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了十几秒，张霖霖听着无声的电话，忍不住开口问：“人呢？”
“在呢。”温霓喝了一口甜甜的汤，垂下眼帘，“来就来呗，电视台也不是我家开的。我还能怎么样？”
“话虽如此，”张霖霖询问道“但是，说实话，你真的没所谓？”
“都分手了，我哪有那个闲功夫操心他。他爱去外太空，我都没意见。”温霓的语气透着疏离，“有空我还不如想想怎么样才能暴富呢。”
“亲爱的，你是在逗我吗？”张霖霖略带咬牙切齿地说，“现在请你立刻、迅速到更衣室，打开你的柜子，告诉我里面有多少个爱马仕，有多少个香奈儿……你再打开房屋中介，看看你这套公寓值多少钱。”
“……”温霓平淡地说，“这些都是父母的劳动成果，我只是享受了，可人最终还是得靠自己。再说了——”
“你说，”张霖霖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我听听你还能说出多欠扁的话。”
温霓坦然地后仰在沙发靠背上，说：“谁会嫌钱多。”
“这话倒是没错。”张霖霖感慨道，“既然你这么想得开，有几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温霓无语，说：“我想听好消息。”
张霖霖冷血无情地说：“那暂时没有。”
“那我不听了。”
“你确定？”
“确定。”
“……也行。”张霖霖硬生生咽下了一肚子的话，“明天上班的时候吓死你。”
温霓伸了个懒腰，慵懒地说：“我拭目以待了。”
-
第二天早晨，温霓掐着点，在大厅打完卡，才坐着电梯，慢悠悠地晃到办公室。
她刚在办公室里坐下，徐玮就进来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徐玮微微发愣，站在了原地。
昨天张霖霖就跟温霓说过这事，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于是该干什么干什么，直接忽略了徐玮。
余光瞥见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是温霓完全没给他机会，直接拿起电话，给各个部门打电话，询问外来务工人员住房问题解决方案的推进程度。
等她忙完，一个早上也快过去了。
平时，温霓习惯站起来动动肩膀，转转脖子，到窗边眺望远处的绿色林木。原来，靠窗还有一个座位是空的，但是现在，被徐玮占据了。
她只好起身，准备去露天长廊待一会儿。
“小温。”制片人胡盛言从外面进来，喊住了她。
“盛言哥。”温霓点头，跟他打了个招呼
“听说你昨天发烧了？”胡盛言言语关切，“现在身体怎么样？”
温霓回答：“已经好了，就是有点受凉，没什么大碍。”
“没事就好，平时要少熬夜，早睡早起身体才能好。”胡盛言四十多岁了，之前由于工作太拼，在办公室里晕了过去，后来进医院休养了一周，现在事事养生，要熬夜的活儿也都交给了年轻人。
“盛言哥，我是挺想的。”温霓开玩笑说道，“要不，晚上别给我派活了？”
“小温，听听过就算了。你这么年轻，该拼还得拼。”胡盛言冲她摇了摇杯子，“给你来点枸杞？”
“谢了，暂时不用。”温霓摆摆手。
“对了，昨天我们栏目来了新人，你应该还不认识吧。”胡盛言抬起手，点了一下徐玮，“喏，那边坐着的是徐玮，英国谢菲尔德回来的优秀人才。”
徐玮在胡盛言的目光下，走了过来，刚要开口，就被温霓打断了。
“徐玮是吗？你好，我是温霓。”温霓眼神平淡地扫过徐玮，看他就像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徐玮怔了一下，最后只吐出两个字，“你好。”
“这可是刚刚毕业回国的人才呢，希望能给我们栏目带来一些新鲜的想法，最近总监一直在说要有创新意识，要进行栏目改造。”胡盛言将领导语重心长的模样学得惟妙惟肖，转瞬才继续说，“小徐来了，正好给我们提提建议和意见。小温，你说是吧。”
