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有这一次会,必须保持谨慎:“你出去。”
他抿了抿嘴,问:“你跟我回去?”
“不用你管。”我攥了攥手枪。
“好。”繁音摊着双手,一步一步地后退,一边说:“把枪放下,我保证不杀他。乖,别闹。”
我没吭声,眼看着他退到了厨房门口。距离已经够了,何况房间里一片漆黑,我已经看不清他的手,料想他的视力不会比我更好,便悄悄地把手指伸出扳机圈。
却与此同时,黑暗中突然划过一抹微光,速度之快,让我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手背上传来剧痛,伴随着骨骼猝断的闷响。我不由松了手,弯腰攥住了自己的手腕,看到地上玻璃杯的残渣。
与此同时,地上掉落的手枪被人捡起,是蒲蓝。
但他毕竟失血太多,已经没有力气。当他把手枪上膛时,繁音已经近在咫尺。
我连忙扑过去,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攥住了蒲蓝的手腕。我不想让繁音杀他,是因为他对我够仗义,我不能让他死在今天这个事件上。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杀繁音,此刻他仍是我丈夫,要杀也是我来。
蒲蓝已经没力气推开我,但我也没力气掰下他的枪,场面陷入僵持。
突然,我感到一直手缠上了我的腰,在我作出反应之前将我拖了起来。我挣不开他,只得松手,被他麻袋似得拖出了厨房,还未走到门口,已经听到尖锐的警笛声。
繁音因此停下脚步。
我也吓得浑身发软:现在被警察抓住,即便是罪行最轻的我,下半生也得在监狱度过。
我看向繁音,他显得很镇定,也并没有看我。而是继续拖着我回到厨房,拽开那扇暗门,一把将我推了进去,冷冷地说:“就说你醒来就在这儿了,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见他要关门,连忙用手肘扛住:“你去哪?”
他瞪了我一眼,别过了脸,握着门框的手掌狠狠往前压。
我更害怕,赶紧伸手,但因为手背受伤而没办法抓他的手臂,只能勉强蹭着:“你也进来……”
繁音松开握着门框的手,盯着我看了一秒钟,突然狠狠捏住了我受伤的手掌。我的手背已经骨折了,怎么经得起他这样摧残,不由浑身颤抖,飙出了泪。
“进去。”他命令。
我没动,拼尽全力扛着们。
他突然捏紧了我的手。
我痛得不断流泪,但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不由扛得更紧,一面颤声说:“你进来,或者我出……”
“啪”!
他突然狠狠地扇了我一记耳光。
我被他扇懵了,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谁想陪你一起死?”
我彻底傻了,还想说什么,他却重新攥住了我的手腕,毫无人性地扭过来。我不敢大叫,疼得浑身发软,他松了手,推了我一把,我跌坐到了地上。
他作势就要关门。
我赶紧扑过去,再一次把门顶住了。
就算我不懂他的事,局面也很好判断。尸体、枪支、炸弹,这些已经足够定性为恐怖分子。顶在外面的人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也别想全身而退,轻则牢底坐穿,重则当场击毙。
所以我不想走,我要留在这儿。没有人比我更适合陪他一起死,因为我没有其他家人,我是生是死,都无人在意。他好歹还想让我活着,那我反而更要出去,因为黄泉路上太孤独。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蠢。
我能明显感觉到他狠狠压门的力道,竭力探出手掌,掰住了门框。
门夹住了我的手。
压力消失了。
我玩命地往出探,终于成功将我那只包子似得手挤了出去。原本即将合上的缝隙也因此越来越大。
我继续探胳膊。
其实,我还没有搞清局势,更不知道自己此刻正在折腾什么。但我不想进去,无论如何都不要。
没有理由,我就是不要。
突然,门被拉开。
冷汗流进了我的眼睛里,刺得我张不开眼。我只能看清门口的身影倾身过来,感觉到他抱住了我。
我已经没力气抱他。
唇边传来柔软,但只停留了一秒。
他的声音再度传来:“我爱你。”
呵呵,骗我。
我依然不想动,把脸埋进了他的肩膀,抱住了他的脖子。也不知为何,我的眼里并没有泪。但心头十分苦涩。
他松了手,他利落地攥住我的手臂,狠狠地扯了下去,就势就要推。
我正使出吃奶的力气挣扎,他却突然栽了过来。
滚下去的同时,一声巨响传来。我并没有感觉到多痛,因为后脑始终扣着一只手。
一路落到最底层。
四处伸手不见五指,但有股香香的味道。
我感觉到自己正趴着,正想去摸,突然感觉身下的“土地”翻转,顷刻间便被压在了下面。
咦?
