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笃定她不敢欺君,司马霁月却晓得她胆大包天,没有什么是不敢的。
而且他更在意的,并不是慕容长欢说的那番话的真实性,而是她说那番话的目的,以及她同司马凤翎的关系……究竟到达了怎样亲密的程度?
听到司马霁月这样问,慕容长欢不免有些心急,暗道糟糕!
现在呆在屋子里冒充她的那个人,恰好是刺杀帝君的真凶,为了掩人耳目,他未必不会顺水推舟,否认“假公主”是个男人的事实,倘若他真那么说了……那她跟司马凤翎的关系就等于是坐实了,司马霁月对她的误会怕是十张嘴都解释不清楚了!
不行,她一定要想个办法,尽快阻止他!
正心慌着,却听贺兰琉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言语间似有失望。
“王爷这样问,便是不相信我了……既然不相信,又何必多费唇舌?多此一举?”
一听这话,慕容长欢整个人都不好了,登时在心底下爆了个粗口!
我靠!这男人简直成精了!
一模一样的语调,一模一样的句式,一模一样的情态……完全就是她的翻版,几乎就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同样的话,她先前就跟司马霁月说过,便是换做她本人,只怕也是差不多的反应,但是那个男人竟然连这种都“演”得出来?!
岂止是可怕,简直就是恐怖好吗?!
“不是不相信,只是想了解真相……”司马霁月顿了顿,他也不想谈论这种话题,但是有些事情积压在胸口,总觉得闷得慌,“父皇命本王追查刺客之事,本王总不可能连刺客是男是女都不知晓,不过你放心……不管那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在你出面作证之后,此事便已盖棺定论,父皇不可能将她当做真正的炎国公主!”
也就是说,就算那刺客是女的,也要咬定是男人!
哪怕对方真的是炎国公主,也要将计就计,将她认作假的,然后再造一个“真的”出来,用以维持两国明面上的友好。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
对于这一点,朝中上上下下,都心照不宣。
算是一贯的政治手段了,但凡牵扯到国家利益,都要谨慎小心,断然不敢太过武断,以致发展成难以挽回的局面。
所以贺兰琉芝从未奢望他的离间之计那么轻而易举就能挑起两国的矛盾,不过是浑水摸个鱼而已……眼下听到九王爷那样问,他本可以继续造谣生事,奈何他现在身处“弱势”,还需要仰仗慕容长欢的庇护,自然不能真的把她逼急了。
便当是卖她一个人情,也好为双方留有余地。
出于这样的考量,贺兰琉芝难得没有造谣生事,却还是死性难改,免不得要煽风点火几句——
“真相是吗?既然王爷坚持要真相,那我就给你真相!王爷可要听清楚了,我之所以能够发现那个假公主是个男人,便是不小心撞到了那里……如果王爷还不清楚,我不介意将当时的情景再重演一遍。”
虽然晓得他这么说是为了激将,慕容长欢还是觉得心慌慌!
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了!
那家伙就像是一枚不定时的炸弹,早晚都要给她惹出事儿来!
屋子里,被贺兰琉芝这样一堵,司马霁月一下没了声音,气氛便僵持了起来。
趁着这个机会,慕容长欢立刻快步走了过去,抬手轻轻叩了两下门板,捏着嗓子唤了两声。
“六小姐?六小姐?!”
贺兰琉芝略显不耐烦,声腔中带着困倦。
“大半夜的,什么事?”
“六小姐息怒,奴婢不是有意过来叨扰小姐你的,只是……老夫人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宫里头发生的事,知道四少爷受了伤,担心得睡不着觉,所以才让奴婢赶来请你过去一趟,想要同你问清楚四少爷的情况……”
“唔,知道了……你先回去复命,本小姐穿戴好衣服便过去。”
“是。”
说完,慕容长欢便自顾自走了开。
如果那个家伙足够聪明,就知道在屋子里多留无益。
果然,不过片刻……院子里就响起了轻微的开门声,慕容长欢隐在暗处,等贺兰琉芝一走近,就一把拽着他抄小道匆匆走了开!
直至拐进一个僻静的屋子里,慕容长欢转身将门关了上,才开口问了他一句。
“离开之前,你是怎么同九王爷说的?”
贺兰琉芝也不隐瞒,坦白道。
“我说先出去一趟,让他在屋子里等着,若是等不了,就自便。”
妥妥的是她的画风!
慕容长欢稍稍松了一口气,对他可以说是又爱又恨!
见状,贺兰琉芝不由微抬眉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话说,你跟九王爷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怎么会在大半夜……一个人跑来找你?”
闻言,慕容长欢倒是没有惊慌。
贺兰琉芝会这么问,她早就料到了,所以连理由也早已准备周全。
却是不答反问。
“你以为……澹台天师对本小姐的预言是何人所为?还是你觉得,本小姐真的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以让‘庶女九嫁’一一应验那个预言?”
话不多说。
特别是谎话,说得越多越容易出纰漏。
故而她只要稍微提点一二,对方自然就会顺着她给出的思路,自行发挥想象力,将整个来龙去脉补充完整。
贺兰琉芝默了默,继而淡淡一笑,意味不明,却也没再继续追问,话说得比她还少。
“原来……是这么回事。”
按照慕容长欢的说法,司马霁月此举便是要借她的“凤星凰女”之命,为自己的“权倾天下”造势,他们两人之间各取所需,是互相合作的关系。
换做以前,她未必会编这样的借口,但是……自从察觉到了司马霁月的用心良苦,她又怎么忍心让他的一番心血功亏一篑?
所以,为了不招致贺兰琉芝的怀疑,她只能同司马霁月撇清“暧昧”关系,明确地表示他们之间——
没有“情”,只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