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是盛萌萌的妈妈,她是个歌手,名气很大,是个看起来特别冷淡的人。
繁音说:“好是好,但这次活动是没有收入的,因为是孤儿院,所以需要一些亲和力好些的明星,免得有表演嫌疑。另外,这次活动安排得比较密集,也比较急,需要盛太太安排好自己的档期,至少要有两个月空闲。”
我养父便陷入沉默,半晌之后说:“如果你有属意的人选,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绕弯子。”
“这几间孤儿院一直都是苏珊珊小姐在安排,名誉院长的身份重于一切明星,孩子们跟苏珊珊小姐非常熟悉,也非常喜欢她。”繁音笑了起来:“就实际情况来说,她当然是毫无疑问的完美人选。”
我养父沉默了半晌,说:“但珊珊实在是抽不开身。”
“所以……”繁音忽然握住了我的手,笑着说:“我的确有一个人选。”
我养父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他不接话,繁音就不好再说下去,气氛陷入僵持。
其实,珊珊姐之外,的确有一个最完美的人选,那就是我呀。我觉得我是个挺有亲和力的人,我是繁音的妻子,苏家的养女,这么一个没有钱却耗时间的活动,当然是我最合适。
繁音一直在找各种理由推脱其他人,最后甚至明确表示,意思已经载明白不过,可显然我养父并没有要考虑我的意思。
大概是因为心里实在不平衡,我实在忍不住了,开口叫了一声:“爸爸……”
话音刚落,就感觉到繁音攥着我的那只手猛地抽紧,攥得我手指剧痛。
我养父看了过来,目光中带着些询问。
“两个月时间我有。”我说:“ 我可以……”
“你怎么行呢?”繁音挑起眼角,轻声打断了我:“你还要考试呢,不能耽误功课。”
“可是……”我刚想说我课业不忙,他就更使劲地捏了捏我的手,令我闭上了嘴。
我养父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那就让珊珊去吧。”他完全无视了我的建议。
繁音似乎已经满意了,点头笑着说:“那我就不打扰苏先生了。”
养父点头,随即再度看向我,说:“灵雨留下,我跟她说几句话。”
是要解释为什么不要我去吗?坦白说我有点失落,但如果是因为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想我搞砸,那我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这恐怕只是我自己的幻想,我养父不是这种人,就算要解释,也不会是对我。
繁音出去了,临走前摸了一下我的脸,以示让我安心。
其他人也通通出去了,我坐在原地,既想抬头仔细看看他,又不敢,只好维持着这个半垂头的姿势,很快就觉得脖子很痛。
终于听到了我养父的声音:“是谁让你过来的?”他平静的语气里隐隐有股正在发难的味道。
“是我自己。”我说:“苏悛哥哥说您病了,我很担心,就央求他带我过来,想看看您。”
“我还好。”他的语气很微妙,似乎想要发怒,又碍于教养强忍似的:“你可以回去了。”
我不由抬起头,看到他正端着茶杯,因为他垂着眼皮,没有看我,所以我的心稍微放松了些:“爸爸,您真的得了重症肌无力吗?”
“这不用你管。”他问:“你还没有毕业?”
“还没有……”总是不去上课,怎么可能毕业?“但就快了。”
他的脸色刷得一下就冷了,把茶杯放到了桌上。那种强忍着愤怒的感觉更加明显:“就快是什么时候?”
“两年。”没有意外的话,两年就肯定可以了。
他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不满的目光分外清晰。
我莫名打了个激灵,虽然知道他不会打我,但就是很怕。因为他生气了,而且我还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心里分外慌乱,也有一丝丝激动。因为我爸爸生了我的气,这比他冷漠地对待我好太多了,至少证明他对我是有期望的,我鼓起勇气解释:“我老公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前年我生孩子时也休了产假。我现在还在哺乳假里,学校不准我去上课,假期明年才会结束,然后只需要再读……”
他打断了我:“你知道他是个疯子么?”
疯子这个说法太武断了:“他的病是人格分裂,不是精神分裂。”
他靠到了沙发背上,神色稍显凌厉:“我的意思是,你认为他的病有可能治得好?”
