职业,那就是助动车载人。那种助动车车型迷你,速度惊人,走在山间的泥泞小道上根本不是事儿。
就是坐在上面,车子晃的慌,能把人的五脏六腑活活给颠簸出来。
“恩,那我们先去看看你,那两个孩子醒了没有。”张灵川下床走路,那就跟踩在棉花上一样,整个人幽灵一般的飘出去。
他打那俩孩子睡的卧房,他们两个也是面色苍白的坐在床上。
见我们进来,竟然是满脸泪水的冲上来分别抱住了我们,“我们以为你们不要我们了,呜呜呜……”
这俩熊孩子平时挺淘气的,还喜欢泡妹子,跟着大哥。
没想到也有脆弱的时候,我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问道:“身体好些了吗?”
“不好!头疼,浑身疼……”两个小孩委屈的说着。
我和张灵川交换了一下眼神,知道现在是必须把俩孩子先去医院做个检查,看看他们身体到底有没有什么毛病。
张灵川离开以后,我才在村子里四处打听,白道儿和高天风到底回没回来。问了一圈下来,我早饭没吃,整个人是累的汗流浃背。
心里却更加不安,他们都没见到高天风下来。
昨天那个在村口织毛衣,带我们进砖头厂的那个女人建议,“要不,大家一起上山找吧。让村里人有力气的汉子一起上山……”
“可现在大家都忙着做农活呢!”另一个精壮的汉子说道,他早就打算挽起袖子,下地去干活了。
要不是处于责任心,要陪着我一起找高天风下落,可能早就走了。
我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和凌翊做了一个眼神交流,他点了点头,那个意思好像是认可我带人去山上找高天风一样。
这样我就放心了,高天风和白道儿多半就是在这坟山上遇到麻烦了。
可我一个人上去找他们,绝对是不现实的。
“乡里人要做农活的心我明白,不过做农活一年也就几千块钱。人命关天,要是能找到高先生,必有重赏。”我看了一眼附近山上崎岖,又被泥石流冲过的道路,又说道,“下雨之后道路比较险,今天一起上去的,每人五百块钱,感谢大家出人出力去帮忙找高先生。”
现在农村里做活,一天一百五十块钱,基本上已经算是天价了。
我在心急之下开出了五百块钱一天的天价,村里男女老幼都抢着干,要找到高天风。这一下就变得乱哄哄的,秩序有些混乱。我现在的确是有些后悔,把价格抬的这么高。
因为山上的路只有一条,还被泥流破坏过,这么多人一起上去难免会产生安全隐患。别到最后高天风没找到,村民们倒是发生了危险。
那我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只能先让村长出面维持一下秩序,统筹一下去的人数。
顺便集结挑选一下村里面比较熟悉坟山上路,体力又比较健壮的人。在乡下很多妇女的力气比青壮年还大,而且女人比较心细,认得很多山上的小路。
所以,上山的人选要交出去,让他们自己来挑。
最后提出悬赏,上山找到人了以后,一个人给二千。
那个找到的人,高家出钱给多十倍的价格,来调动大家的积极性。
我在砖厂把自己的手机找到了,顺便在那几口棺材上都加固了一下天雷地火甲胄符,避免这几口棺材里再生出什么变故来。
我可不希望,棺材里的五通神,在蹦跶出来危害世人。
我昨晚上没吃饭,眼下还是吃了早饭,才集结了村长跳出来的人一起山上去。一开始大家都是排队单个单个的走在山间那种被泥泞给冲刷过后,又滑又难走的小路。
然后到了半山腰的位置,大家就翻开到,到附近各处去寻找。
我挺着个肚子上山,总会有些不平衡,好在我身边无形之中有一双手在轻轻托住我。这一路上,我都没有走的太过劳累。
因为身边的凌翊,总是牵着我走,一路上我全都是依赖他前进的。
“高先生,高先生……你在哪儿啊?高先生……”大家对高天风的呼唤声此起彼伏的,布满了整个山头。
这找人的人数这么多,很快就能把整个山都翻个个儿。
只要高天风和白道儿两个人还在山上,那必然是会找到他们的。
我跟着找了半天,可是连个人影儿也没看见,眼见日头到了脑袋顶上,太阳毒辣异常。只能站在一处坟茔处,站着休息。
那坟茔的墓碑上写的居然是洪武年间的时间,我急的洪武年间是明代初期的时候。这坟头里的死人,少说距离现在也有几百年的时间了。
高家祖上的历史积淀,还真是颇为厚实。
这坟有些奇怪,所埋尸骨并不在墓碑后头,而在墓碑前头。
墓碑前头有个长方形的石棺,棺材上面的棺盖缝隙里长满了青苔,上头还有泥水冲刷过的痕迹。
墓碑后头虽然有泥石涌入,不过还是青草丛生。
看这个样子,这个坟墓修建的极为有技巧,根本就不受这次暴雨的影响。更别说棺材从坟墓里面冲下去,这么的离奇。
我想高家其他坟墓应该也都差不多,不至于修的那么粗制滥造,能让棺材被冲下山去。
我总觉得棺材从山上掉下去这件事情,另有什么其他的隐情。
“苏大师,苏大师……找到了……找到了……”一个村民气喘吁吁的过来,话都说不清楚。
我只能皱眉判断,“是不是高先生和翟大师找到了?”
