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标中军杨副将,听着不错!但云南督标的人马我是不会用的,如果你硬让我用,我得杀一部分。”
督标中军是不错,但绿营的人马不能用,绿营那些人的心思,就不在军旅之上,能用的几乎没有,就是有,那些有本事的心也大着呢!
经过一场我明敌暗的争斗,杨猛吊住了林则徐的胃口,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现在正是讨价还价的时候。
“嗯!云南的绿营废弛我也有所耳闻,但总不能都把他们裁撤吧!这些人失了绿营的俸禄,只怕会成为与乱民一样的存在啊!”
民失养则为匪,官兵也是一样,云南本就够乱了,在加上绿营裁撤的兵卒,那不是火上浇油嘛!
“那你这是同意我杀人了,丑话说在前头,杀的人多了,你得担着责任,我可是听你的命令办事儿的。”
说起正事儿,这杨老三哪还有一丝的莽撞,这心机、谋略,说他是个悍将,倒是委屈他了。
“嘿!你小子,办别的事情得听你的,这杀人的责任,怎么就得我担着啊?”
行为粗豪城府深沉的人,林则徐也见了不少,这杨老三就属于这一路的,看着傻呆呆的,其实比猴都精明,可不能在阴沟里翻了船。
杨猛表现的越有心机,对自己来说好处越多,但也不能不防,这样的人有时候做事不计后果,这杀人可不是小事,别被这小子害了。
“督标是干什么的,不是保护您老安全的吗?标下这是为您办事儿呢!”
“嗯!这事儿也不是不行,先说说,你打算杀多少?”
“怎么也得五六成吧!”
“不行!督标的人数不少,五六成,这不是屠军吗?这样吧!你要是能给他们安排个差事,这人随你怎么调派,实在不肖的杀伤几十上百。也不是不成,但这些人要到府衙过堂,你不能说杀就杀,毕竟他们是在花名册里有名号的。”
督标的人手,不能全用杨家人,但不用杨家人也不成,好坏掺半,无非这督标的作用不是太大,云南最近一段时间是不会有战事的,即使有。也轮不到督标上场。
连年回乱。云南的督标。怎么也得有个两三千人手,杨家解决一部分,杀些人警告一部分,杨家再掺进来一部分。那督标就基本可用了,有了这两三千人,足够自己在云南行走所用了。
至于杨家全部解决,不是林则徐看不起杨家,而是绿营的人马太过不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说的就是绿营兵,两三千人白养着,除了朝廷谁家也没那个本事。
“还有这点卯。您老就不要跟我计较了,我那里还有买卖,不能因为绿营的寻常点卯,误了我的买卖,当然有事儿的时候。标下绝对顶的上。”
以前身为绿营参将,杨猛就从来没点过卯,这点卯的规矩不少,又得跪拜又得磕头,杨猛懒得去。
“点不点卯无所谓,只要有事儿的时候,你能顶上去就行。”
林则徐与杨猛的想法一样,这个杨老三自己还有大用,不能用绿营的规矩拴着他,再者说了不光是云南的绿营,整个大清,无论是八旗还是绿营,能拿得出手的兵马实在是不多,这规矩早就废了,做不做没多大关系的。
“那就成了,现在也到饭点了,咱们边吃边谈。”
杨家与林则徐各有各的算盘,但现在有共同的利益,那就是两家携手的基础,至于林则徐的本事,杨猛也很是佩服,说话办事儿滴水不漏,心机城府如渊似海。
林老虎在明,杨家在暗,就算这样,杨猛好几次都被林则徐牵着鼻子走,许多事情自己和徐子渭、魏五都定下了应对的办法,结果依旧如此,只能说明这林老虎,做官的技术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程度了。
借着准备饭食的时间,杨猛隐晦的和老爷子交流了一下,而林则徐那边也是一样,他也和自己的幕客刘存仁不断交流着意见,至于自己的二哥,则是被双方同时忽略了。
杨毅也知道,现在不是他说话的时候,夹在中间做人的滋味很不好受,回到云南之后,大家族的豪奢日子,让他有些流连了,看来老爷子和老三,为自己的谋划的道路,是不错的。
“林大人,您看我二哥也跟着您不少年了,我手里有些积蓄,您看能不能……”
有些话,老爷子和二哥不便说,但杨猛可以说,买官这在大清很普遍,相信林则徐那里不会有多大的意见。
“嗯!这事儿可以谋划一下,我本想让志茂走科举的路子,但现在云南的事情颇为繁杂,给他弄个官职也不错的。”
杨毅是自己的弟子,加上有杨家这个靠山,现在让他去走科举的路子,对林则徐来说是个损失,无非纳捐在朝廷是个常例,变通一下也不是不行。
“云南府的通判如何?”
当年老爷子第一顶官帽子是云南府的通判,这次杨猛的胃口更大,他要顶自己的二哥,从云南府通判的位置上,借着政绩趁林则徐在任的时候,把二哥顶到云南布政使的位子上。
通判掌管云南府的水利、交通,这个位子,在这两年的政绩,将是任何位子都无可匹敌的,做官的想往上爬靠的是什么,一是靠山,二是政绩。
现在自己二哥的靠山有了,在云南就没有比他老师林则徐更大的官了,这政绩嘛!只要林老虎点了头,那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六品的通判,可以!”
