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洛辰骏,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
我还没有告诉凌翊说,我跟洛辰骏见过。可洛辰骏已经告诉了我他是凌翊的人,想来凌翊将洛辰骏部署在简烨身边,是有一定的目的。
这层为妙的关系,我自己觉应该在适当的时机问凌翊。而现在连君宸在这里,肯定是不方便轻易说破这件事。
我搂着喝的有些醉醺醺的彤彤,仔细观察着洛辰骏脸上的表情。
心想着如果洛辰骏和我主动打招呼,那我不妨先搭理他。如果洛辰骏还装作和我不熟的样子,那我也没有必要戳破和他之间的朋友关系。
自从那次从酒吧分开,洛辰骏依旧是和太白大人混到了一块去,只是现在见到他却没见到太白大人。
想想太白大人站在洛辰骏肩头,那趾高气扬,自以为是的样子就觉得好笑。那只肥鸟儿这几天没见到,我都有点想它了,想想应该是回宋家去陪老爷子了。
洛辰骏是个道士,进门见到一身敛服的婳魂,也不动手捉去,一双明亮的眸子色眯眯的盯着婳魂纤细的腰肢。
那个表情,简直和太白大人在酒吧里调戏美女的时候一模一样。
婳魂的步伐似是踩着曼妙的莲步,身姿轻盈而又窈窕。她回眸轻轻一盼,顾盼之间便生出许多娇媚来。纤细的手指挑逗一把的划过洛辰骏的下巴,媚眼如丝,“你这道士偷看我?我还想着,你会拿到符纸收了我。”
鬼魂虽然和人一样,眼睛长在前面。
但已经超脱了*,是可以360度无死角的看到东西。但是由于生前的习惯,依旧会把主要的注意力停留在双目能够看到的位置。
洛辰骏脸上的表情都快要流口水了,似乎是被婳魂迷得神魂颠倒,但他还是保持了最后的清醒,“贫道乃是出家人,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只收为非作歹之厉鬼幽魂。姑娘如此美艳……贫道……如何舍得?”
看到洛辰骏那种好色之徒的表现,那连君宸似乎都觉得没面子。一直以来波澜不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厌恶,但很快又被淡漠的情愫所替代。
可我却觉得洛辰骏未必像表现中的那样好色,这个洛辰骏演技都能拿金鸡百花奖了。当初他和简烨在卧室里演的那一场戏,实在是精彩,让我差点真的以为简烨好的是男色。
要不是在酒吧里,看到洛辰骏把妹的样子,我几乎就把洛辰骏当成是断袖来看了。
“你这道士说的好听,其实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个风流胚子。”婳魂那勾魂一样的目光扫了一眼洛辰骏,便抬手向洛辰骏介绍,“马道长,这位是我的老板,这一位是我们老板娘。您是老板的哥哥喊来的,我就不多介绍他了。”
洛辰骏连连点头,脸上堆笑,礼貌的一一见过。
“南宫少宗主怎么没来?”连君宸少有的皱眉。
洛辰骏用手挠了挠后脑勺,“说是高宅里出了事,少宗主抽不开身。就让我来,不知道连大公子有什么吩咐。只要贫道能做到,就一定尽力去办。”
洛辰骏这个样子分明就是来扮猪吃老虎的,他是凌翊的人,却装作不认识凌翊。又表现的自己好色平庸,放松连君宸对他的警惕。
但他所说的高宅,我是知道的。
高宅是江城里一个从政的大人物的房子,人人都称作高宅。这全城能和连君宸抢人的抬杠的,怕是只有这座高宅中的人。
就是首富,也架不住官威。
“我知道你,你好像是简烨身边的……那个道士?简烨昨天吃饭的时候提过你,你在酒吧似乎泡了他的前女朋友?简烨这孩子,似乎很不喜欢你的样子。”连君宸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在回忆什么模糊不清的记忆。
可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十分漠然,就好像天生没有感情一样。
