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架空。
◇
在还没有适应的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文承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乳胶床垫让习惯了硬板床的脊椎骨有些吃不消，就算是次卧床铺也有两米宽，和自己旧卧室相比完全是一个一个地。
更不用实木壁橱和书桌，高价的金丝墙纸让整个房间感觉起来有点……和身旁熟睡的美人不搭。
不过此刻文承的视线还不在美人脸上，而是微微掀开的门缝里，穿着睡袍的柳真带着不出忧伤还是开心的眼神，迅速合上门。
其实仅仅是第一个熟睡时间过去深夜十一点的样子，要不是台灯开着的话，看到柳真那脸还确实吓了一跳，话你以后能别这样吓我了吗？
不过这么恬不知耻的同居生活还是被苏蒙把控得当，因为她和文承中央用很多本硬壳书头尾相连隔了起来，两个人也是两床被子。
隔开两人脸部的叫《荣华物语》，总之文承见到这四个字就会生气。
不过机会还是来了，未婚妻面朝过来的安静睡颜是他见过最美的。
拨开令人生气的那本书后，瞪大着眼睛，把吃惊的深呼吸咽了下去。
没有丝毫杂音的夜寂，但那是少女十七年来从未绽放过的微笑。
有一种连亲吻都不忍打扰的冲动，就想那样让时间凝固住，她换上了淡蓝色睡衣，朴素的宽松服装用高支棉制成，虽然是不会令人产生遐想的单色，却能感到不出的安宁。
少女微微颤抖了一下，又恢复平缓的呼吸。
并不属于这个时代该有的温婉女子，是画里和诗里才有的淑女模样。
和柳真带来的澎湃感不同，苏蒙并不会给人带来什么心跳加速的感觉，却也有着为了被保护、被爱怜、被欣赏而存在的静谧之美。
从诞生之日起，她就被夺走了正常人该有的成长方式，对命运的不公也丝毫无怨，但此刻如此甜蜜地微笑着。
滴答滴答，我到底注视了她多久呢？比起吹拂在脸颊上的她的呼吸，心中的愧疚感更加强烈。
至少此刻无比确信，我的余生要陪她一起度过。
怀着这样的愧疚感，文承背过身去取出手机确认了现在的时间。
就这样全都删掉，然后坦诚地把思念全都送给一个人。
问题是。
被他细微动作吵醒的未婚妻悄悄凑过来，开始陪文承一起看和三的聊记录。
当然，沉浸于某种兴奋感的文承还没有意识到这个情况，他忽然对聊记录又不舍起来，因为里面夹杂了很多正事。
作为一个经验不多的男孩子，大多是他发的“睡了没”、“在干什么”这种废话，就算是隔了一道墙，这种沟通方式也令人心跳，也发了一些“她现在很开心，写作业的时候都哼曲了”这种两边都不得罪的话，但大多数时候三都没有回信，肯定是被惊呆了，按理她主动起来令人吓到才对，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苏蒙看到这里却露出不满，为什么柳真不回呢，你们两个应该加深交流才对啊，这样我才会更放心。
正因为这个微妙的原因，苏蒙决定婚前不再给文承任何可乘之机，甚至在两人的床铺上设置了空间程式，一旦文承压上来，她就会果断触碰枕头下的蓝色圆阵，让文承消失在房间里。
对正点是浴缸。
不过文承还没有察觉到身后女孩的不满，他继续翻着聊记录，发现还是没有什么能证明两人打情骂俏的证据，最后还是熄灭了手机屏，然后转过头去。
我的妈呀！
“文承？你没事。”
这确实是心跳加速的时刻。
“蒙儿？！”
为什么你偏偏这个时候醒？！
“她怎么不回？最近你们不应该交流得很融洽才对吗？”苏蒙用温柔的声音对一片混乱的文承。
“额……啊……”
苏蒙继续补刀，“听你们最近都没有出去约会？柳真老是宅在房间里还谁都不让进，真是过分啊，你再这么不主动我可要解除婚约了哦，上次甩我的那笔账我还没还呢。”
“不，不是！我刚刚只是在看时间！”
“哎，文承，你是不是了很多让她讨厌的话，其实我才发现你真的不会聊，要不我来帮你打开话题后面再交给你？”
你到底要闹那样啊我的老婆大人！
承认这个事实，我老婆在帮我追三。
正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苏蒙居然伸手过来……抢手机。
“啊！别啊……”
“果然文字方式还是硬伤啊，还有你不知道发表情包的吗？”
“表情包？算了我不适合的。”文承淡然答。
回过神来，苏蒙已经发了一串表情包过去，比如么么哒啊，爱心啊什么的。
然后是更多的一串表情包迅速地返回了。
你给我去死，滚，真恶心类似的表情。
手机荧光下，苏蒙很满意地笑了，“看来你还是有机会的。”
啊？！
“好了文承，以后记住，柳真的话都要反过来理解。”
此刻的文承像木乃伊一样对着花板凝固住了。
“啊对了，”苏蒙很开心地注视过来，“要不我帮你写几篇情诗，这样她会更感动的。”
我觉得我活在一个和正常人生相反的世界里。