“是找到了一只皮鞋,不知道是不是高先生穿的。”那个人手里没有皮鞋,而是带我去看那只皮鞋的位置,“是林二子找到的,在……在一个坡口儿看见的。那破口很陡,好似能下去,我们是怕高先生掉下去。”
那个村民把我往山上带,这越往上,山势越发陡峭。
还有好几处的悬崖和峭壁,但是高家所建坟茔之处,那都是在位置比较安全牢固之地。那些悬崖峭壁上都长满了杂草,看着平时也是人迹罕至。
去到那处陡坡口,居然是要经过一个摇摇晃晃额木桥。
这个木桥绝壁是坑爹,它是由木头所制,上头是用麻绳串联的。这一场雨下来,整个木桥都是摇摇晃晃的,看着就不是很安全。
下头倒不是绝壁深渊,否则那个林二子也不会过去,村民们更不会和林二子一起过去,知道他捡了一只鞋子。
桥下头只是一片的溪流,流水并非十分湍急,反倒是有断流的趋势。
在桥的右边,是一片比较陡的峭壁,峭壁之前就是一片的溪流池水。水是从峭壁之上,呈三十五度角倾斜向下,那叫我过去的村民是掠过桥,直接从清流中的大块石头上一块一块,如同猴子一样蹦过去的。
别说我现在挺着个大肚子,就是以前,我也没那么灵活,在溪流之中跳石头。
那桥如果能过,从桥上掉下去,也是掉到下面的大块石头上。只是下面的大块石头有好几块,而且光滑异常,要是掉下去没有及时爬上来,很容易就滚到不远处的山崖下面。
从哪儿滚下去,绝对是必死无疑的。
那村民过去了,站在对面,才一拍脑袋:“我忘了您不来,这可怎么办?”
我的手攥成了拳头,有些紧张的看着那摇晃桥。
我就怕自己身子笨拙,最后上去,和滚地葫芦一样的,滚到山崖下面。
凌翊牵着我的手突然紧了紧,他冰柔的声音传来,“小丫头,有为夫在,你放心大胆的走上去。”
听到他这一句话,我心头一定,快速的走上了桥。
只觉得脚下好像是踩在一块和脚面几乎毫无间隔的平地上,却压根没有接触到桥面。一步一步的,桥连多晃一下都未有过。
对面那个村民更是看呆了,等我走过来,才,目瞪口呆的问我,“大师,您刚才是用的道家的气功吗?好厉害!”
“雕虫小技罢了。”我觉得自己现在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随口就轻描淡写的说了。又忍不住侧眸看了一眼凌翊,凌翊嘴角是淡淡的笑意。
他脸色虽还有些苍白,可站在这片青葱的山上,一袭古代白衣。
长发落于腰际,面如冠玉。
大有清风霁月之美好,翩翩乎如画中走出之谪仙。
到了那坡口,才见到一个矮个子的男人在那头满头大汗焦急的等着。周围还是能依稀听见,大家在喊高天风的声音。
看来到了现在,还没人找到高天风的下落。
他见我过来,急忙拿起那只鞋子,“这只鞋是高先生的鞋子吧?”