我听到这个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道这个连君宸是故意装傻,还是真的不知道他说的简烨的前女友就是我。
那个洛辰骏的脸立马就变青了,眼神也变得惊恐起来,他不安的偷看了一眼凌翊,忙堆笑的解释,“误会,这都是误会。我是出家人,怎么可能有女朋友。那天去酒吧,主要……主要是听人提起酒吧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所以贫道是去斩妖除魔的。”
这种程度的谎言,洛辰骏信口胡诹便是,可连君宸提这些总觉得有莫名的用意。
我听到酒吧这件事,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我和宋晴在酒吧里,不仅被一个光头大汉调戏,还遇到了我这辈子都不想遇到的人简烨。
那天简烨低头向我认错,想让我原谅他这个有妇之夫。
凌翊抿着唇,眼中带着一股子杀伐的意味,他似乎已经猜到了连君宸接下来想说什么。
“误会?不会吧?当时在酒吧可是好多人都看到马道长你了,听说你的那个马子,长得还有点像我的弟媳。”连君宸慢条斯理的说着,每一个点都是在为了触怒凌翊。
我倒是不怕凌翊误会我,我对他的感情他都知道。
可我真想不到那天在酒吧遇到简烨的事情,会被人拿出来当做是把柄,成为此次羞辱我自己丈夫的工具。
就在这时,凌翊原先冷怒的一张脸,在听完连君宸这一句话之后出人意料的缓缓的扬起唇角,那笑容带着些许邪异和阴沉。
他站起来,高大的身躯冷傲的挺立,俯瞰着连君宸,“大哥今天来,就是为了伤我妻子的心来的吗?她是我的女人容不得别人对她有半分伤害,即便那个人是我的亲哥哥。”
“既然你不想提弟媳给你戴绿帽子的事情?那就提一提你跟我回家的事情,父亲在的时候,唯一的愿望就是接你回来一家团圆”连君宸脸上依旧淡漠,直接将洛辰骏无视了。
他的睫毛轻轻一抬,冷冷的看着凌翊,言语之间极尽讽刺的在利用我和简烨的事情羞辱凌翊。
凌翊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一脚踹翻了茶几,他就像一头愤怒的野兽一样。但是那种怒意是冰冷而又带着残酷的,他脸上烧伤的疤痕狰狞道一起,像一条又一条爬在脸上的蜈蚣。
我看着凌翊,有些怔住了,脑子里有些空。
有些旧事被人一遍又一遍的重提,可每次依旧能够伤害到我。我和简烨之间的感情,好像噩梦一样,要纠缠我的一生一世。
凌翊要杀这里所有人都易如反掌,可他作为连君耀,是不可能动用这种力量杀人的。他似乎在尽量克制身上的杀意外泄,手指握成了拳头,浑身上下的气势让周围的空气也跟着变冷了。
“恼羞成怒了?”连君宸扔掉手里的香烟,也站了起来。他一挥手,对洛辰骏说道,“马道长,还不动手请连二公子回家。”
“贫道只会捉鬼降妖,不会拿人。”洛辰骏目光一缩,竟然是推脱了。
连君宸见到洛辰骏不动手,冷声道:“你把他这宅里的脏东西都整理干净,外头自然有人来把连二公子请回去。”
洛辰骏看了看婳魂,紧张的咽口水。
婳魂咯咯直笑,“就马道长这样的水货,连彤彤那个小丫头都带不走吧。”
彤彤太弱小了,以洛辰骏的水平,其实就算有一百个彤彤都能带走。洛辰骏却装得十分平庸无能,也不怕砸了自己的招牌,低头说道:“对对对,我连彤彤都打不过。连大公子你可千万不要为难我……”
看着连君宸脸上阴沉的表情,我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要气炸了。只不过为了所谓的面子,故意隐忍不发。
我突然从脑袋空空的,被人诬陷却没有力气反驳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支配着我站起身来主动握住凌翊冰冷的手,一字一顿的说:“我和简烨早就已经没有半分瓜葛了,大哥你作为一家之主。整日老调重弹,是不是有*份了?”
