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头的野狗根式炸了锅一样的疯狂撞击,连君宸站在一柄黑伞下,只是淡淡的看着,“明天换个结实的门,这个铁门我不满意。”
“是,连先生。”那个给他撑伞的保镖低低的回了一声,声音里已经带了颤音,似乎是害怕到了极点,“那个黑影是……”
碰到这种情况,正常人都会吓尿的。
给连君宸撑伞的保镖,算是承受能力很好的,到了现在也才问了一句。
连君宸则是淡淡的回应,“问那么多干什么?”
保镖吃瘪了,低下头不好多问。
“送它去幽都!”南宫池墨手里的桃木剑指向了高空,似乎是在命令那颗眼球,把陷入阵中的狗煞送到幽都去。
也对,除了幽都以外,我真的想不出还有哪里更适合狗煞之首的。
那颗眼球就这么冰冷冷的俯瞰下来,但是还是显得十分的呆滞,时间在它的身上似乎比正常世界慢了好几个世纪,它动作很慢的一点点飘下来。
我看着它那个样子,觉得有点好笑。
这颗眼球君没手没脚的,也不能像电视里的黑白无常一样,把有罪的魂魄灵体锁了去阴间。这个幽都来的守卫,要怎么把一只狗煞押送去幽都?
刚想到这里,好似动作很慢的硕大直径有一米多长的大眼球,就像块石头一样的停在了剑尖的上方。
雨水顺着它表面的青筋滑落下来,一滴一滴的滴在南宫池墨的头上。
以我的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眼球上面诡异的眼白,它刚出现空气当中就被一股阴冷所笼罩,但远没有之前鬼神出现的时候那样的可怕。
它停顿了一会,发出了声音:“南宫池墨!此物非活人魂灵,无名无姓,生死簿上亦无记载。吾不能喊魂,如何能带走?”
声音低沉而古怪,咕噜噜的像头鼓着腮帮子说话的老蛤蟆。
这幽都的守卫们真是很是奇怪,做事情似乎很刻板,不许按照特殊的章程和规定去做,有点死守着规矩不放的感觉。之前要勾走简烨的魂,就一直在门口喊简烨的名字,而不是直接进来夺魂。
它要有人答应,才能按部就班机械的勾走魂魄。
眼下不知道狗煞的名字,似是没法带走。
这幽都的守卫其实和普通呆头呆脑的生魂差不多,大概都少根筋,魂魄里没有代表灵智的地魂。生前即便是聪明绝顶的科学家,死后在很多时候依旧略显耿直和呆板,脑子真的没有多余的地方拐弯,就喜欢照规矩办事。
南宫池墨好像做好应对的准备了,将手中的桃木剑装腔作势的如同武侠片一样背在背后,“此物是鬼域的狗煞,若不带走会祸及苍生。”
“狗煞……狗煞……你跟我……走……”眼球似乎是没听懂,慢腾腾的如同念经一样喊着狗煞。
那黑影又不是名叫狗煞,生死簿上也没它名字,这么喊有个卵用啊。
眼球君干巴巴的在雨里喊了半天,似乎发现没用了,有些愤怒了,“本君执法严明,孽障,祸害苍生,你以为你可以逃过此劫吗?眼下便将你带去幽都受罚……”
连点征兆都没有,它圆滚滚的硕大的身体迅速往下一坠,似乎并不惧怕桃木剑上的至阳之气,直接穿过了桃木剑。
再如同旋风一样飞起,转的雨水四处飞溅。
让人觉得神奇的是,桃木剑尖上刺穿的那块黑影消失不见了,想来是被吞进了眼球内部吧。原来幽都的守卫,都是这么拘魂的啊。
我还以为,都要像电视里一样,会有一条锁链把狗煞都给锁上。
那狗煞之首我在没见过以前,还以为是什么牛皮哄哄的存在呢,起码也得是巨型犬,没想到就是个小奶狗。
毛都没长全,没头没脑的就撞到了墨斗阵的阵眼,三下五除二就被干掉了。
还狗煞之首呢!