那只皮鞋上面都是泥泞,鞋头还裂开了,就跟垃圾堆里捡来的破烂一样。
可是看样式的确是高天风时常穿的高级定制,去别的地方还不一定,就在这一片地界绝对是独此一双,别无分号。
“是高先生的鞋子,你在哪里找到的。”我问那个林二子,我可是最怕高天风和白道儿一起从山崖上滚下去。
这一处已经快到峰顶了,要是滚下去,那可真是要粉身碎骨了。
林二子走到那陡坡旁,指了指下面的草丛,说道:“哎哟,我还是爬下去捡上来的,我想……我想高先生不会是掉下去了吧?”
不会!
下头那个野草从中,安静一片。
根本没有任何滚落下去的痕迹,如果有人滚下去,这个草丛就不是这样一个状态。
如果高天风穿着鞋子从坡口滚下去,那么鞋子为什么会留在草丛里,没有跟着人一起下去。我觉得鞋子多半是他半路上跑丢了,掉到下面去的。
“沿着这坡口旁边,一直往下走是什么地方?”我站在这一处的坡口研究了半天,已经确定高天风绝对不可能从这里滚下去。
才会怀疑到,从这个坡口的位置,往后走是哪里。
“是峭壁啦,那里根本就什么都没有,高先生不可能往绝路上走啊。除非他长了翅膀……”林二子指了指这个坡口继续往下走的位置,我站在这里也是能看到那边的情况。
那边似乎已经出现了栈道的轮廓,那栈道还比较原始。
就是块长方形的木头,用铁丝架在山石的上面。
附近往上没有多余的路,就是像这样的山壁岩石,只有过了那桥,才有一条被泥流破坏过的石阶上去。
我正低头沉思着这些事儿,那个林二子,突然就大叫有声:“啊!有鬼啊,救命啊……”
他倒是没跑,只是害怕的后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背后就是坡口的悬崖峭壁,他只要往后再退那么一丢丢,屁股就下去了。
鬼?
什么鬼?
我反应还慢半拍,凌翊却牵着我饶有兴趣的在林二子面前蹲下了颀长的身子,“恩?你看的见我?”
“救命啊,我的妈妈啊!我居然见鬼了。”林二子胆儿可真小,看到凌翊是真的被吓尿了,空气中一股重重的尿骚味。
凌翊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好似吓到了人,依旧是一脸邪异的笑意,“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看到我的。”
他这个样子肯真有点像是笑面狐狸,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却随时准备吃掉猎物的样子。
那个林二子都崩溃了,脸色发青,泪流满面,“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能看见您,我倒霉走背字儿不行啊?”
“见到我很倒霉吗?”凌翊居然和普通人一把见识,脸上出现了一丝愠色。
我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林二子真是被凌翊的贪玩吓破胆了。
“见……见到您不倒霉!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自己更是年纪不过二十八,正值青春年华,韶华不负。鬼爷爷饶了我吧……呜呜呜……”他看到凌翊那张俊美绝伦的脸靠近他,哭的是涕泪横流。
他当即是跪在地上,对着居高临下的凌翊就是磕头如捣蒜一般。
其实我心里也挺好奇的,林二子不过是普通的不行的普通人。身上没有丝毫通灵的体质,这家伙居然看到见凌翊。
林二子在陡坡边上是瑟瑟发抖,甚至是跪地下来求爷爷告奶奶的求饶。弄得另一个领我来的村名是一头雾水,问我:“苏大师,林二子怎么了?”
林二子怎么了?
我眯了眯眼睛,突然明白林二子为什么能看到凌翊了,低声对那个村民说道:“他是鬼上身了,你离他远点。”
村民信以为真,连忙退后了好几步,是丝毫不敢大意。
“你是不是还捡到了一块玉,那玉是高先生的,我劝你还是交出来。”我朝林二子伸出了手,他要是没有高天风那块“九玉”在手,是绝无可能看到凌翊的。
林二子一听我是要玉的,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没见到什么玉,我不知道……”
“那块玉是高先生家祖传的,经过江城空闻大师开光。如果别人带在身上,会死全家的。”我笑得有些狡猾,丝毫没有威胁他的意思。
可他看我笑了,整个人抖的就更像是筛糠了,可他依旧是低着头不肯交出玉来。
我实在没办法了,才眸光变得阴冷起来,语气却是在循循善诱,“你面前的鬼很恐怖啊?他是高先生养的鬼,你要是一日不把九玉交出来,他就会缠着你一日。知道你被吸干精气位置……”
“吸干……吸干精气!”