有些事情就应该勇敢的去面对,我和简烨之间什么都没有,就是什么都没有。清者自清,别人爱编瞎话,难道我还能管得住别人的嘴?
“大哥,我同意跟你回去。”凌翊一直沉默的不说话,深沉的态度让人摸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威严而又带着杀意的双眸,更是让人心生寒意。
可是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便是一鸣惊人,“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连君宸,你只要答应我。我在你们连家住多少天都没问题,就算让我天天见你这个讨厌鬼,也无所谓。”
这话说得字字带血,把对连君宸的厌恶之情表达的淋漓尽致。
不过连君宸没生气,淡淡的问:“什么条件。”
“接受我妻子苏芒进入连家,给她应有的尊重,把她当做家人。如果有人伤害她,你也必须保护她。”凌翊说的时候语气极冷,就好像落在冰面上的冰雹一样。
没有最冷,只有更冷。
可我的心却是暖的,仰头看他的冰冷桀骜的侧脸,突然发现凌翊真的对我好到了极致。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从不说明理由,却都是为了我。
现在为了我,居然还要回连家。
我只怕连家请来的神位会伤到他,我拉住他的手,连连摇头。我不希望他去连家冒险,我进不进连家根本无所谓,只要能跟着他就好了。
可凌翊只是搂住我的后脑勺,轻轻的吻了一下,指尖在我的脊背上来回的抚摸。我感觉有酥酥麻麻的电流通遍全身,禁不住倒在他肩头,他带着冰冷和孤傲的眸光中深藏了对我的缱绻和宠溺。
我咬着唇明白,他是让我相信他。
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连家人认可我,甚至不惜放低自己的姿态,回到连家。
是为了能让我们的孩子认祖归宗吗?
但……
这似乎又说不通,对于凌翊来说,人世间的名分对他来说似乎并不重要。
对于宝宝来说,也没必要指着连家,他有我和凌翊就够了!
“连君耀,你没必要在我面前秀恩爱,我答应你就是了。以后谁还敢说伤害弟媳的话,就是跟我作对。”连君宸大概是看不下去我和凌翊在他面前玩亲亲,脸上有一些愠怒的表情,但语气依旧是淡淡的。
他就给人一种气质高冷的,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动摇他情绪的感觉。
洛辰骏立刻满脸堆笑的打圆场,说什么兄弟和解,皆大欢喜之类的话。其实是早就不耐烦了,打了圆场之后发现自己没有用武之地了。
伸了伸懒腰匆匆就道别了,他倒是成了我见过的人里最洒脱随性的人。
去连家,是凌翊自己开车。
连君宸有自己专门的司机,我们并不和他一辆车。我坐在副驾驶上,摸着胸口上挂着的凤凰玉佩,有些失落。
彤彤因为不能进连家,所以被留在家里。
现在喊她的名字,她再也不会从玉佩里钻出来,甜甜的喊我姐姐。然后,在我脸上亲一口,娇滴滴的撒娇。
“其实马道长是我安插在简烨身边的人,小丫头,我不该瞒着你。”凌翊在开车的时候忽然说道。
我点头说:“我知道,我们在酒吧见过,也……也聊过些事。”
我倒是没问,他为什么安排洛辰骏在简烨身边,答案已经昭然若揭。可我却不想责怪他,如果不是洛辰骏,我不会知道简烨居然会是鸷月的人。
不会知道他可以受人摆布,做出那样无耻的事情。
前头有个红灯,车子停了下来,凌翊冰凉的手指忽然捞起我的侧脸将我的头颅压在他肩膀侧面,“我安排他在简烨身边,是为了得到你,小丫头,你会生我的气吗?”