对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能接受的文承以上洗手间的名义起身离开房间，走到空无一人的厨房想拿瓶可乐清醒一下，大概是心理作用，显得有些愧疚的苏蒙跟了过来。
把文承手中的可乐抢回去塞回冰箱里。
“大半夜的不要喝冰的，对胃不好。”
我只想一个人静静。
“文承，”苏蒙把挽着的睡袍披在文承身上，“你最近是不是跟祁老师什么了？”
“啊？没啊，没出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
苏蒙的脸有些微微认真，文承转移开视线声，
“他跟你什么了？”
其实有很多种可能。
一、我欠祁老师钱没还。
二、我发现了他的某个秘密。
三、我让语文老师知道了他的秘密。
“其实，我今原定是要帮你补习的，不知道为什么祁老师最近特别关心你。”
“啊，是这样啊……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好像在市民广场事件结束后，我的人生就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事业、爱人、情人都有了。
要命的是我还是个高中生。
“那么，”苏蒙突然从后面环抱文承，“我本来是分别帮你和柳真补习的，要不要一起？这种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哦。”
可以别这样了吗？再你在的情况下我怎么撩她啊！
文承没有回答，于是她就这样单方面的决定了。
不行，我要反击。
“其实柳真最近好像有些低落的样子，你要是帮我们撮合时间那还真是帮了大忙了。”
我就不信你没点心思！
“你能有这个觉悟那就太好了。”苏蒙双手合十放在脸颊上，露出乖巧的笑。
算你狠。
“要不就现在？刚刚她好像也还没睡的样子？”
嘿真不好意思，被你一我还真有点起了邪念了，邀请她来我们房间一起没羞没臊地度过后半夜！
很自然的，他们就来到了柳真门口，也很自然的，柳真开了门。
房间里还亮着灯，似乎在很急切地写什么东西。
“干嘛啊你们两个一脸色样。”柳真耷拉着眼皮。
这都被你发现了！
“已经很晚了，别写了柳真，我来帮你按一按。”这句话是苏蒙的。
“是啊公主大人，我给你捶捶背。”文承助攻。
“哈？”柳真用早就识破你们而且不为所动的鄙夷眼神，“我购了一台按摩椅，过几就到了，不用担心。”
不过下一秒，她的脸上满是疲惫的神色。
机会来了！
不过文承正欲采取措施，就发现苏蒙提前行动了。
她突然抓住柳真的按在门框上的手把她拉出来，柳真倒脸红的不行了，跌跌撞撞地出了房门。
我你对女孩子也没抵抗力的吗公主大人？
苏蒙拉着柳真去了房间一起坐在床边，然后给站在门边的文承递了一个眼神。
文承会意一笑锁了门。
其实柳真才是所有人里面最容易害羞的，这已经是这对邪恶夫妻的共识了。
“来，把想的事情干脆的出来，一定是想把我抛到脑后，换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苏蒙突然对文承。
然后两个女生突然用共同的杀意盯着文承。
等等……我是不是被她们算计了？！
“没，没啊……啊哈哈哈……”
文承把手悄悄握在门把手上，却触碰到了凉飕飕的空洞。
完了完了。
“还没有？”苏蒙取出文承的手机，指着那一串爱心表情包质问，“那你解释一下，这些是什么？”
这不是你发的吗老婆大人？文承傻眼了。
“就是啊真恶心……我看这个人渣平时就不正经，要不还是把他休了。”
休了就休了，谁怕谁……等等为什么我有莫名的羞耻感！
“是么，虽然我也很想这样做，”苏蒙用担忧的眼神注视柳真，“但至少目前还算是我的未婚夫，不过好像完全没有应该有的样子就是了。”
此时果断开窗跳下去的话我还是能抢救一下的。
不！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任由两个女人调戏！
“啊啊啊！我不管了！”
文承唤起前所未有的勇气和色胆猛地朝两个女孩扑过去。
然后他落到了浴缸里。
在一团暧昧的雾气中还没仔细观察清楚，就被裹着浴巾的凝然踹了出来。
就这样一身狼狈的出来的时候，门口站着两位美人。
“对不起……”
全身湿漉漉的文承提心吊胆的道歉之后，苏蒙总算发出了声音。
“文承，我毕竟是你的未婚妻，虽然我希望你可以和柳真维护好关系，但如果一直没有底线地纵容你的话，后面一定会出问题，为了大局着想，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对我们动色心了。”
柳真跟着生气地瞪过来。
“不，不是这样的……”文承喃喃。
要不是被你们一再刺激我也不会出此下策，虽然下半身是另一个想法啦。
不过事实就是事实，我真的在那一瞬间证明了想推倒她们的心思。
所以这种事情还是想想就好千万不要实践了。