温霓“嗯”了一声，嘴角轻轻扯起，“高材生，肯定有很多好点子。”
“没错。”胡盛言连连点头，转头对徐玮叮嘱道，“有什么问题你们多沟通交流，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们栏目组的人员都很年轻，很好说话的。”
“好。”徐玮闷闷地应道。
“那行，盛言哥，我先去办点事。”
虽然温霓的伪装完美无瑕，但是她不想在这里继续跟人周旋，便恰到好处地抛出话语，将这场对话终止，却没想到胡盛言拉住她，说，“别急别急，还有一个新人呢。你等会儿。”
“还有一个？”温霓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
这件事张霖霖没跟她说起过啊。
难不成，是另一个坏消息？
温霓跟着胡盛言走到隔壁办公室的门口，招了招手。
没多久，一个穿着青春靓丽的小姑娘走了出来。
“这是另一个新人，也是谢菲尔德回来的，小徐是硕士毕业，菲菲是本科毕业。”胡盛言笑着说，“小温，林菲菲，你应该见过的，是我们频道总监的女儿，去年台里新春联欢会的时候，还上台表演过节目的。”
其实，温霓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张霖霖提过林总的女儿十分任性，几次气得林总在办公室里摔手机，但是这些都是不好当面讲出来的。
她笑了笑，说：“林总的女儿果然也很优秀。”
林菲菲嫣然一笑，露出小女孩的一面，突然，她的目光越过了温霓和胡盛言，落在他们身后的徐玮身上。
“快下班了，我们中午去吃什么呀，哥哥？”林菲菲瞬间朝他小步奔去，挽上他的胳膊，撒娇地摇了摇。
徐玮拉下她的手，偏过头回避温霓的视线，小声地说：“在台里低调一点。”
林菲菲撇了撇嘴，“反正大家都知道了，有什么关系。”
徐玮没再说话。
温霓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林菲菲。
一双杏仁圆眼水灵灵的，讲话的声音有点嗲，大概是从小被人宠惯了，眼神中有一股趾高气昂的气场，无形之中就给人一种蛮横公主的感觉。她身材匀称，一身明黄色的欧根纱连衣裙收着腰，露出了微肉的小腿，但是并不显胖。
随后，她的目光从林菲菲身上，转移到了徐玮的脸上。
温霓默默地看着他，很轻地笑了一下。
原来，他喜欢这种类型。
“该吃中饭了。”胡盛言没有发觉自己正站在暗涌中心，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打了圆场，发话道，“你们都赶紧去吃饭吧。”
“好，盛言叔叔再见。”林菲菲一边拉着徐玮去往电梯间，一边甜甜地跟胡盛言挥挥手。
“对了，你们下午别忘了过来开会。”胡盛言交代道，“我们要开选题会。”
“盛言哥，那我也走了。”温霓脸上淡笑，可眼里却并没有笑意。
胡盛言说：“行，下午见。”
-
前一天说好的要请张霖霖吃饭，温霓就在中午践行了承诺。
这次是温霓选的地方，是一家意式餐厅。
离电视台有点距离，不过开车的话也很快，十多分钟就到了。
温霓从张霖霖的车上下来，等她找到车位停好车，才往餐厅走去。
纯黑色的外墙上，只有一个精致的手写意大利语，翻译成中文就是美味的意思。
按下门口的开门按键，半透明的黑色玻璃就会缓缓地向另一侧移动。
服务员很快就迎了上来，温霓旋即报上预约订位的手机尾号。
餐厅里播放着温柔的意大利歌曲，低沉磁性的男声浅浅吟唱。
她订的是二层靠窗边的角落位置，走上旋转的白色楼梯之后，就可以望见远处的江景。
坐下之后，温霓让服务员把菜单给张霖霖，今天由她做主。
张霖霖也不扭捏，接过菜单，选了海鲜烩饭、蘑菇浓汤，还有些三文鱼骨之类的小食，和一小块黑森林蛋糕。
将菜单递还给服务员，张霖霖才支着下巴，笑嘻嘻地问：“早上看见了没？”
温霓明知故问，“看见什么？”
“坏消息啊。”张霖霖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说，“昨天让我憋得那么辛苦，今天还不得采访一下当事人的感受。”