我没说话,只是喜欢他身上的气息,干脆搂住他的胳膊,低声说:“想不到你那时候就处心积虑了,你到底计划了多久?”
“从找到你开始,我就计划的把你夺回来。简家和你直系亲属失踪,有莫大的关联,洛辰骏去简家还有调查你直系亲属下落的任务。”凌翊的指尖在我的太阳穴上漫无目的的旋转着,却突然停下来了,凝眸深深的看着我。
他找到我,大概就是那次他被装在石棺里,差点被我解剖的时候。
那时,他说我是他要找的女人!
我还不理解……
现在,倒是明白了一些其中的含义。
关于我真正直系亲属的事情,我一直很少主动愿意去关注。在我自己的心目中,我的父母只有一个,那就将我抚养成人的那两位。
可听到凌翊提到我直系亲属失踪的时候,我的心咯噔一下就觉得无比的难受。视线茫然的看着十字路口穿梭的车流,车流之中似乎站着一个身子极为孱弱的白衣少女。
她远远的站着,猛然间就被车子给撞飞了瘦小的身子。
接着就是无数量车好像看不见她被撞到在地,纷纷从她的身子上呼啸而过。高速旋转的轮胎在那个少女头部碾压过后,脑浆子混合着红色的液体喷溅了一地。
脸部正是被碾压的看不清楚形状,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支离破碎的。
洁白的衣裙被染上了鲜血的颜色,原本高挑俏丽的身子因为撞击后的扭曲变形,变得狰狞恐怖。她的尸身就这么被无数次碾压之后,居然是缓缓的飘起来,茫然的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指。
眼睛里全都是惊恐,血泪也跟着流淌下来,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啊……好痛……我好痛……我为什么会这么痛。”
但很快,她有落在了刚才被撞的位置,等待着自己再次被撞飞。我的视线里,又出现一片血腥的画面,让人觉得恶心和恐怖。
我原以为这是一场交通事故,这个少女却似乎只是一只被车撞死的鬼魂,所以来往的车辆都看不见她。才会这样毫无知觉的从她娇嫩脆弱的身躯上碾过,让她承受着被无数车辆碾压的痛苦。
少女那种茫然的样子,大概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或者这个她应该要用它来形容。它此刻正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死前被撞死的痛苦,却没办法停止。
这样的循环往复被车撞死的画面太过血腥,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我听宋晴提过这种在十字路口被撞死的鬼,这种鬼会一直重复死前被撞死的痛苦,直到它承受不了了,真正意识到,自己原来死了。
然后,就去制造另外一起交通事故,让别人的冤魂来代替它守在这里。
冥冥之中,也算是一种因果,外力很难去介入。
我实在没法接受一轮又一轮惨不忍睹的画面,移开了视线。这个少女除了找到替死鬼守在这里,别无他法,别人就更没有办法能帮它。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更加复杂,禁不住用手抓紧了身上裙子的料子。人生本来就有很多的悲剧,也有很多人力所不能及,即便是凌翊也不一定能插手管的了这个无辜少女的亡魂。
就好像是我从有记忆以来,就对自己有血亲关系的父母毫无所知,现在更不知道他们的下落,也难以和他们团聚。他们是什么身份,长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
连凌翊都找不到他们,那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找到他们?