我家以前附近邻居养的京巴狗,凶猛起来,都好像要比这只来的生猛。
“回……幽都……活人南宫池墨,私自招魂幽都使者,扣……二十年阳寿……”那个眼球咕噜咕噜的说着话,就朝天际深处飘去。
我内心深处有种震撼,没想到南宫池墨召唤守卫的代价这么重。
他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那样的年轻,平白就没了二十年阳寿多冤枉啊。连家给他的报酬无论是怎样一个数字,根本就买不了一个人二十年的光阴。
人的生命,本来就是无价的!
他到底怎么想的?
“好在……狗煞之首被幽都守卫带走了。”他的付出没有白费……
我喃喃自语,安慰着自己,让自己不要去往二十年阳寿的事情上钻牛角尖。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肯定不能多管闲事去插手南宫池墨自己的选择。
凌翊却是眉头蹙的更紧了,“没那么容易,以我对鬼域的了解。普通狗煞都那么难对付,狗煞之首不会是这样级别的幽都守卫就能对付。”
这话话音一落,耳边传来了一声礼花绽放的声音。
天上落下来的居然是红色的肉酱子雨,还有一些黑色的液体,一团一团的差不多有好几十斤肉。
落到了地上,还不容易被雨水冲刷。
抬头看看天空,雷点如同划破苍穹的利爪,狰狞的抓破天空。
耀眼的白光之下,那硕大的,几乎可以遮挡一大片雨幕的眼球消失的无影无无踪了。一条黑影灵活的就从半空中窜出,然后在犀利的雨幕中变得没影了。
这个景象不用解释也知道,那个幽都来的眼球君好像是从内部被和炸药差不多威力的东西炸了……
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眼球君是怎么在雨中爆炸的,不过脑中完全可以脑补想象。有一只灵活的小犬要从它体内出来,最后弄得整个身体如同烟花一样爆开。
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侥幸的想法,这个大眼球被狗煞搞炸了,死无对证。
这样一来,是不是南宫池墨的阳寿就不会被扣了?
这个想法到底靠不靠谱,我一时半刻也是弄不明白。
倒是站在墨斗阵的正中的南宫池墨甚是倒霉,眼球炸开的一瞬间没来得及闪躲,被兜头浇了一头的浊液。
不过这都算轻的,眼球爆炸以后,他好像受到了重创单膝跪倒在了地上。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嘴里猛的喷出一股血来。
“南宫大师,你怎么样来了。”一个保镖上去要扶他。
他一摆手,从地上强撑的起来,“不用,我自己能行。”
那个样子哪里像是能行的样子,说话间嘴角的血沫子就不断地冒出来。可他还是一意孤行,捂着自己的胸口,冷冷的走进别墅中。
门口的那些野狗们,纷纷都离去了。
今天晚上抓捕狗煞之首,算是失败透顶。
大家也都纷纷各回自己的卧室,我到了卧室里面,才觉得膝盖疼。凌翊把我抱到了床边坐着,挽起了裤腿,才发现膝盖处严重受伤。
那些伤口似是石子刺破的,鲜血还没有完全结痂,有的还在冒血。
原先还不觉得疼,眼下随着大雨如注,空气湿度加大。竟然像风湿一样发作的厉害,我疼的额上出了汗,却不敢叫出声。
我怕凌翊担心我。
凌翊蹲在我的脚边,视线和我的膝盖平行,眉头皱的要死了,“为什么不说?”
“我也不知道。”我有些理亏,自己受伤自己竟然都不知道。可毕竟是发生了那么多一连串的大事,而且我只是在梦中磕到,没想到膝盖真的受伤了。
梦里的还要严重些,都走不了路了,眼下走路还是自如的。
他冰凉凉的手指头挑起了我的下巴,眼中带着一丝责备,“都是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粗心?伤成这样,都还没感觉。”
被他冰凉如清泉的双目看着,我莫名有些脸红,发窘之下低了头,“我以后会改的,凌翊,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一直都是小孩子。不然……你怎么一直喊我小丫头。”
他错愕了一下,拿了药箱给我上药,“我倒宁可你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这些时日是我连累了你,被迫成长了许多。”
冰凉的碘酒上了伤口,有种凉飕飕的刺痛。
我龇牙咧嘴的忍了一会儿,他就娴熟的帮我上好药,好像在哪儿学过专业的护理知识一样。包扎了伤口之后,我实在不敢睡觉,拿了手机点了几本电子医书,默默地看起来。
我倒是想和以前一样,玩手机游戏放松一下,但我怕开学的补考不及格啊。
要是补考都不及格了,我不是完蛋了?