我下面软软的,不像地面,而是像床垫。
嗵的一声,压在我身上的人发出一声重重的呻吟。
是繁音的声音。
我喉间全是甜腥,一时间说不出话,只能用头使劲顶顶他,感觉压在我后脑处的手揉了揉,果然是繁音的声音:“灯在哪儿?”他的声音比刚刚更虚弱。
“墙上。”是蒲蓝的声音。
看来是蒲蓝把我俩推进来的。
压在我身上的身体动了动,繁音不悦的声音传来:“滚到那边去。”
黑暗中传来一阵窸窣,繁音从我身上爬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伴随着开关的轻响,房间里亮了起来。
这是一间目测大约二十平方米的小屋子,里面摆满了水果蔬菜,地上还真的是床垫,很松软。
通道只有一条,就是我们掉下来时的台阶。但挖得还真够深,从这里已经看不到上面的光景。
蒲蓝躺在距离我一米处的地方,浑身是血,他就剩那一条左手臂能动,就近拽了颗苹果,放到嘴边啃了一口。
繁音躺在我脚的附近,就是开关底下。
我也浑身疼,不想起来。歇了好一会儿才能够说话:“警察会找到这里吗?”
“会。”繁音和蒲蓝一起说。
我也不知道该看他俩谁,因为看谁都得动脖子,我的脖子很疼。只能望着天花板,问:“那怎么办?”
繁音没吭声。
蒲蓝又吃了两口,似乎恢复了点力气:“西瓜后面还有暗门。”
离我最近。
我试着爬了一下,却没能爬起来,只好用脚轻轻踢繁音:“喂。”
“叫我什么?”他的声音不疾不徐。
“繁音。”
他不吭声。
烦躁。
“老公?”
“嗯。”
“西瓜后面有俺们。”
“我起不来。”他的声音确实很虚弱:“死肥猪,撞得我肺都快炸了。”
蒲蓝也完全起不来。
我便卯足了力气爬起来,搬了几颗西瓜下来,发现了一个按钮。
按了一下,那边传来机械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墙壁分开,露出另一个黑漆漆的小房间。
我叫他俩:“来啊。”
蒲蓝没吭声。
繁音的脸色也异常苍白,扭过头去看了看他,问:“死了?”
“嗯。”显然蒲蓝还没死。
我真的一点爬过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瘫在原地,看着繁音吃力地爬了起来,虚弱地走过去,拽住蒲蓝的腿,拖死人似得把他朝暗门拖来。
我连忙打起精神翻到旁边,正想帮忙抱住蒲蓝的头,却发现繁音狠狠地剜了我一眼。只得松了手,转而去抱了一颗西瓜。
里面到处都是冰箱,还有一口电磁炉。
繁音过去扯开蒲蓝的腰带,我忙问:“你干嘛?”
“擦血。”他把蒲蓝的裤子扒下来,说:“药水。”
蒲蓝指向角落里的保险箱:“没密码。”
我离保险箱最近,连忙过去拿出来,繁音便拎着药水和蒲蓝的裤子出去擦血。我当然也应该干点什么,便开柜子找到医药箱,刚拿出止血带,繁音就回来了,开了灯,关上了暗门。
繁音拿走药箱,我把手里的止血带绑到他的伤口附近,他却又瞪了我一眼。
繁音拿出止血带,绑到蒲蓝的伤口处,掏出针管,开始吸麻药。
“我不是学医的。”他还要挤兑人家:“死了就算你运气不好。”
蒲蓝冷笑了一声。
“烧热水。”繁音命令我。
我赶紧去烧热水,刚把热水摆到灶台上,又听到繁音的命令:“衣服穿好。”
谁啊?
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睡袍已经折腾得乱七八糟,露点是必然的,连忙重新系好。
热水很快就烧好了。再看过去时,发现繁音已经取出了一颗子弹。
早知这样就不要打嘛,他个变态。
我正在心里腹诽他,繁音的眼睛突然瞟过来:“烧好了?”
“嗯。”
“睡觉去。”
“没地方睡。”
“还有个暗门。”蒲蓝虚弱地朝我笑了一下,说:“水龙头旁边。”
我连忙去找,听到繁音不悦的声音:“老鼠。”
“没办法。”蒲蓝说:“为了方便睡别人老婆……嘶。”
我扭头想看热闹,繁音已经拔出了插在蒲蓝身上的手术刀,瞥过来:“睡觉。”
我白了他一眼,转身进去了。
这扇门里是卧室,有一张床。
我的手已经疼得抬不起来,自己也不会接,但蒲蓝情况最危急,因此我并没有要求。至少现在让我睡觉,我躺下也疼得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