这我也不知道。
“当初谈恋爱时,就应该回家问问,知不知道这个人,清不清楚他的背景。”他的语速很慢,而且已经归于平静:“你有这么多哥哥姐姐,为什么不请他们帮你调查?如果你认为自己跟他们的关系太疏远,那么为什么没有找带你长大的阿姨,请她们帮你传话告诉我?”
我低下头,没说话。
“结婚这么大的事,竟然完全不通知自己家里,而且在对方父亲坚决反对的情况下悄悄领结婚证,你怎么这么草率?”他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很重:“既然婚后发现他有精神病,那为什么不跟他离婚?你是怎么想的?希望感化他,帮他治好病?你把自己当什么?你为什么要跟他生孩子?不知道精神病会遗传吗?出了这么多事,怎么全都没想过要告诉家里?”
对啊,这些都是我做错了。
我想说点什么来反驳,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
都是我错了,我早就知道了。
我养父说到这便沉默下来,过了好久,才说:“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想怎么生活?”
我小声说:“医生现在有一套方案,需要我帮忙,所以我会帮他治病。再接下来……我还没有想好。”
我养父显然被我的话激怒了:“你帮他治精神病?”
“因为他受创伤的经历都是第二人格记得,所以我会帮医生跟第二人格沟通,接下来……”
“够了。”他完全没有耐心听完我的话:“回去吧。”
我不由愣住了:“爸爸……”
“出去。”他侧开脸,完全回避了我的目光。
按道理说,我现在应该出去了,但我有点不死心:“爸爸,您先不要赶我,我只问两个问题。”
他没说话。
“您是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告诉您,才觉得生气吗?”我说:“这个的确是我不好。因为我走的时候,您说我不用再回去了,所以我以为您已经不要我了,就没有告诉您。对不起。”
他看向我,没有说话。
“第二个问题就是,苏悛哥哥说您病了很久,现在也病得很严重。可是今天见到您,我发现您的气色还是很好。”这话我怎么说都没法让它更中听一点:“他说的是真的吗?”
他还是没回答,只问:“问完了吧?”
“嗯。”
“那就出去吧。”他的语气平静多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我问:“那我以后还可以来看您吗?需要提前预约吗?”
“见我不用预约。”他看着我说:“但我不想见到你。”
繁音在楼下等着我,我下去时,他正站在汽车旁边吸烟。
我过去站到他身旁,他歪过头看了我一会儿,问:“骂你了?”
我摇了摇头。
他按了一下我的头,捻灭烟蒂,拉开车门说:“上车。”
我钻进车里,他也坐进来,用手臂揽住了我的肩。
汽车开动,繁音的声音过了一好久才传来:“骂你什么了?”
“没骂我。”
那大概不算是骂吧。
是真的不要我了。
“那说你什么了?”他捏了捏我的肩膀,把头靠到了我的头旁边。
“说我什么都不告诉家里。”我说:“还说他不想见到我。”
“别理他。”他的声音有点温柔:“来一趟这么远,油钱都出不起。又不给钱,还要挨骂,谁稀罕来看他?”
我看向他。
他睥睨着我:“怎么?”
“从小到大,他几乎都没有去看过我。可是大哥、珊珊姐、苏悛哥哥,还有其他人,都被他接走了。”我说:“我要去德国的时候,他还让阿姨告诉我,说我不用再回家了。”
“那就不回去了。”他不置可否地说:“反正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不是……”这不是我要表达的意思:“可是他刚刚又说,我结婚不告诉他,不找哥哥姐姐帮忙,他好像在为这个生气。可是我……我……”
“别哭。”他用手抹了抹我的脸。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我知道被欺负应该找家里人,可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找他们。”我没法把自己此刻的感受表达得更明白,因为我既觉得他骂我骂得一点错也没有,却又觉得很难过:“为什么别人的父母都要自己的孩子,偏偏我就没有人要呢……”
“可能是因为他们死得早吧。”繁音搂了搂我,轻描淡写地说:“死了你总不能要求他们照顾你吧?谁也不想死啊。”
“我是不是真的很蠢啊?”
“不蠢。”他捏起衣袖擦我脸上的水,表情也很温柔:“聪明伶俐,活泼可爱,我爸就把你喜欢得不得了。那老头儿病太久了,性格难免变态,你要体谅他。”
隔壁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