此时倒也没有什么反驳的心思了，我只想喝瓶可乐，然后躲到妹妹怀里痛哭一场。
“好了蒙蒙，其实除了刚刚那一个瞬间，笨蛋从来没有破坏过和我的约定。”柳真突然一本正经地，“就算要出去玩什么的，也会优先考虑你而拒绝我。”
听到这里，苏蒙带着愧疚的眼神，看了一下耸塌着肩膀的文承。
文承没有回答，他决定不再顾忌任何人的感受走到阳台边。
当然不会跳下去的，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大度的妻子吗，怎么可能？任何女人都希望自己的男人能够对自己专一的。
或许是在装睡，或许她们联合起来演了这出戏就是为了警告我。
我有这么让你不放心吗？！
是这么啦，偷偷和柳真发消息还是蛮刺激的就是了。
总之文承带着些微刺痛的苦闷心情，回想起刚刚注视的，看着幸福梦境一般的，安稳熟睡的脸庞。
她就这样在一堆名着里一直闭着眼睛，怀里是《树上的男爵》。
她那嘴角浮起花朵一般的微笑，如果真的在那一瞬间吻上去的话，到底会怎么样呢？
如果只能选一个的话，想要一起度过余生的话当然是你了蒙儿。
可幡然悔悟了很久了，身后却寂静无声，为什么她们没有人理我呢？
就这样委屈地任由时间流逝，已经是午夜了。
“生日快乐，文承。”
“生日快乐，笨蛋。”
“生日快乐，哥哥。”
“生日快乐，学弟。”
文承转过身去，是穿着端庄的各色连衣裙的四位美人。
苏蒙捧着蛋糕慢慢走来，蜡烛照应着她安详的脸。
“蒙儿……”
苏蒙把蛋糕递给不知所措的文承，却回过头去双手合十朝三位美人鞠躬，“今真是谢谢大家了，到这里就早点休息，明中午一起吃我做的正餐哦，那才是生日宴。”
“你们开心就好，我还有很多事，先回房了。”凝然递给文承一个冷漠的微笑后离开。
“我明还要训练，也先睡啦。”竹朝哥哥远远地眨眼后离开。
“那我也……”柳真缓缓转身。
“一起。”苏蒙牵上她的手。
安静的夜色里，两位美人一起注视文承。
“文承，在事情结束前，我们三个就这样一起单纯地陪伴下去，好吗？”
带着微笑出来的那段话，如此清楚地表达了她的态度。
总之这下我谁都不能碰了呗。
想想也可以理解，蒙儿不希望柳真伤心，柳真不希望蒙儿伤心。
可这下最伤心的是我啊！
像是被切开了一样的疼痛在心中流窜。至少此刻确信蒙儿一直在努力维系一种关系，也有明确又模糊的尺度。
这就是我未来的妻子，为了这个大局她想得比谁都周全，也聪明得令我这辈子都逃不开她的手掌心，但总能恰到好处地递给我幸福。
但此刻的心里已经乱七八糟，喉咙也热了起来，呼吸都变的有些困难了。我不知道到底如何是好。
苏蒙走过来为他披上毛毯，看着文承的脸庞，带着一些愧疚地皱紧眉头。
“刚刚……对不起……”
文承不知道如何回答。
其实早就没事了，以后回环发光了别玩我就行。
“文承，我也想让你为我心跳、想让你为我失落或者惆怅，哪怕是一瞬间让你舍不得我，或许那只是我任性的愿望。”
我写给你的诗，你读了几遍呢？还记得多少呢？
她的声音落寞地颤抖着，瞳孔中蒙上了细微的阴影，但是又浮起了微笑。
“因此……已经够了，希望你和柳真在一起什么的……一开始只是我的愿望，但那个晚上之后我开始为这个心愿痛苦起来，真的舍不得你，但出于大局……刚刚一直在骗你，真的很抱歉。”
如果你最终确定了要和柳真一起的话，我也会把所有的祝福送给柳真的啊。
她的双手在胸前握住，自责地底下了头。
而文承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愕然注视着。
已经，够了。
这句残酷的话语一直一直回响在耳蜗深处。
幸福这条路很狭窄，无法让三个人一起通过。
三个人在一起，仅仅是为了打开这条路。
最后总有一个人含笑注视着另外两个人迈过去。
在此之前，安稳的、温暖的、平凡地陪伴下去。
可以吃醋、可以约会、可以温暖、可以心跳，但不可以触碰幸福的底线，不可以伤害另一个人。
不管最后你选择和我还是柳真，我都希望你可以让那个人幸福。
文承，我的声音可以这样传达到你的心中了吗？
两人愧疚地站立着。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柳真，她走过来抢过蛋糕。
“笨蛋亲她啊，这又不是她的底线。”
我不亲，我才不当着你面亲。
其实刚刚反省时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
于是文承匆匆把苏蒙拉到房间里，然后在桌前直勾勾地注视她。
“蒙儿，希望你不要拒绝。”
“啊，什么？”苏蒙对此吃惊地后退了一些。
啪的一下，文承在桌上拍出一张百元钞。
“能把这个变成一百张吗？”
“……”
这个想法很厉害！然后放到存款机里那还不是……
“我试过，都是同一个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