明天开学,我就得留级一年……
第二天早晨,江城的雨没停,变成了绵绵细雨。
听说江城很多市郊的低洼地带,都产生了内涝,水深的地方都到了人的腰部。好些车库里的车也被水淹了,房屋也不少被水淹了的情况。
风水一说,除了气运之外,更多的还是住在此地的舒适度。比如不会被水淹。常有古墓旧冢建地势高的地方,防止被水脉侵蚀破坏。
好在连家住的位置风水极佳,在城市的中心地带,地势较高,听说地下还埋有温泉。应了风水当中的温泉灵脉,住在这个地方不仅生意顺风顺水,更是能够福荫子孙后代。
站在阳台看下去,门口有一堆白骨没人去清理。
那堆白骨毋庸置疑的就是林齐的尸骨,绵绵的西域浇在白骨上,有说不出的苍凉。我脑子里还能想象到,昨天晚上林齐被母狗和小狗们一起被吃光了内脏和上的每一块肉。
盯着那堆白骨看了好一会儿,门口才开来了一辆警车。
警车里下来了几个警官,看到门口的尸骨,明显都是一怵。门口迎接的佣人,也没请警察进门,只给了一个类似优盘的东西。
想来应该是昨晚的监控录像,警察收了,也没有多问。
七手八脚的在雨里收拾了那堆白骨上了警车,车子在绵绵细雨中刷的就开走了。这些警察现在大概因为是连家出的是,还没怎么明白这堆白骨是怎么回事,甚至连盘问都没有,就草草的处理结束。
等回去以后看了优盘里的内容,估计要被吓得够呛了。
房间里的凌翊,变得前所未有的忙碌。
他甚至打电话叫了江城公司里的人送来了一台电脑,单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在触控板上忙碌的摁着。
似乎公司那边的事情有很多需要交代,一天下来电话也很多。
我不想打扰他,又不能出连家,只好在房间外面瞎转悠。
转悠着就转悠到了南宫池墨的卧室门口,照例说他在连家呆的时间不应该这么长,处理完事情就要走。
昨晚上受伤了,眼下应该在养伤。
我驻足了片刻,居然想不到进去的理由,其实我就是想看看他的伤如何。他昨天晚上吐血,应该是受了内伤。
我听宋晴提过,阴阳先生召唤出来的东西出了差错,先生自己也是要受到反噬的。
那颗眼球都爆成那样了,让我很是担心他的情况。
“苏芒,你怎么突然想见我了。”突然,就有一个幽灵一样的声音在我后面响起,“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他立墨斗阵开坛做法,要送走狗煞之首,我们人人都希望他成功,没人会愿意看着他失败。
这样孩子一般赌气的话,大概也只有南宫池墨这个爱面子爱装深沉,骨子里又难逃年岁上实际年龄心智的少年才能说出来。
我急忙转头否认,“不是,我……我就是想关心一下,你伤好的怎么样?毕竟……毕竟你在幽都曾今救过我……”
“进来吧。”南宫池墨推开了卧室的门,淡淡的走进屋子里,掀开了被子做到了床头。
他看起来倒没什么毛病,还能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双眼也有些涣散,只是强撑了一口气,一直在忍着什么。隐忍了一会儿,他终于受不住咳嗽了几声,他床头的手机又响了。
“喂……”他语气虚弱,却沉稳的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也很急躁,“你什么时候从连家回来啊,我告诉你吧。高宅里的人才是你得罪不起的,少宗主,你还是快点去回高宅吧。高宅的高老太太已经因为你去连家,而被厉缠的过世了,你的心能安吗?你可不能辜负老爷对你的期望。”
“高老太太过世,我不能心安,我下午就过去。”南宫池墨皱了眉头,低沉的回答。
我看他嘴角还在溢着鲜血,却一个抱怨也不说,人家在电话里吵着让他去高宅。他就老实的答应去高宅,连个辩解的话都不说。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也没听出来南宫池墨受伤,不耐烦道:“快点来吧,高先生现在情况不好。对了路上应该有几处内涝,我会派皮艇去接你。”
我站在床前都傻了,“你都这样了,还要去高宅?”
