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米尔淡淡地讲述着千百万年前的故事，那时的惨烈和恩怨在现在讲来都是云淡风轻，一笔带过，但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当时的绝望和痛苦。
“殿下是在人间的尽头捡到你的，那时候只有一点儿大，小狼崽。”
雷米尔难得语气和缓，也许是真的时间不多了，他难得地与宋既明说了许多话。
从捡到宋既明，到最后的神明之巅一战。
天上的雨渐渐小了，但仍旧是乌云滚动，一点儿不见放晴的迹象。
雷米尔收回尾巴，伸了个懒腰。
“我们终将消散，但殿下不会。”雷米尔慢悠悠地游走，留下的话轻得像沙，风一吹就散，“你是他永恒的信徒。”
你是他永恒的信徒······
宋既明咀嚼着这句话，他的心中始终一片混乱，毫无头绪。
“我于窗中窥伤鹤，恰如仰头见春台。”宋既明一个人坐在基地围墙上，念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诗句，天地之间只余孤独的雨声。
一连很多天都是阴雨连绵的迹象，新城的建设已经停滞了好几天了。
人们没办法在这样的天气里长久待在外面，只能继续在地下基地里等着，等着什么时候天气好了再出去。
雷米尔在之前给宋既明说了自己的发现，但由于那点儿气息太过微弱，不容易捕捉到，只有小人鱼身体里还残留着些许痕迹。
但小家伙已经很难受了，实在是难以承受神力搜查的压力，所以溯源之法只能暂时搁置。
宋既明每天除了吃饭，连睡觉都是在观察室外面席地而坐，从睁眼到闭眼，都时刻守在这里。
有时候小人鱼的状态稍微好一些，还会睁着漂亮的眼睛叫他抱，因为不能离开观察箱太久，所以宋既明只能站在箱边，把小家伙揽在怀里摸摸拍拍。
小家伙很乖，自己身体不舒服也不哭不闹的，被抱在怀里的时候就软软地靠在宋既明的胸膛上。
分开的时候虽然很不舍，但还是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乖乖地躺在观察箱里，眼巴巴地望着宋既明。
每到这个时候，宋既明的心里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啃咬，细细密密的痛蔓延开来，对始作俑者的恨意又多了一分。
直到这一天加百列又找到了宋既明：“小殿下，我发现常玲最近有异常情况。”
宋既明刚从观察室出来，最近小人鱼的状况越来越不好，每天沉睡的时间越来越多。
研究所的人说，如果再这么下去，小人鱼很可能陷入永久的昏迷，然后在昏迷中生命枯竭而死。
“说。”
“······”加百列将自己看到的所有消息都详细说了出来。
“很好。”宋既明眼神中划过冰冷的寒意，“把这件事告诉陈忠和老将军，看看他怎么决定好了。”
借刀杀人，真是，好计谋。
夜里，常玲的卧室里，常玲并没有睡觉，准确来说她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了，一半是兴奋，一半是紧张的。
“你的方法真的有用。”
“······”
“是的，他已经进了研究所，估计再也出不来了。”
“······”
“我还要当时看我笑话的人全去死！全部！”
窸窸窣窣的讲话声从窗子飘来，仔细听，竟然只有常玲一个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听上去格外恐怖。
过了一会儿，说话的声音停了，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从卧室里溜出来，披着一个黑色的斗篷遮住全身，一路往基地的设备控制室走去。
躲在拐角处的两人人互相望了一眼，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这两人是陈忠和老将军从队伍中选出来的风系异能者，最大的优势就是行动起来悄无声息，能够一定程度上隐匿自己的气息。
之前宋既明让加百列把消息告诉陈忠和老将军，老将军当时没说什么，毕竟事关军政处议员的家眷。
虽然老将军对加百列的话有七八分相信，但仍然不敢妄下定论，只是和为数不多知道此事的约翰商议后决定，派出两个风系异能者观察，如果有任何异样，立即传讯，他们第一时间赶过去。
所以这一晚，两人召集了自己的心腹，在会议室里等着结果。
跟踪的两个异能者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黑影后面，由于看不见对方的样貌，而且对方那个斗篷诡异的很，穿上以后连气息都像变了一个人，他们也不确定这个黑影到底是不是常玲，只能跟在后面随机应变。
黑影看上去对基地里面的地形十分熟悉，走的地方都是监控的死角以及没有卫兵巡逻的地方，甚至连岗哨多久换一次岗都非常了解。
常玲一个小姑娘，又是一个普通人，有这种本事吗？
黑影在基地里穿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而越靠近目的地，周围的岗哨和监控就越来越密集，但黑影仍然游刃有余，避开了所有可能发现的情况。
跟踪的两个人眼看黑影闪身进入了控制室，互相看了看，果断用手环发出了讯息。
军政会议室里，陈忠和老将军和约翰相对而坐，身后站着全副武装的四个人，全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绝对没问题的。
没有人说话，整个会议室里寂静无声。
沉默笼罩着整个房间，所有人的眼神都闪烁不定，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沉闷，令人窒息的气氛，仿佛时间都被压缩，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着什么。
突然，陈忠和老将军还有约翰的手环同一时间亮了起来，他们迅速点开讯息，扫过内容后，两人对视了一眼。
情绪像潮水似的翻涌，两人的眼神中立刻蒙上了一层暗色。
“出发，去用水控制室。”
几人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像是夜行的猎手，朝着用水控制室包抄而去。
而另一边的观察室门口，雷米尔卷着尾巴，漫不经心道：“他们过去了，估计很快就能抓到人。”
宋既明依旧是一动不动，站在玻璃墙外看着里面沉睡的小家伙，语气冰冷：“还不够，我不要人类的法律，我要我自己的正义。”
雷米尔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可是神，神爱世人，不可伤害世人。”
宋既明眼中划过一抹暗色，声音如同死亡的低语：“那是你们，我可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他偏了偏头，鬓边的发丝垂落。
“恶鬼从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