林二子如遭雷劈一般的看着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傻愣愣呆住一会儿,才把玉石递给,“还给你好了,您说的不会是真的吧?不会真的全家死光吧!不过是块玉石而已,我也只是一时贪念才……才会从捡起来不告诉你们的。我并不知道是高先生的……”
“你会不知道这块玉是高先生的?这块玉是高先生随身之物,你若是拾金不昧,当然不会死全家。若起了歹意……呵呵,我也难说会是什么下场。”我拿着这只血玉蝉,眯着眼睛看着,发觉它我在手中的时候依旧是阴气逼人。
而且它身上的阴气,比我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还要重得多。
就跟这一个晚上,它都泡在幽都的冥泉里似的。
林二子有些惶恐,“我真的是地上捡的……”
“你难道不是把玉石从高先生身上拿走,又把他推下去,然后把鞋子拿给我们造成高先生失足坠崖的假象吧?杀人可是要枪毙的。”我捏紧了这块血玉蝉,这块玉蝉昨夜一定是被带到过阴气极重的地方。
高天风和白道儿昨天晚上,难道是挑了个坟头,挖坑进去睡了棺材板了?
不然,这块玉为何会这样的凉?
这下不仅是林二子大声叫屈,连个带我来的村民也走过来说道:“大师,会不会弄错了,林二子虽然贪财。但是做不了谋财害命的勾当啊,您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为了块石头得罪高家?”
“你以为这是块普通的石头?高先生是花了上亿元,把它拍下来的。”我皱了眉头,虽然嘴里在恐吓着林二子。
不过从他害怕的眼神中,我也依稀猜到,林二子也许并没有对高天风下狠手。或者说,他并没有找到高天风,只是高天风路过这里的时候,遗失了这块九玉中血玉蝉。
那个村民不说话了,变了脸色去骂林二子,“林二子,你总有天会坏在贪财上面。要是能找到高先生就算了,若没找到,你就等着蹲大狱吧。”
“也只有这样了,如果天黑之前,还没找到高先生。我就会报警,所以林二子,你要是知道什么隐情,最好老实交代。”我冷声对林二子说道。
林二子连忙回答道:“在……在栈道上找到的这块玉,我是真的不知道是高先生留下的。我还是冒着掉下去的危险,才爬过去,捡回来的。”
“原来是这样,我去栈道那边找找看。你们去别的地方找高先生,大家分头行动。”我心里头很清楚,不会有人为了找高天风和白道儿,爬上栈道去找。
那上面太危险了,而且前两天才下过雨。
说不定走着走着上去,就会从栈道上滑下来。
我是实在不理解,高天风和白道儿是怎么走到桥的这边来的。这一边是没有任何的坟茔之类的东西,只是有个桥通过来罢了。
经过那个陡坡之后,就是栈道,对于一般人来说还是条死路。
我和凌翊一起到了栈道旁边,那栈道宽度就跟平时教室里的长条板凳的宽度是一样的。我伸出一只脚去试了试,马上就感觉到整个栈道松动了。
我即便是怀孕了,一只脚伸出去,也必然是比高天风和白道儿都要轻。
可是这个栈道,居然是连我一只脚的力都有点受不住。
倒是那个林二子身材又矮又瘦,跟个侏儒差不多,要是以狗爬式保持住平衡。应该是能捡到栈道上的东西,再平安退回去。
“小丫头,我带你过去看看吧。”凌翊语气冰凉而又暧昧,在我身后猛然间就将我打横抱起。