我很害怕,也很恐惧,很想落泪却不想在凌翊面前表现的过于软弱。
凌翊的大手跟着覆在了我的手背上,语气甚是严肃,“小丫头,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家人的,请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视线转到别的地方,尽量不去看车流中的那个少女的身影,脑子里却在不由自主的勾勒姜颖在我心目中的轮廓。
瓜子脸,长头发,大眼睛。
车子发动了,我却觉得鼻子不知道为什么酸酸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尤其是血脉之间的至亲,即便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也会触动人内心最深处的情感。
我问他:“我想知道,洛辰骏有没有查出什么线索来……”
“没有,简家这几年一直滴水不漏,洛辰骏现在和简烨关系不好,怕是不能再调查这件事了。不过司马倩在他身边,会留意这件事的。”凌翊回答道,他眼底深处复杂而有深邃,让人无法看穿。
他的身上总隐藏这一种神秘的气息,我跟在他身边,依旧看不清楚他的全部,却可以无条件的信任他。他的真心和睿智,足矣让人感觉到安全感。
只是现在,我心中燃起的可以见到真正家人的希望之火突然又浇灭了。那种感觉很复杂,给我带来的是一种心慌意乱的迷茫。
我赶忙岔开了话题,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尽量隐藏自己内心深处对家人的关心,“对了,我倒是有些好奇这个洛辰骏到底是什么来历。他不仅和宋晴的爷爷认识,还和太白大人是老熟人了。又跟南宫家有些牵扯,今天还是代替南宫池墨过来。”
对我来说,对于洛辰骏的认识,就只是第一次见面就跟在简烨身边的一个道士。
“他?他这个小兔崽子有点来头的。”凌翊嘴角轻轻一勾,紧了紧他掌中握着的我的手背,随口说来洛辰骏的来历。
说是洛辰骏本来不是道士,只是家里是阴阳玄学世家,所以精通命理八卦。听说是个奇才,也有可能成为北派当中最牛逼的传人。
先前就听过南宫家是南派传人,阴阳先生这个职业其实还分为南北两派。
南边一派,北边一派。
当然这南北两派当中也细分为很多小的派别,就像南方宋家虽然比不得南宫家声望打,却是起源于制造机关暗器阴派匠人。
可宋家同时又属于南派一派,所以中间的门道很多,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
最主要的还是洛辰骏自己的遭遇,他最爱的女人死了之后,不知怎么的就遁入空门当了酒肉道士。
有一段日日买醉,他亲爹都被他活活气死了。
想来,平日里的洛辰骏那种好色好酒的样子多半是装的,其实心里面真正的只装得下一个人。
反正这世上除了这个死去的姑娘的事情以外,天大的事情都使唤不动他。就是他亲生父亲的丧礼,他都没回去上柱香。
他亲爹死了都没差遣的动洛辰骏,洛辰骏倒是很听凌翊的话。
我不禁猜测,“既然他如此轻狂不羁,肯听你的话,必然是有所求的。难道说,他想复活他心爱的人?”
这个脑洞开的就有点大,人死不能复生,这个道理谁都懂。
凌翊真的能让一个死人复生吗?
也许能吧,他至少救活了宋晴。
凌翊摇了摇头,“倒也不是,他喜欢的人是个杀手。杀业太多而已,在幽都受了不少苦,就求我帮她。”
杀业这个词再次出现在我耳边,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我还很茫然。
这次听到这个词,就觉得心跳变得特别快,我身上背了千把条人命。现在虽然看不到什么副作用,但是这种冥冥之中的事情,来的最是突如其来。
也不知道那天,报应就来了。
我摸了摸小腹,感受到腹中孩子的胎动,突然很感谢孕育生命带来的玄妙。在我看来,只要能让宝宝平安生下来,不管有多少罪,我都愿意受。
但千万不能让我的孩子受罪。
到了连家才知道有钱人住的有多豪华,占地至少是简家的四五倍大。豪宅外面配着游泳池,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运动场,以及欧式的花园。
