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饷,是朝廷平乱之时,筹措军费的一个法子,这协饷并不是像杨猛做的那样,吃各地的大户,而是军队吃官府,官府吃百姓,想杨猛这样照着大户使劲,却是乱了规矩的。
士绅,说白了就是身上有功名的人,这些人有告老的官员,也有获罪的官员,更多就是秀才、举人之流了,凭着身上的功名,他们赚钱很容易,但士绅多不纳粮,协饷的时候,吃亏最多的还是老百姓。
而盯上湖北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钦差王大臣僧格林沁的心腹爱将胜保。
胜保现在也是安徽的红人,钦差王大臣僧格林沁的左膀右臂,僧王是军机王大臣恭王的铁杆,与胜保扯上关系,就是与僧王扯上关系,与僧王扯上了关系,还愁不能与恭王扯上关系吗?
恭王是谁,皇帝的亲兄弟啊!国难之时,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地方的许多官员都看好恭王的前程,巴结逢迎不上恭王,够不着僧王,只能对着胜保使劲了。
这段时间胜保过得那是相当的自在,迎来送往的多的有些烦人,但这样的烦心事儿多些还是好的,红人也有真正的烦心事儿,这僧王好啊!兵也给了、权也给了、驻防的地方也给了,只是有一点这僧王做的不好,没给钱呐!
本指望着倒安徽弄些协饷,可这饷钱却不等人,长毛贼比他胜保先到安徽一步,从省府到下面的府道州县,多数被洗劫了一边,莫说饷银,就是军粮都是个令人犯愁的事情。
安徽没钱?这胜保可不信,长毛贼连小半的安徽都没打下来,遭劫的府道州县还是少数,那些没被劫的就没钱了吗?
伸手要钱,安徽的官员不是不给。您胜保大人缺钱了,咱们孝敬个三万五万、十万八万的,您开口就是了,没多还有少呢!若是说大军粮饷的事情。抱歉了您呐,没有!
安徽上上下下花钱的地方躲着呢!为了朝廷的事儿,出力不讨好,谁愿做谁就去做,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安徽上下的官员识相,胜保也不好太过逼迫,再说了这安徽也确实困难,长毛贼过境,不仅抢钱抢粮还抢人。在安徽协饷,那基本是没指望的事儿了。
好死不死,这张亮基听了左宗棠的建议,把湖北的钱粮往武汉三镇集中,谁手里都想握着钱粮呐!张亮基做刨祖坟的事儿。湖北的地方官们不乐意了,胜保得到张亮基解送钱粮的消息,那也不是偶然的,这是底下人在给他张亮基穿小鞋呢!
你张亮基是巡抚咱们惹不起,那就换个您这位巡抚大人惹不起的人来对付你,这样的损招儿,底下的官员们干的多了。胜保这饿狼来抢食儿来了,看你还敢不敢把银钱都聚到武汉三镇。
为了筹饷,胜保也是拿出了真本事,亲自去武汉三镇,有些掉价,不亲自去吧!还怕张亮基那小子不给面子。派个八旗的副都统过去成了吧?
当初那广州的副都统乌兰泰,都能在前线掌握大军,在京营之中,副都统这样的官职,也是含金量很高的。胜保觉得自己这面子给的不小了,想必那张亮基也会给面子的。
“爷,驻军安徽的胜保,派了他的一个亲信来武昌协饷,这事儿怎么处理?”
武汉三镇百废待举,杨猛这些天正在忙活房地产的事情,太平军一时半会儿打不过来,没什么军情,他也得忙着挣钱啊!
“什么玩意儿!这朝廷的旨意里,有让他到湖北协饷的谕令吗?”
胜保,杨猛没听说过,协饷这事儿,若是朝廷有旨,自己也不好挡着,但任由他把湖北的钱粮刮走,也是让人心疼的一件事儿。
“胜保,镶白旗、行四、举人出身,钦差王大臣僧格林沁的亲信,他驻防的所在是安徽,并无到湖北协饷的谕令。”
古雅月简简单单的报了一下胜保的履历,一听胜保是僧格林沁的手下,杨猛的头猛地一下抬了起来,仇人呐!
“什么狗屁玩意儿胜老四,没有谕旨就到湖北协饷,嫌命硬了是吧?僧傻子挨过老子的胖揍,那是仇人,胜老四派来的是什么人?到哪来?”
杨猛爆了粗口,古雅月掩嘴轻笑,自家男人装傻充愣养成习惯了,自打左宗棠来了武昌,他时不时的就要在家里爆粗口,看来入戏有些深了。
“来的是个副都统,刚到巡抚衙门,门房把消息传过来的,说是那副都统口气大的很!”
“口气大的那是蛤.蟆,到老子的地盘打草谷,老子不把他的肠子抻出来,这杨三傻子的名号给了也是白费,走!去巡抚衙门搅局去!”
做人要立身,做官要立威,这是平时杨猛与左宗棠喝酒聊天时学来的,做官立威在满人身上,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左宗棠摸了杨猛的底子,也是有意的接近杨猛,杨猛对左宗棠也有意思,正好一拍即合,两人时不时的要喝上一场,左宗棠有时候也给杨猛在城建方面出些主意,都是很中肯的,也基本都用上了。
左宗棠对杨猛的兴趣很大,同样杨猛也有些欣赏这个左骡子了,这左骡子一肚子的学问啊!恐怕本事不次于云南的魏五。
杨猛带着古雅月和几个睚眦,直奔巡抚衙门而去,他的宅子处于武昌的中心地带,离着巡抚衙门不远,也就十分八分的路程,杨猛在急着赶路,张亮基那边却很为难。
“季公呐!胜保派人前来,恐怕多半是为了协饷的事情,他这一开口,恐怕不是几万能打发的了的,若是三五万咱们给他也就是了,如果他狮子大开口怎么办?”