我猝不及防入了他的怀,他搂着我上了无比险峻的栈道。
我经过栈道的时候,明显因为畏高症而觉得眼晕,栈道走到底,居然就是没路了。但是从峭壁上看过去,还有很多断了一半的栈道在山崖中间。
山崖上有少量的山洞,山洞之内黑漆一片。
我抓紧了凌翊的手腕上的衣料,紧张道:“你看那个山洞里,是不是……是不是有棺材。而且不止一个……”
“要下去看看吗?”凌翊在我耳边低声问道。
我单手搂住凌翊的脖子,摇了摇头,“还是不了,先找到高天风和白道儿再说。他们两个除非长了翅膀,不然不会到下面的山洞里。”
我的一只手抚摸在峭壁上,凝神看着下面的山洞。
这里的山壁上山洞并不多,就只有几处的样子。我只能看到最近的一处山洞里,可能放有棺材一类的东西。
我以前听老爷子说过,三峡那一块地界,兴一种奇怪的埋葬风俗。
那个风俗我现在记不清楚名字了,就是利用某种物理原理。将撞了死人的棺材板子从悬崖上用绳子吊上去,最后让它悬在山洞里面。
不过那都是大规模的群葬,好似一整座山里头的洞穴,都会被这种棺木侵占。
在运城这个地界,是几乎不可能有这样的习俗。
会有这样山洞着实奇怪,下雨的时候,从山上冲下去的棺材应该也是山洞里掉下去的。至于是为什么,我真的没有功夫去想。
手摁在峭壁上,突然发现前边的山壁中,似乎是裂开了一个缝隙。
缝隙里头还能吹出奇怪的阴风,里头难道是空心儿的?
我抬头看着凌翊的眼睛,又看了一眼那个缝隙,想让他带我去看看。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后脑勺,立刻就会意,带着我脚步蹁跹的就过去了。
那裂开的缝隙还真不小,就是里面黑漆漆的一片,是啥也看不见。
急的我直皱眉头,凌翊这时候捏住了我的下巴,邪异的问我:“想看里面?”
“恩。”我低声应道。
“小丫头,你应该清楚,求我做事。要付出什么代价……”他眯眼笑得像只狐狸。
我瞧着他这般少年清俊的模样,早就是被迷惑的五迷三道的。要不是身上有要事在身,在就将他扑倒在地了。
眼下,也只是在他侧脸上吻了一下,“相公,你让我看看里头吧。这山腹当中,好似有古怪。”
“难得你这么心细。”他夸了我一句,指尖在我的眉心处点了一下。
我再看进去那个裂开的缝隙里,视野就变得开阔起来了,里头还真是掏空的一片。到处都是亭台楼阁一类的东西,里头的墙壁上还有各种各样美轮美奂的壁画。
更加让人心驰神往的是,那亭台楼阁之下,是碧波荡漾的水池。
一直顺着池水上的石桥走过去,才到一片平坦的陆地上。那陆地上建的就跟古代帝王的御花园一样的,各种鸟兽石雕。
花园里,有着许多事石头桌椅。
院中立了许多的人,那些人瞧着并非纸人,也非石像。倒像是用特殊的仿佛药剂,制作成标本的真人。
那些真人身上的衣服早就随着岁月斗转星移,消弭干净,身上连一根线头都不曾剩下。全都是赤条条来,赤条条立在着山腹中。
最稀罕的是山腹最深处,居然有故宫那样的宫殿在里头。
我一看之下,整个人都觉得有些晕乎乎的,连忙收回了视线,“这里面是什么地方啊,看着……看着像皇宫。”
“是陵墓。”凌翊回答的很简单,搂着我又回到了栈道开始的地方。
我愣了愣,高家的坟山上的山腹中,居然有一个古代人建的墓。这墓只是巧合在高家的坟山,还是根本就高天风的先祖呢?