温霓瞥她一眼，“有没有人说过你还挺缺德的。”
张霖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昨天不让我午睡，在我耳边吃东西，不缺德啊？”
温霓想了想，承认道：“好像也挺缺德的。”
“那不就得了，谁让我们是姐妹呢。”张霖霖双手捧着脸，手肘撑在桌面上，“我这么记得你之前说你跟徐玮才分手？”
“嗯。”
“他这速度也太快了，无缝衔接啊。”张霖霖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该不会是早就勾搭上了吧？”
温霓沉吟片刻，说：“不知道。我发现我还真的是一点都没察觉到。”
“就你们那个一周发的四五六条短信，能察觉到才有鬼了。”张霖霖一针见血地点出问题，“不过，我看林菲菲的类型，跟你完全不一样。当初徐玮追你的时候，看起来也还挺真心的。不知道是现在审美变了，还是另有所图。”
“另有所图？”温霓笑了一下，“不清楚，也有可能吧。”
张霖霖见温霓神色自若，问道：“真的完全不在意了？”
“也不是。”
话说到一半，温霓的手机响了一下，她解锁后发现有一条新短信，握着手机的手微顿，打了几个字回复过去。
然后，她接着说：“我可以接受他分手之后再谈恋爱，但我不能接受出轨。这个点我还蛮介意的。毕竟大家在一个地方工作了。如果是前者，我还可以当他是普通同事，但如果是后者，我会觉得很恶心。”
“可是都分手了，难道你还约他出来，拽住他，问‘你是不是出轨’嘛？”张霖霖笑着说完，对着送菜上来的服务员轻声道谢。
“他约我了。”温霓云淡风轻地用公勺往碗里盛了几口海鲜饭。
她这像是多点了一个菜似的口气，让张霖霖震惊了。
“他约你了？”张霖霖瞠目结舌，“他顶着总监女儿的男朋友的头衔，一回来就约你？不怕被他那位小公主给劈成两半。”
“那我可管不了。”温霓一面吃，一面说，“他自找的。”
“问题是你不怕？”张霖霖喝了一口蘑菇汤，满足万分，“他被劈成两半，你还能躲得过去？”
“在一个办公室里，不可能不接触吧。”温霓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不然就让林菲菲她爸把徐玮弄走呗，反正不能动我。”
“动你？”张霖霖是知道温霓底细的，所以轻哼了一声，说，“她也得有那本事才行。五个总监都顶不了事。”
温霓对家庭背景这回事，并不张扬。
父母给了她优渥的条件，她受着，也感恩，可是，她也明白人生是自己的，靠不了别人。因此，在电视台里，真正知道她背景的人，除了人事部门可以调看档案的人，就只有吴以诺和张霖霖了。
“你这一脸骄傲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爸是你爸呢。”温霓淡淡一笑，打趣她。
知道温霓不喜欢多谈这些，张霖霖便转移了话题，问：“昨天，你跟闻老师干嘛去了？”
温霓眨了眨眼，抬起头看向张霖霖，“你怎么知道我昨天跟闻老师见了？”
张霖霖得意洋洋地笑着说：“本来是不知道，但是刚刚诈出来了。”
“？”
“陈思梁跟我说的啊。”张霖霖盯着温霓的脸看，意图从她脸上找出些许蛛丝马迹，“闻老师半夜在抢修什么什么仪器，本来还不着急，后来听了某人发过去的语音，立刻催大家加快速度，一调试完，确定仪器没问题，就火急火燎地走了。”
好好的几句话，被张霖霖一渲染，就变得格外暧昧。
散落的发丝碰到了温霓的唇，她垂眸，抬起手轻轻地撩到了耳后，说：“你好好说话，别添油加醋。”
“我添油加醋？”张霖霖瞪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你发烧倒下了，一直没回人家消息，闻老师可是在粥店坐了一早上呢。开视频会议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这还需要我添油加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