只是进到里面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地上被贴满了各种各样的报纸,一眼望过去极为的壮观。
车子开进去的时候,就见到一个女人站在豪宅的大门口对着一群佣人指手画脚,“快点贴,一会儿那对不吉利的狗男女就要来了,都给我麻利点。南宫大师说了,中国字最具有正气,这报纸上字多最能辟邪,别让他们来了脏了我的房子。”
那女人穿着貂裘大衣,脚上是红色的高跟鞋,耳朵上更是戴着硕大的钻石耳环。瞧着十分富贵,但总有几分说不出来的俗气。
她是简烨的姐姐简思,从小就很泼辣,但是那时候对我还不错。
现在她嘴里粗俗不堪的狗男女,我总觉得她说的是我和凌翊,不免觉得刺耳难听。凌翊拉着我的手下车,他嘴角一直保持淡淡的微笑,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女人说什么。
车外头的温度似乎是到了冬天了,寒风嗖嗖,披了个外套才不觉得冷。我其实已经意识到了,幽都的时间和阳间的时间是有差距的。
这次去过幽都回来,就从夏末直接跨到初冬,想想学校那边估计是已经放假了。
“嫂子大中午的就在忙活着欢迎我们,还真是有心了。”凌翊单手插在裤兜里,邪异的眸光微微一扫,默默那几个正在窗户和门上贴黄色符纸的佣人。
他向来懂得克制自己,喜怒也不形于色,笑着就把子婴辛苦种的一片曼珠沙华园子给点了。
不论子婴如何怒骂赌咒,也旁若无事。
这般心思深沉,在我认识的人里,大概也就只有我这个鬼夫君如此了。
简思眉毛一扬,语气虽然克制了,但还是有些盛气凌人,“小耀回来了,你第一次回家,得弄些柚子水驱驱邪。一会儿还得跨了火盆才能进屋。”
话音刚落,我和凌翊两个人都被一盆水泼成了落汤鸡,我用鼻子仔细闻了闻。泼我们的水的确是带着柚子叶的清香,不过用柚子叶来辟邪,可以等洗澡的时候弄啊。
这时候来个兜头凉,真的是要冻死我了。
我气得真想拉着凌翊掉头就走,可是想到凌翊答应回到这个宅子的条件,是希望我和我的孩子能够认祖归宗。我即便心头再是任性也隐忍了下来,抬头去看凌翊的表情。
凌翊将我浑身湿透的身子紧紧圈在怀中,防止寒风直接吹到我的身上,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大嫂,这份大礼未免也太大了。苏芒她还有身孕,要是伤到孩子怎么办?”
“一个野种罢了……伤了就伤了……啊……”这个女人倒是不像小时候那样照顾我了,出口便是脏字,也不像是个豪门贵妇。
她刚一撒泼,就被一双大手掐住了脖子,我抬头一看竟然是连君宸那张淡漠的脸,“简思,你今天的一切都是我给的。如果你敢撒泼,就给我滚,明白吗?”
看到连君宸这么对待简烨的简烨,我大吃一惊,嘴张的都能吞下一枚鸡蛋了。在我的印象里,连君宸即便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也不会对女人动手。
简思被连君宸掐着脖子,眼中缓缓的落下眼泪。泪水被黑色的眼线所染,滚落下来的液体也显得脏兮兮的,“我不懂!连君宸,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跟你结婚这么多年,相濡以沫。他只不过是爸爸的私生子,就连女人肚子里的孩子都是来路不明的货色。”
这句话听得让人句句心寒,就好像一把无形的刀子一样,把人捅的浑身是伤。
我心头真有种上去用胶带把这个女人的嘴堵上的冲动,凌翊却反过来安慰我,浅吻我额上的柚子水,“没事的丫头,她不过是呈口舌之快。”
“可……她……”我正在气头上,不免是气不过。
就感觉到凌翊的侧脸轻轻的贴住了我的侧脸,他温柔的抚弄我的耳朵,压低了声音暧昧的说道:“丫头,你说生前管不住自己舌头的人,死后去了幽都会变成什么样?”
我一听凌翊这么说,就知道他为什么不对这个女人生气了。
和简思逞口舌之快有什么意思,有本事她就不会生老病死,有本事她死后就不要去我相公的地盘。
不然,有她好受的。
我问他:“长舌鬼?”
“比这个还要有趣些。”他邪笑。
我更好奇了,“那到底是啥?告诉我!”