杨家在打什么算盘,林则徐清楚,自己的关门弟子,有多大本事林则徐更清楚,借着云南这块宝地,积累一些资历,然后调往他省,才是杨毅的路子,呆在云南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杨家在云南已经有了一个三省铜盐大使,照着这个路子。杨家是想让杨毅登上布政使的位置,或是巡抚的位置,但朝廷那里是不会把云南的政权交给杨家的。
云南有一个杨士勤也就够了,至于身为副将的杨猛,他根本就不上档次,绿营的官职也叫官职?别看他现在带着兵呢!到时候朝廷一个封赏,就能让他成为有权无兵的摆设。
杨府的一顿大宴,吃的是平平静静,可杨林两家的交锋,却是如火如荼。杨家要借势。林则徐也要借势。而重点就是解京的滇铜。
杨猛为何要拖延滇铜解京的时间,无非就是要打压李星沅讨好下任总督,只是没想到来的是林老虎罢了!
五百万斤滇铜,解入京师。军机们给林则徐设的局就破了一半,有这五百万斤滇铜撑着,林则徐起码能在云南稳稳的坐上一年。
京师那边的大佬们,算是打错了算盘,他们以为杨家在今年的滇铜上,绝对不会超过去年,算漏了这一点,就给了林则徐机会。
这也是林则徐听到千万斤滇铜变五百万斤,吃惊的原因。但五百万斤的数量已经不少了,足以让他林元抚坐稳了云贵总督的位子,滇铜抵京之后,才是他重审永昌一案之时。
席间刘存仁暗中打了几个不起眼的手势,这在林则徐和杨毅看来。只是寻常的动作而已,而杨猛心里却有了底,林老虎入彀了。
一顿大宴过后,众人来到花厅品茶,林杨两家的交易已经完成了,现在就是商谈细节的时候了,不用再有什么避讳。杨猛、杨毅兄弟,幕客刘存仁,也就有了上座的机会。
“杨兄,滇铜解京之事……”
品了一口上好的茶汤,林则徐也不怠慢,直接说起了正事儿。
自己暗中来云南,那是赶路赶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稳住云贵总督的位子,这官位坐稳了之后,才能干别的事情,只要自己的折子上去了,这事儿就成了六七成。
在京师押着的杜文秀等人,也可以解送回云南了。趁着解送的这段时间,自己再杀上几个贪官,以朝廷的名义,放一批赈济粮,那云南的局势就基本上抵定了。
“已然在盐津渡口了,只等着协调各省的水路,备好了船只就能启程了。”
这批解京的铜课,新旧各半,一是能省些运费,第二嘛就是为了迷惑京师的军机们。
“志茂现在就可以上任,云南府的道路、水利,不知杨兄熟悉吗?”
云南府的通判是个实缺,虽说不怎么肥,但要看在谁家手里,这位子到了杨家手里,就是个能登天的梯子。
“老三,这个你有什么说道没有?”
杨士勤大手一挥,直接就把话头甩给了杨猛,这些事儿杨士勤并不清楚,现在是三瞪眼的时候,不能乱说话。
“明湖书院那里有针对宜良的方略,当时做的时候,也把云南府划了进去。属于云南府的铜厂,可以先开工修路。
银子从铜盐课税里出,人手就由庄农佃户们出,几万两银子,就能有个不错的结果。至于水利,云南这两年遭了大旱,云南府各地都在自修水渠,这一点府衙可以统筹一下的。
银子、劳力云南府的富户们会出,至于治水的方略,还是要府衙拿主意的。”
杨猛所说的事情,许多已经在建了,这只不过是个挂名头的事情,私人做和官府做都是无所谓的,但对二哥来说这差距就大了去了,官府做,那是二哥的政绩;私人做,就与他没什么关系了。
“好啊!不愧是仁孝杨家,这些琐碎的事情,你们都能想得到,不负圣上的恩赏啊!云南府的事情成了,我为杨兄请功。”
事情进行的极为顺利,这场交易算是皆大欢喜,杨家为什么要做这些,无非是为了名利而已。杨家这么争名夺利是值得褒扬的,毕竟最终获利的还是朝廷和百姓,杨家得的不过是小头而已。
一个滇铜复起,军机们把他当成了晋级的辅助,杨家则是把他做成了并吞云贵川三省铜课的大餐,而林则徐也来的不晚,借着铜课解京之事,巩固了自己的总督之位。
“林兄,不知何时接任啊?铜课解京,还是要总督大人用印的。”
买卖归买卖,交易归交易,钱货两讫才是正理,自家老三的副将之职,老二的云南府通判之职,都需要林则徐这位总督用印的,不然付了钱拿不到货,岂不是冤枉?
“就这几天吧!炯甫那边还有些事儿要交代一下,捋清了云南的杂事,就是林某到任的时候。”
“林兄,这些天是宿在这里还是宿在炯甫先生那边?老三都安排妥当了,在昆明城里,给您预备了宅子。
这个咱们就不要推辞了,您是志茂的坐师,咱们杨家又有这个条件,咱们不送不卖,只是暂住,权当志茂尽孝了。”
“嗨!杨兄这么说话就外道了,这事儿还是有些晚了,我家的老二老三已经在昆明置了一所宅子,早知这样,我就不破费了。这下可好,浪费了志茂的一片孝心。”
住杨家给的宅子,那就是授人以柄,这样的事情,刘存仁可以做,但林则徐是绝对不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