更难理解的是,高天风的那块血玉,居然会在山壁旁的栈道上出现。
“把古墓建在山腹中?”我有些惊讶的的看着凌翊,一般来说,只有古代帝王才有这样的葬制。因为要开凿山腹,使得整个山腹被掏空,成为墓穴陵墓,需要特别多的人力物力。
就是一般的王公贵族,都做不到这一点。
而且到了唐宋时期的古墓,已经十分流行底下玄宫,而不是耗费人力的在山腹中开凿。现在我满脑子都是那座古墓里的,那些站立着的死人标本。
脑子里头疼的要命,好似有无数线索出现,却根本就想不明白。到底是那些线索拼凑在一起,对我才是最有用的那个线索。
这时候,凌翊将双手的食指放在我的太阳穴上,轻轻的揉着,“有相公在的时候,就依赖相公,别让脑子累着。”
他双眸有些严厉的凝视着我,经他这么一按摩,我头疼的毛病就减轻了许多。
以前我是很少头疼的,只是最近发生的玄乎事儿太多,我才会这么消耗脑力的每天都在思考。以前我觉得自己的智商就跟白痴差不多,完全没有资格学习刑侦,经过这么一锻炼,反倒是越用越灵活。
只是这次的事件不同于以往,同时发生了很多不相干的事情。
看似不相干,却又好似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让人着实是想不明白。凌翊叫我不想,简直就是一种赦免,有他的智商在这,我还费那个脑子做什么?
“高天风的玉丢在,古墓附近。说明高天风和那个位白派先生的失踪,也许和这座古墓有关。”凌翊真是一秒便柯南,一语就道破天机。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难道高天风和白道儿,被……被弄进古墓里了?可是为什么啊,古墓是死的,他们是活的。他们是怎么……怎么遇到那么倒霉的事情的?”
“他们在不在古墓里,我并不清楚。”凌翊嘴角一扬,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但是,我要是你会在这边多走走,想想如果他们从栈道经过,遗落了九玉和鞋子,然接下来会往哪儿走……”
“正常人都会往山下跑吧,可那桥……”我想想刚才过来的那座桥,那桥绝不可能允许两个壮年男子的重量经过。
他们两个加起来都有三百斤了,上了木质的吊桥,只会双双滚落下去。
而且我们这一路上来,山脚也找了,活人死人都没有看见。
现在,找他们的人,还在外面呼喊着他们的名字,说明到现在人依旧是没有找到。我们之间都商量好了,任何一个人找到他们两个,就立刻短信群发给所有人。
这个山都要被我们翻个个儿了,短信也没有人群发,我都有点绝望想要放弃了。甚至都觉得,这些人,会不会被坟墓里的妖怪给绑架了。
凌翊点了一下头,“换做是任何人都会选择下山,既然又桥通到这里,高天风又很熟悉自己家的坟山。按照正常逻辑,这里应该有一条不为人知的,能够下山的路。”
是啊!
我总想着高天风让妖怪吃了,怎么没想到高天风是从一条没人知道的小路下山了。毕竟,他的鞋子和九玉,都是在山腹外面找到的。
“你说的对,我……我觉得九玉和鞋子,应该是在逃命的时候掉下的。所以,只要找到那条下山的路,就能找到他们两个。”我被凌翊一提点,脑子里面的思路瞬间清晰了。
我开心的搂住凌翊的手臂,他简直就是神探啊。
他要是每天陪在我身边,那些烧脑的谜题,也许他一眼就能看穿,根本就必须要我这样费尽心机,绞尽脑汁的去想。
我拉着凌翊的手臂,就像两个最亲密的恋人约会一样,在这附近踱了几步,凝神思虑着,想着自己要是高天风和白道儿。如果是从这个栈道头出发,会往哪个方向走呢。
我在这附近走着,这附近其实还挺大的。
不远处有个小林子,那个小林子十分的茂密,进来的时候就把它给忽略了。现在走进去才发现,小林子一直走下去,貌似是条下山的捷径。
地上只有很浅的一条,看似是人类踩下去的小路。
其实这条小路非常的陡峭,按照我现在这种行动迟缓的情况来看,一个不小心就会变成滚地葫芦一样的存在。
然后就会摔成脑震荡,倒在这山沟里,没人管。
不过有凌翊陪着我,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办法,我每一步踩下去都好像走在平地上一样。每次我惊讶的看着他,他都用深邃的眸光勾魂摄魄一般的看着,弄得我很容易就盯着他的那双微微有些青蓝的眼睛移不开。