“活人阳寿有限,娘子着什么急?等些时日就知道了。”凌翊陡然间咬住我的耳垂,把我给惊到了,这里全都是连家的佣人。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我也不好意思,直接就把他推开了。
凌翊一脸受伤的表情,却反手就将我的头颅压在了他胸口。
就听一声巴掌落下的声音,连君宸似乎是对简思动了雷霆之怒了,一巴掌吧她给打了,“你的相濡以沫,就是每天拿着集团的钱,逛街买包包吗?你们简家,在江城有如今的地位,是你们自己打拼的吗?这些全都是我们连家给的!还有!地上这贴的什么,还有门上?你这个女人,疯了吧!”
要知道在凌翊家里的时候,连君宸就算是喝了下了泻药的咖啡,一样是处之泰然。可是遇到简思这样能撕的悍妇,似乎连最起码的风度也不要了。
磁性深沉的声音,带着滔天的愤怒。
“我……我这做也是为了连家着想!”简思声泪俱下。
连君宸似是将怒火平了些许,淡漠的问,“你倒是说说,你怎么为连家着想了?”
“那场大火之下,所有人都看见他被烧死的尸体搬出了。可是没两天,却从灵堂里活过来了……还有……还有,苏芒!她跟过我弟弟,这个女人和我弟弟是青梅竹马,肚子里的孩子岂止是来历不明,我弟弟亲口告诉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僵尸的种。”简思一开始被连君宸震的说话还有些嚅嗫,可提到我腹中胎儿的时候,底气渐渐足了。
字字句句都是带着愤怒的气势,高喊出声的!
我的手禁不住的握成拳头,当初的我不仅单纯,脑子也不够用。
我在长风公园的咖啡厅里,是我自己亲口告诉简烨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一具千年僵尸的。当初只想着不要拖累简烨,才说了实话,让他远离我。
可今时今日,我怀阴胎的事情,被他轻而易举的说出去,也成了别人口中的把柄。
更重要的是,听及简思愤怒之下和盘托出凌翊而是的遭遇,我才深刻的感知到凌翊曾经所遭受的屈辱和陷害。
他是从火中顽强生存下去的,而那场大火烧死了他的生母,让他被迫漂泊异国他乡。而那场大火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恶意纵火,要谋杀凌翊和他的母亲。
我被这些豪门恩怨搅得有些头疼,揉了揉太阳穴,觉着有些头晕目眩。
“阴胎?你这个女人胡说八道什么?记住,苏芒肚子里的是连家的血脉,懂了吗?你最好管好自己的弟弟,让他别乱说话,省的哪天睡觉醒了舌头没了。”连君宸字里行间透着冷酷,但是说话的语气已经恢复到了平淡如水的状态。
简思仿佛是愣了愣,良久,才惊叫一句话,“如果这个孩子是二弟的孩子,那……那她在跟我弟弟谈恋爱的时候,就已经背叛我弟弟了。这种女人,怎么能留在我们连家?”
“别在我面前提你那个草包弟弟了,我现在最烦的就是他。简思,我告诉你,我给你们简家的东西随时都有可能收回。你自己好自为之,善待小耀,还有弟媳。”连君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简思给教训一顿,让连家这些佣人也看着,算是立了个下马威。
他教训完简思,又回过头来安抚我们,“弟弟,从此以后你就是这个家的主人了,简思不过是外姓。她如果再敢说什么疯话,让保镖拉出去就好,从以后都不用住在这里了。”
这句话真是彻彻底底是把简思打入地狱,我抬首看了一眼,简思就像雕像一样立在原地。她白皙的脖子上还带着红色的掐痕,嘴唇哆嗦着,看起是被伤了心了。
“谢谢,哥。”凌翊平淡的回答了一句,将我的身子打横抱起,低了一袭远山眉问我,“冷不冷?”
