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任职一般都是修撰,连中三元看着光荣,其实也升不了多高,还是一步一步来稳妥。
陆锦昭反驳,“那好歹能高一级是不,看着多风光。”
顾怀生道:“你以为都和你一样肤浅,就喜欢招摇。”
“嘿,什么叫本公子喜欢招摇,顾兄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来,作为歉意,你陪我打一架。”
“不打,已经输给我两次了,和你打没意思。”
“我了个去,我上两次是意外,意外,现在来一次,不信来一次,我一定不会输给你。”
陆锦昭撸起袖子,摩拳擦掌。
上两次都是一招之差输给顾怀生,还有一次他不战而逃,他憋屈的很。
顾怀生显然没有意思和他对打,劳心劳力的,于是便和太子殿下谈论起了当下的朝局。
皇帝年迈且病重,想来命不久矣,到时候,该是太子继承大统了。
在继承大统之前,他先要扩张自己的势力和支持者,方能保证万无一失。
觊觎皇位的,可不止有梁王一个,一直默默不出声的二皇子,五皇子,也都在窥伺着。
太子殿下半点都放松不得。
陆锦昭瞅着他们又在聊起朝政,颇觉得无聊,抿了一口茶,寡淡无味,没有酒好喝。
便拿起一把花生靠在窗边,看看有没有路过的小美人。
他们俩同时瞥了陆锦昭一眼,便接着议论,无暇理他。
反正他这个毛病估计成家后才有希望更改。
两人聊着正投机,顾怀生眼角余光突然瞥见陆锦昭怔怔的盯着楼下,一动不动。
颇觉好奇,忍不住唤了一声,“陆兄?”
陆锦昭这才反应过来,忙摆正了下身姿,刷的一下展开折扇,风度翩翩的摇了起来。
也不管这天气是不是适合扇扇子。
他挑眉,眨了下眼,然后吹一吹额前的一缕碎发。
一副玩世不恭的世家子弟模样。
得,看这情况,估摸着是在楼下看到美女了,又在搔首弄姿吸引美女注意。
顾怀生和太子同时摇了摇头,继续讨论。
而在楼下的那位美女,此时一脸认真的看着楼上摇摆折扇的人,眸子微微恍惚。
唐晏宁这几日在准备乔迁,发现新宅子比现在宽广太多,要好好布置下,便想先买几幅画回去,在多买些盆景回去装扮,不曾想刚刚走到清越茶楼楼下,便从天而降一颗花生,直直的落在她的脚边。
她眉头微蹙,抬眼望去。
一眼,便愣住了。
是他。
记忆有些模糊,唐晏宁一时记不起,到底他是个怎样的人。
他在陆府的时候永远都是皱着眉,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和陆锦华还有陆夫人对话的时候,嘴角永远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哂笑。
眼角眉梢俱是不屑,轻慢。
陆锦华每次都被他的态度激的跳脚,背地里暗搓搓的诅咒开骂,却没有胆量光明正大在他面前骂。
陆夫人也非常讨厌他,每次见面自然也没有好脸色。除非是在陆远征面前,才笑着装成慈母的样子。
但是她没有好脸色,陆锦昭便更没有好脸色,丝毫不知道退让,言辞犀利,每次对话都会让陆夫人颜面尽失,维持不住大度的形象,啐出脏话。
久而久之,母子俩也就懒得招惹他,反正他在府的时间不多,多半都是宿在军营里。
或是外面自己的宅子。
他在府里的日子不多,唐晏宁见他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
对他的印象似乎仅仅停留在最后一次见面。
那时,她已经被冷弃多日。
后院一圈姨娘看她笑话,胡婉儿则天天耳提面命的给她立规矩,各种刁难。
伙食上克扣,衣物上克扣,冬天炭火的克扣。
她过得越来越不如意,甚至比出嫁前,还要略逊一筹。
没办法,她只好咬牙隐忍,默默的过。
谁知那年冬天,格外的冷,她衣衫单薄,炭火不足,便染了风寒。
双儿已经被打发走了,剩下的几个婢女没有一个是在用心服侍的。
她发烧了,全身发冷。
嗓子渴的冒烟,仍是没有一个婢女前来问候一番,一杯热水她都寻不到。
不得已,她翻出一件秋日薄披风裹着,想去厨房为自己寻一副药来。
胡婉儿得知后,不准,说不能混乱开药,需得让大夫瞧瞧,说稍后就会去请大夫,让她回屋等着去吧。
这一等,就是两天。
她真的是浑身难受,头重脚轻,觉得要死了。
濒死的感觉很不好,很孤单,无助,绝望。
她本来想着就这样吧,就这样走吧,去见母亲,摆脱这世间一切的困苦。
但是又想起娘临终前拉着她的手反复叮嘱的话。
娘的小阿宁,你一定要平安健康的长大,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活着,不要像娘,不要走娘的路……
那一刻,后悔自责淹没了她……
最终,她起身,蹒跚的朝陆锦华的院子走去。
只是,她没遇到陆锦华,却遇到了胡婉儿。
胡婉儿身披梅花锦缎大氅,手捧暖炉,出入一群仆妇围着,凉了热了,不停的有人嘘寒问暖。
她神情骄傲,高高的坐在主位,鄙夷的打量着她。
再次三言两语的把她打发了出去。
胡婉儿打定了主意不给她请郎中。
病死了最好,这样后院就少了一个人。
她几乎是被主苑的丫鬟丢出来的。
狼狈的跌落在冰凉雪地里,眼眶生疼。
紧紧的揪着单薄泛旧的披风,她挣扎着站起来,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晕眩袭来,眼前开始有了晃影,她跌跌撞撞,一不留神,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没倒,反而是她被撞的瘫坐在雪地里,有气无力的,像是一个碰瓷的。
她声若蚊呐的说了声对不起,连对方的眉眼都没抬眼瞧。
她没力气了,真的没有了。
她只能看到立在雪地里金丝勾勒的六合乌靴,华美繁复,贵重非常。
是男人的靴子。
被撞的人没有责怪,也没有离去,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静静的俯视着她。
唐晏宁莫名觉得难堪。
即使今天已经难堪的够多了。
她很想站起来,继续走,但是无用。
她已经太久未好好的吃顿饭,喝一碗药,身体早就虚空了。
第三次刚刚站起来的时候,她又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