“我……在电话里是骗他的,他太聒噪了,我不想和他废话。”南宫池墨挂断了电话眉头轻轻蹙起,眼中是一丝揶揄,“我就算去了,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我有些惊讶:“那高宅那边怎么办?”
人家还说要派皮艇来接他,结果人家南宫池墨根本没有要去高宅的打算。只是不想和电话里的人多废话,满口答应了。
我一直都以为是高宅的事情处理好了,南宫池墨才来的连家。
没想到南宫池墨来连家几天没到,高老太太就去世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了南宫家的人。
“哼,你知道高宅的老太太是怎么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的吗?”他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低头翻看手中一本线扎的的旧书,神态认真而又专注。
书上的文字全都是繁体字,没有长期接触繁体字的人,乍一看根本看不明白上面写得内容。不过看书上的某些图案,应该是一本和阴阳术数有关的书。
我摇头,我又不认识高宅里的人,甚至连高宅附近我都没去过。最近也没有相关的报道,我怎么知道高宅的老太太是个什么情况。
南宫池墨终于放下手里的书,和我对视了一眼,就把高老太太遇到的那事和我说了。
前一段时间发生了沉船事故,死了不少人。有些死者家属喜欢在灵车经过的地方撒冥币,也有些土豪喜欢撒人民币。既然是撒了真钱,大部分人都十分阔气,红色一百块一撒就是一大把,光是看着就叫人觉得浪费啊。
不过,江城里就连乞丐都懂得守规矩,不会要这死人财,要了会到大霉。
高老太太毕竟是那个年代的人,即便儿子做的大官,依旧是改不了爱贪便宜的心态。也不觉着随风乱飘到各处角落的一百块钱大票,一直没人捡有问题,反倒觉着自己捡了大便宜。
在去殡仪馆的沿途,听说一捡就捡了三万多。
这个钱捡的越多,人就越贪心,干脆打电话给别墅里的佣人,让佣人找个纸箱子来把路上,路边,角角落落的钱都找来,装起来带回家。
要知道这一带,每天都是有马路天使天天清扫马路的,偏是没人敢碰这些钱。多少天了,地上的纸钱还是随风刮倒各处的角落,也没被收集起来处理。
这从沉船事故开始的头几天,一直到头七之后抛给亡魂的纸钱,全让老太太一个人给占了。这得惹得多少枉死的阴魂不痛快,夺人钱财,等于要人性命。何况还是扔给鬼魂的死人财,那就等于是和死人抢钱。
“这阴财可真是个惹祸的东西,高家其实不缺这点钱。”我随口一感叹,心里却明白。
其实现在很多老人都是这样,明明家里已经很有钱了,却还偏偏要去占那些小便宜。我记得有个大老板的亲娘也和高老太太差不多,家财万贯了,还偏要去菜市场排队领不不要钱的大白菜。
结果站久了脑供血不足,一脑袋撞到地上脑溢血,她儿子花了五十万救老娘,抢救了三天三夜还是撒手人寰。
这种情况,真是得不偿失。
为了几分钱的白菜,赔进去五十万,都还没保住老娘的命。
南宫池墨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就好像看尽了这世间沧桑一般,显得并不十分的在意,“这本来就是她自己招惹的,自己改了自己的命数,注定要死。我没必要多此一举,去高宅救她。咳咳咳……”
他说着,突然就剧烈的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一下涨得通红,整个人蜷缩起来像个虾米一样。咳嗽的声音越来越大声。
紧接着,南宫池墨一口老血就喷在了蓝色的被褥上,整个人抑制不住的强烈喘息着。就好像身体里极度缺氧,呼吸困难,拼命的往身体里头稀奇。
可他的眼中是那般的倔强,好容易平静下来,却是连一声抱怨也不说。
昨天晚上的反噬,怕是伤到了内脏了。
“你伤的的这么重,怎么不去看医生。”我从饮水机里倒了一杯水给他,另一只手已经掏出手机打算先叫救护车。
他咳嗽之后整个人都变得萎靡下来,语气有些冷的说:“看了医生也没用,我召唤的幽都守卫死了,我的命脉与它相连,五脏六腑都因此受损了,活不了几日了。”
活……
活不了几日了?