“冷。”
我是真的浑身冷的都打哆嗦了,要不是凌翊身躯高大,把秋日里的寒风都挡了,我现在肯定是受不住冷感冒了。
凌翊对待敌人虽然冷酷,可每每对我,总有数不尽的温柔。
越是这般对我毫无底限的宠溺骄纵,我越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太迷恋他了。感觉自己全身心都沉沦在他的温柔乡中,不可自拔。
是不是鬼怪之类的东西,都这么容易迷惑了人心?
正陶醉在凌翊的怀中,就觉得身子一轻稳,被他放在了洗脸的面台上。
原来是被抱到了连家的浴室里,他低下身子往浴缸里放水,白色蕴气瞬间就将整个浴室弥漫。
我从面台上跳下来,“奇怪,不是说连君宸的家里请了维摩诘吗?我们两个怎么没事?”
“维摩诘只伤邪祟之物,我和你都是人,肯定没事。小丫头,把衣服脱了。”他蹲着的时候,身子微微弓着,颀长的大腿有一种流线一般的美感。
我看着正流口水,一听要脱衣服,瞬间就是双手抱胸的姿势。
我问他:“干什么脱衣服?”
我脑子里想到的,是昨天晚上他搂着我睡觉时暧昧的姿势,脸彻底就烫的一发不可收拾。一颗心在心头乱跳,我看着放好的浴缸的水,似乎明白他的意思是让我洗个热水澡。
“你出去吧,我自己能洗澡。”我推着凌翊的后背,要把他推出浴室。
眼下可是在连君宸的家里,我和凌翊洗鸳鸯浴,实在有些不像话。我可没那么厚的脸皮,一会儿出去肯定是要被人议论的。
凌翊要想站在地上不动,就是九头牛也推不动。
我都累出了汗,凌翊的身子依旧如同雕像一样岿然不动。他转身就将我肩头的背带扯下来,狂乱的在我唇上乱吻,似是在惩罚我。
我惊慌一片,抓住身上的衣料,却抵不过他一通乱扯。
我发现越好看的裙子,它就设计的越容易脱下来,我又光着身子在凌翊的面前。他摸了摸自己湿润的嘴唇,脸上的表情既温柔又无奈,“小丫头,你是我的妻,居然不让我碰你!我发现你很喜欢让我来硬的,是不是这样才觉得刺激?”
我气得狠狠的踹了他一脚,我心疼他,只是踹了小腿肚子,“你这个无耻混蛋臭僵尸,放开我,让我自己洗澡。你快出去……啊……”
他却狠狠的将我扔进浴缸里,浴缸的水花溅的到处都是,“小丫头,你连夫君也敢打,看我不治你。”
听到这句话,我一下屏住了呼吸,不敢说话。
凌翊要想整治我,是分分钟的事,鸡蛋碰石头的事情我是不肯做的。
一脸无辜的看着凌翊,我服了软撒了个娇,“夫君,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好不好?”
“不喊我臭僵尸了?你这语气我喜欢。”他坐在浴缸旁,手指捏住了我的下巴,“小丫头,我喜欢你对我撒娇。”
凌翊目光中似乎是带着灼灼的火焰,这火焰来得凶猛,可他却没有做任何侵犯的动作。拿了浴球仔细轻柔的帮我擦洗,眼神中充满了细腻的情感,指尖有意无意的喜欢在我小腹隆起的地方辗转。
那种父爱一样的眼神,让他浑身都能散发出慈爱的光芒。
我禁不住有些恍然,看着他对我腹中宝宝怜惜疼爱的目光,就有一种心潮澎湃的激动。目光却不自觉的落在他脸上烧伤的伤疤上,那伤疤掩了他白皙肌肤,却给了他一种说不出的威仪。
我的手抚摸在他的侧脸上,一寸一寸的去摸他的伤疤。
他的疤痕有些凹凸不平,摸起来有种让人心痛的感觉,“什么时候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