胜保是谁的人,与谁有关系,张亮基很清楚,但他一贯谦和,不怎么会得罪人,胜保的亲信通禀了之后,他就犯难了。
“东翁,别说几万。就是一两银子也没有,前期杨老三那边咱们还有笔帐,拢在一起已经过了三十万了,这杨老三是驻防在武汉三镇的。他的账咱们不能不还。
如今各地的府道州县解来钱粮,加在一起也没有三十万,虽说后续还有几笔大钱,但武汉三镇的消耗也不小啊!
江防要修一修,几万两银子只能草草办一办;武昌的城墙,还有一个二十丈的大缺口,这个也得耗银万余;抚恤遗孤、救济难民、筹措守城的粮饷,咱们这边的缺口本就不小,安徽与咱们没多大关系,长毛贼一旦打到了武汉三镇。他胜保也不会来救咱们,给他银子,多少都是白费!”
左宗棠这么一说,张亮基也明白该怎么做了,这事儿不得罪胜保。就得得罪杨老三,胜保与武汉三镇没多大的关系,杨老三现在却是武汉三镇的守护神,得罪了杨老三,万一这小子跑了,长毛贼来了,到时候哭都找不着坟呐!胜保无非隔着湖北还远。只能得罪他了。
“让胜保的那个亲信进来吧!”
“巡抚大人,这次我是带着胜四爷的军令来的,军令也简单,五十万协饷,给了我就走,不给我就等着胜四爷来!”
这位副都统也是嚣张的很。不通名不报姓,张口就是胜四爷的军令,左宗棠冷笑了一声,这位也算是个行伍之人,身后坠着一个活阎王都不知道。还跋扈个屁?
这位副都统张口就不说人话,张亮基也被气着了,但胜保如今是红人,张亮基也不想得罪死了他,但张口就是五十万两的协饷,也太欺负人了。
刚要说几句严厉些的话,张亮基一抬头,却发现了坐在大堂门槛上的杨老三,好了!这下有解围的了。
“胜四爷?那个勾栏里出来的没爹的玩意儿?杨老子怎么没听说过?五十万两,不给就不走了?老子不开口,你也走不了!”
杨猛就是坠着这位副都统的脚跟坐在大堂的门槛上的,这巡抚衙门的门槛委实有些高,坐在上面跟坐着板凳没两样。
“大胆……”
“嘿……你小子说话的时候有些分寸,说了不好听的,老子就得用棺材把你送回去了,来的时候,老子在想是打断你的左腿还是右腿?就冲你这大胆俩字,一个字就是一条好腿呐!
我说完了,好了,你继续说吧!”
杨猛软绵绵的说出要打断这位副都统的双腿,这位还真不害怕,手往腰里一搁,就打算拔刀。
左宗棠和张亮基却是给吓着了,这可是朝廷的副都统啊!你给人断了双腿,这责任谁担?
两人没怀疑杨猛说话的真实性,只是想着如何缓解矛盾呢!
“杨军门,这是安徽胜保大人手下的副都统,这位都统大人,对面的是钦差提督五省水师团练大臣杨猛。”
左宗棠这些日子与杨猛的交情不错,也就出言提醒了一下,这话主要不是提醒杨老三的,而是给那位副都统说的。
“呵呵……副都统算个屁,老子宰了他,量那胜老四也不敢在老子的面前放响屁!”
“你就是杨老三?”
“如假包换的杨老三,看来你也是听过老子名号的,咱们俩算是有缘,这么着吧!你不是想拔刀吗?自己挑断脚筋吧!我动手的话,你这辈子都别想站起来了,自己挑了的话,说不定还能长到一起呢!
这位兄弟,今儿个这事儿,就怨你倒霉了,好死不死,你来老子的地盘打什么草谷,回去告诉胜老四,云贵川湘鄂是杨老子的地盘,过来帮忙剿匪没问题,到老子的地盘抢钱抢粮,老子可不管他带的是八旗兵还是绿营兵,见着了就往死里打!
这是止血的药散,先吃了吧!免得路上淌血多了,死在道儿上。”
说完了之后,杨猛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铁盒,直接就摆在了门槛上面。
“好!就听你的,你这药好使吗?”
这位副都统应了一声之后,握着刀柄就慢慢的走向了门槛上的那个药盒,每走一步,这刀身就多出一截,瞧他这架势,可不怎么像要自断脚筋的模样。
“唉……这人呐!就怕瞎了眼、肥了胆,惹上些惹不起的人呐!
抚台大人,在这巡抚衙门的大堂之中,擅动刀枪,是个什么罪过啊?我记得水浒里有一回,叫做林教头擅闯白虎节堂,胜老四的手下嚣张啊!协饷不成,就欲劈杀新任巡抚,这是何等的跋扈啊?”
杨猛喟叹一声,也不躲闪,就这么眼睁睁的瞧着这位副都统将腰刀抽了出来,举过头顶之后向他劈来,他的话多半都是说给张亮基听得,这事儿做了,就得一起担着,谁也跑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