一个正直韶华的少年,用这种平淡的语气跟我说,自己活不了几日了。这种感觉太怪异了,我的心跳好像漏了半拍似的呆立在原地。
我一个外人都在乎的要命,他自己却如此淡然这件事。
手指头不自觉的握紧成了拳头,我脑子里是昨晚上,他召唤出幽都守卫,被守卫惩罚扣去十年阳寿画面。他纵使没有料到会被因为召唤的守卫死亡,而被反噬,也早就做好了没了十年阳寿的准备。
“你……你是阴阳先生,来连家不过是求财而已,用得着这么拼命吗?你也看到高老太太的教训了,相比起生命来说,再多的金钱都只是个数字而已。你完全没必要为这件事付出这么多!”我颤声质问他,手机被我抓的牢牢的,这个电话我肯定会打出去的。
他被反噬内脏受损,医院至少有治疗的手段。
在这里坐着等死,算个什么意思?
我……
我是着急了,才会骂他,他不管我们,他没什么损失,顶多就是少赚钱而已。但不会把命搭上……
我不想看着南宫池墨死!
南宫池墨一直是低头喘息着,只是从一开始的剧烈,变成了现在的缓慢。
此刻虚弱的抬起头,倔强的眼眸看了我一眼,“苏芒,你管那么多干嘛。况且,你不是也被狗煞缠入了梦境,我如果成功了,你也会没事的。现在……只是失败了而已。”
“我和连君宸各人自有各人命,你没必要做这么大牺牲,不是吗?你不管我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我情绪有些激动,脸上涨的滚烫。
他就要死了,我能不急吗?
南宫池墨和怒气冲冲的我对视着看了一会儿,低头将被血弄脏的被子甩到一边,嘴里似乎是自言自语的嘀咕,“因为我想救你,你不懂吗?”
“你说什么?”我听着不是很清楚,觉得自己好像是耳背了,于是又问了一遍。
我和南宫池墨顶多算是泛泛之交,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关系应该没好到他把寿命不要钱一样的挥霍,眉头都不眨一下的就拿十年阳寿,除去狗煞之首。
难道他记得他那次喝醉了酒之后发生的事情?
不……
不会吧……
我脸上微微有些红,这小屁孩喝醉了,整个人都变了,变得不是一般的轻佻狂妄。
结果这个小屁孩居然说:“我说我愿意,你管得着吗?”
我被这个小屁孩气的要抓狂了,差点就爆发出来。
不过我还是气运丹田,忍了!
叫了120,让人医护人员直接来连家把这个受了内伤小屁孩给带走。
挂断了电话,我就问他:“你们南宫家的电话给我一个,我让他们跟去医院照顾你,你一个人去医院我不放心。”
“你叫的救护车,当然是你陪我,南宫家的那群人太烦,我不想见到他们。”南宫池墨没有拒绝我的好意,只是非要我去照顾他。
“去医院照顾你不是不可以,不过……”我犹豫了一下,说出实情,“我被狗煞缠住了,离开连家会变得很危险,所以这段时间,只能……只能在宅子里呆着,希望你能谅解。”
“那我就不去医院了。”他双手抱膝的坐在床上,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苏芒,我反正都要死了,你陪我几天吧。”
“我……陪你?那你的家人呢……你生病受伤,让家人照顾,才好的快吧?我毕竟……毕竟只是你的普通朋友,我再这么照顾你,也没家人贴心。”我错愕的指着自己。
说到普通朋友的时候,我的心有些刺痛。
想到他为了救我和连君宸,不惜以十年寿命作为代价召唤了幽都守卫,现在又因为反噬伤及了五脏六腑,很可能会死。他却在死亡面前,那样的面不改色。
扪心自问一下,南宫池墨……
他还只是我的普通朋友吗?