我沿着捷径走下去,一路上,地上都有有一滩一又一滩的都已经干掉的,好似人吐出来的秽物一样的东西。
由于那些东西都看着恶心,我都没有细细去看,也没有在意是什么东西。
可凌翊却蹲下来,低头看了,“小丫头,你过来。”
“哦。”我老实的蹲在一处,和他一起观察。
他的手摸着下巴,低声说道:“我好像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什么情况啊?”等我低着脑袋,北斗玄鱼进入到身体里以后,仔仔细细的去看那些东西。
蛆虫,还有石蜡、小老鼠、蛇头之类的东西……
而且在北斗玄鱼在体内的情况下,还得都是活的,只是被咬的支离破碎,断肢残臂的都在抽搐蠕动的。
我低头看着这些东西,恶心的已经忘记自己叫什么了,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我……我似乎也清楚怎么回事了,但是具体是怎么发生的,他们是否还活着。必须……必须见到他们本人才知道。”
“小丫头,跟着相公,有没有觉得智商高了很多?”凌翊有些自负的将我单手搂起,他搂的那个动作实在是太暧昧了。
他的臂弯托着我的臀,好似抱小孩子一样,不费吹灰之力的搂着我。
我被他挂在腰间,整张老脸都红了,我这一把年纪哪里受得了这么萝莉的抱法,“你……你松开我,我自己能走。”
“我喜欢这么抱着你,乖,搂着我的脖子。”他霸道的带着我下去,眼中带着些许的威严。
我拗不过他,只能单手搂着他的脖子。
在他怀中,少了下山的一种下坠的力量,我反倒能够观察清楚周围的情况。包括山下的村庄,农田,以及附近的几座坟墓,都看的清清楚楚。
沿着这些个恶心的让人作呕的秽物,我们在这条下山的小路上,都要走到山腰下面了,我仔细观察着道路四周密布的操纵灌木,可一直都没有看到高天风和白道儿。
我甚至都有点放弃了,觉得可能是我和凌翊的推断错误了。
突然,就在路旁看到一堆垒得很高的茅草堆。
从草堆里,伸出了一只白生生的手臂。
手臂上带着一只瑞士表,表上面的三根表针已经不会走了。
五根手指头上的手指甲长的奇长无比,而且黑的就跟墨汁染上去了一样。从手指头缝里面,还正在一滴一滴的流着鲜血。
“高天风的手?他不会是从山上跌下来,摔死了,然后尸体诈尸了吧?”我看到这个景象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去掀那些草堆里的干草。
干草里果然躺了一个人,那个人倒是没死。
他只是有些神志不清的看着蓝天,眼睛里除了眼白之外。眼瞳居然变成芝麻大小的一个小圆点,看着就让人生生的吓了一跳。
“高天风……高天风……”我推了几下高天风。
他还是有意识的,浑浑噩噩中看着我,激动道:“苏芒,苏芒……你终于来救我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的?打你电话也不接!”我低声问道。
“我从山上滚下来……我以为我死定了……还好是草丛!”高天风抓紧了我袖子上的衣料,瞳孔只剩下一个小点的眼睛里全都是悲凉和惊恐。
我在想,卿筱为什么没有来保护他呢?
是因为那一次惊吓,所以打算都不再出现了吗?
“为什么不打电话,你打一个电话我们就都来了。”我有些责怪高天风。
然后才想起来,他的手指甲已经长到没有办法打电话了,连忙又问:“翟大哥呢?”
他好似受了很大的刺激,浑身都在战栗着,紧紧抱住我的手臂,他的意识已经不允许他跟我讲清楚白道儿的下落了,“我不知道,呜呜呜……肚子好痛,好痛……”
突然一下,他就跟被雷劈中一样,嘴里说不话,抽搐着从口角流出带着酸酸味道的秽物。然后,又低着头,对着地上大吐特吐。
即便是这样吐着,他小腹也是微微隆起,看着就跟四五个月的孕妇一样。但我清楚孕妇鼓起来的是子宫,而不是胃部。
这只能证明,他的肚子里有什么不能消化的东西。
在这情况下,我根本顾不得爱干净,连忙隔着肚皮和衣服去摸高天风的胃部。胃部还算柔软,但是异常的冰凉,应该是吃了阴气过重的东西。
我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烧的滚烫,这起码有四十多度,难怪是整个人都迷糊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