不!
不是了,对我来说,他和我已经有了过命的交情了!
南宫池墨抬头幽幽看了我一眼,又低头,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显得十分的冷淡孤独,“苏芒,我不喜欢家人,也不喜欢医院。”
我说呢,第一次见南宫池墨,他是被一群人簇拥了的小太阳。被人捧上了天,在酒吧里面,就连当地的小混混都对他恭敬有加。按理说,要是通知了南宫家,早就是一大帮狗腿子侍候在床前了。
可他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说不喜欢家人和医院,自己受伤的事情根本就没有说出去。
我清楚五脏六腑即便是因为反噬而衰竭,最好还是要去医院检查一下,配合一下治疗。这种脏器上的损伤,现代医学还是会有治疗的办法。
我也不跟他抬杠,好声好气的劝他去医院做个检查。
说他如果不喜欢医院,在医院做了检查了之后,可以让医生来家里给他做治疗。
南宫池墨漂亮的凤眸微微一眯,点了点头,好像是答应了。
不多时,救护车就来了。
我不放心南宫池墨一个人上医院,还找了刘大能陪南宫池墨去医院。刘大能本来还在连家专门给保镖准备的房间里抽烟生闷气,一听是陪护南宫大师的任务,也忘了昨晚上是南宫池墨最先不让林齐进来的,古道热肠的陪着就上了救护车。
我回卧室的时候,房门是虚掩着的,里面飘出了一阵烟味。我虽然不会抽烟,可是这几天闻多了也就清楚,这是太白大人常抽的黄鹤楼的味道。
“太白,怎么这么着急离开连家?是有什么急事吗?”凌翊用一种无所谓的,却有一种幽幽的口吻问它。
我推开门蹑手蹑脚的就进去了,就见到太白大人被锁在了一只鸟笼子里,它嘴里叼着一根烟,冷漠的看着凌翊。随着它用脚爪抓住那根烟之后,才慢慢开口的:“我在外面时间久了,想回家了,不行吗?”
“想回家,可以和我打一声招呼再走啊。毕竟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不响的就想要走,多让人心寒啊。”凌翊白皙如玉的手在鸟笼上轻轻拍了几下,冷冰的眸子寒光凛凛,好像随时都会飞出一把匕首一样。
太白大人在笼子里有些不淡定了,愤怒的扑腾了几下翅膀,“不走?留在这里等死吗?你知道昨天晚上,你踩扁的那颗纸做的人头是谁吗?是鬼母!是鬼域的鬼母!”
原来太白大人是因为害怕鬼域的什么“鬼母”,才会选择逃离连家,最后被凌翊给抓回来了。
这时候我已经走到了太白大人的笼子旁边,它恰好也看到了我,显得有几分尴尬,“苏马桶,你来了啊……你这个鬼渣夫君把我抓了,你快让他放了我……”
人渣本来是用来骂人的话,被太白大人改成了鬼渣,听起来让人觉得又好气有好笑。
看着笼子里的太白大人,有些不知所措,一直以来大家都怀疑太白大人和鬼域有关。但这样的话从太白大人的口中说出来以后,总有点让人难以置信的感觉。
也想不到,凌翊一直以来隐瞒着太白大人,这时候会和太白大人摊牌。
我幽幽的问它:“你也知道鬼域?”
“知……知道啊!”太白大人有些结巴了,红色鸟眼看着我似乎有些理亏,却还影视说下去,“我太白大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鬼域这个地方我听过,听说是四维空间。偶尔会和我们的空间发生碰撞,使得我们会误入鬼域。”
“那鬼母又是什么?”我问道。
太白大人浑身打了个抖,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就是鬼域鬼子的妈啊,鬼母鬼母,不就是鬼的母亲的意思吗?”
“鬼子……是一个白衣少年吧?”我又问,眼中一片平静。
它反倒是惊讶了,“你已经见过他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太白大人似乎发觉自己说错话了,嘴立刻就闭上了。
我只是随口瞎猜的,没想到我梦里的白衣少年,就是鬼域的什么鬼子。而太白大人似乎也认识我梦中的那个白衣少年,它果然和鬼域脱不开关系。
平时它在我们面前表现的友善和友好,都是……
都是装疯卖傻吗?
其实,就是鬼域潜伏在我们身边的卧底!
那!这些狗煞是不是也和它有关系?
我有些不确定,就好像被最信任的人欺骗了,胸口似是堵了泡过冷水的棉花,多了些窒息的感觉,“是……我……我是见过他,太白大人,狗煞的事情……是不是和你有关?你是不是……是不是卧底?”
太白大人似是被我的话激怒了,大喊道:“苏马桶,你觉得以咱俩这么铁的关系,我会害你吗?你怎么能不信我呢……”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太白大人,退后了半步,身子有些站不稳。
好在凌翊就在我的身后,他坚实有力的手臂揽住我的后背,冷冰的说道:“如果和你没关系,看到鬼母之后,你跑什么跑?苏芒被鬼域的梦魇缠身,昨天差点就被困在玄灯村回不来了。”
“他对苏马桶下手了?”太白大人显然很吃惊,肥胖的身子在鸟笼中走过来走过去。好在鸟笼够大,否则还真容不下它这么庞大的躯体。
一边走,它还一边的说:“玄灯村……玄乃黑也,黑灯村。黑色的灯就等于黑暗,有悖常理。那个村子好像进去了,就出不来了……对了,苏马桶是怎么回来的?”
我站在一旁有些默然,这太白大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就连凌翊也是一脸冷峻的看着太白大人,看样子似乎并不是十分相信。
太白大人急了,极力为自己辩白:“我太久没回鬼域了,很多……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了,更不可能和他们勾结。我容易吗我?我当年离开鬼域,只想在阳间过几年清净日子也不行吗?”
“那这么说你不是鬼域派来的细作?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凌翊的唇角似有若无的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幅度,不仔细看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我隐约中感觉,太白大人好像又上套了。
太白大人没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凌翊微微躬身,单膝磕在了地上,一只手压在了鸟笼之上。样子似是有些谦卑,语气也有些低沉,“既然你是和我们站在一边的,我希望你能帮帮我妻,若她再不摆脱梦魇,不出十日定会一尸两命。”
“怎么帮?”太白大人问道。
凌翊摁在鸟笼上的手握成了拳头,“杀了鬼子,以你曾经在鬼域的实力,很容易办到。”
“芈凌翊,就算你识破了我的身份又怎么样,我发誓过重誓,以后绝不会插手鬼域的事情,更不可能去……杀鬼子……”太白大人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声音变得低沉小声,然后就变得愠怒,“你这样逼我,我也不能帮你的……”
听到太白大人说它发过重誓,我有些于心不忍,对于某一些特定的存在来说。发过的誓言是绝对不能反悔的,就好像人答应鬼的事情,就跟誓言一样是一定要做到的,否则就会被纠缠一辈子。
太白大人来自鬼域,也不知道鬼域的誓言,是个什么德行。
我既然懂得换位思考,就忍不住选择相信它,“你……你是不是因为誓言的关系,所以那天晚上看到鬼母了,害怕自己和鬼域扯上关系,才逃跑的。”
“是啊,鬼域的事情,我再也不想管了。既然遇上了,当然要躲着。”太白大人冷静的回答我。
我扯了扯凌翊的衣袖,轻声的劝他:“既然狗煞的事情和太白大人无关,就不要勉强它插狗煞的事,它……它也是有苦衷的,放它离开吧。它毕竟是太白大人,以前骄傲惯了,关在笼子里也不合适。”
“好,我听你的小丫头。”凌翊抬手把笼子的门打开了,他眸光冷冰冰的。
太白反倒是杠上了,居然是缩在笼子里不出来了。
我不知道情况,只能亲自去请,“太白大人,你出来吧,凌翊既然说听我的,就不会再为难你了。你快回去找宋晴的爷爷吧……”
沉默了良久,它好像是突然爆发一样飞起来,肥胖的身子重重的落在我的肩头,“我还是很想帮……你的,苏马桶,我只是无能为力。我如果破了誓言,命数就发生改变,成为最倒霉的五弊三缺,还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我知道,这个忙帮不了就算了,也许有别的办法对付什么……什么鬼子的,对不对?况且太白大人你过去帮了我们这么多忙,我也舍不得你死啊。”我抚摸了几下太白大人身上的羽毛。
鬼域的梦境,对于我来说已经有了致命的威胁,可我一点也不想勉强太白大人。
它自己也有难言的苦衷。
太白大人似乎很感动,还用鸟头蹭了蹭我的脖子。
少顷,它突然间又对凌翊说道:“其实我有个办法,可以救苏马桶,就看你芈凌翊敢不敢了!”
“说!”凌翊唇瓣轻启,只发出了一个字的音节。
太白大人似乎没想到凌翊这么淡定,愣了一下,才涛涛不绝的把自己想到的办法说了一遍。
简单来说,它就是让凌翊去杀鬼域的“鬼子”。
然后,它在这里保护我。
保护我这种行为,大体是不算破了插手“鬼域事情”的誓言。
“主意不错,太白,我们这么多年交情。我也不需要你发誓,你只需亲口答应我,会保护好我妻和我儿就够了。”凌翊眼中闪着一丝信任的水光,让人很轻易就被他眼眸中的情绪所感染。
太白大人用力的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你什么时候走?”
“半个小时之后。”凌翊一字一顿的说着,他朝太白大人眨了眨眼,“我和我妻还有些话要说,你确定要在这里当电灯泡?”
“这么快?你确定连君宸能接受这个现实吗?”太白大人语气不确定,“你不提前做些准备吗?你在欧美和国内都有公司的,这些都怎么办?”
“什么……”什么现实?
我刚要说话,就被凌翊掩住了嘴,心里头更加诧异。凌翊要去杀鬼子,和连君宸接不接受还有半毛线关系?
连君宸又不知道凌翊的身份!
我在这个时候,智商真的是有些令人捉急,根本就不知道这两个家伙说的是什么鬼,只听凌翊说道:“这些事,我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该说的话全都交代给苏芒,她会帮我处理的,你大可放心。”
太白大人似乎还是有些许犹豫,在我们头顶盘桓了两圈,才飞出去。
“相公,太白大人刚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唇角有些哆嗦,颤抖的搂住了凌翊,心头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却双商感人的想不出。
凌翊邪异的勾起唇角,指尖挑起了我的下巴,“因为它知道我今晚上会死,怕我在海外的那些财产都打水漂了,又怕连君宸那只大臭虫,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想不到太白不仅贪财,还有圣母情节……”
他眼眸中似笑非笑,没有半分痛楚。
我却不自觉的流下了眼泪,仰视着那个脸上带着烫伤疤痕,却依旧那般清俊优雅的男人,“那你的……那你的那些财产怎么办?打水漂吗?”
“我这两天已经都处理好了,所以才一直没时间陪你。”凌翊淡笑着凝视着我,好像死亡对他来说已经是云淡风轻的事。
如果死亡真的是能这样轻松面对,他又何必千方百计费尽周折的拥有一个活人的身体?
能不死……
当然不是不死的好!
我泪如泉涌,感觉自己像是哭成了泪人,“你根本不是要让太白大人去杀什么鬼子,你早就做好准备自己去了。你……你这个大坏蛋,臭僵尸,脑回路怎么……怎么和活人差这么多?我!我永远都猜不透你在想什么。”
原来刚才一步一步,让太白大人主动答应保护我和我腹中骨肉的过程,都是凌翊事先下好的棋子。他早就准备好要亲自会一会那个什么鬼子,几天前就把一切都公司的一切打点好了,甚至还煞费苦心的坑了太白大人来保护我。
他的不择手段,都是为了我好。
我想搂住他,却变得没有丝毫力气,只是傻乎乎的用手去触摸他脸上的疤痕,用有些哀求的语气毫无理智的说道:“别走……好不好?我不想你死,更不想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