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钱庄大门,除了几个迎客的小厮,还有个李莲花熟悉的面孔。
那人流里流气坐在靠墙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茶。
李莲花环视一周,问道,“马二爷在吗。”
那坐着的小厮打眼往他这一扫,目光上下打量,“你谁啊,找我们东家干什么来了。”
李莲花抬手摘下了脸上覆盖的半块面具。
眼看那小厮上演一出变脸,不耐烦的神色顷刻间转为谄笑,忙不迭放下手里的茶,起身点头哈腰的朝李莲花拱手。
“这不是李先生吗,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您来。”
周围其他人见状,便退去了一边。
李莲花将面具戴回去,又问了一次。
“小兄弟,马二哥在吗?”
小厮连连点头,“在在在,刚才后院来人将我们东家叫走了。”
“李先生稍等,小的这就去帮您叫人。”
李莲花抬手制止他,“不急,我等等他就是。”
小厮便引着他往楼上走,“您先上楼喝杯茶,小的去跟东家报备一声。”
李莲花拱手道谢,“有劳。”
三人这便一路随着他上楼,进了一间装潢华贵的客厅,桌上摆着精致的茶点。
那小厮躬身退去请人了,房中便只留下李莲花三人。
李相夷挑眉看他,“你什么时候交的这样一个朋友?”
“说来话长。”
李莲花走到窗边,抬手推开缝隙往下看去。
从这个位置看过去,正好能瞧见后院那边的情形。
李相夷倒也不急着追问,走到他身边看了下去。
院子里头,那身形瘦小的黑衣人与马关青说了些什么,相距太远几人没能听得清。
但见马关青三两步行至棺材边,在几个黑衣人合力掀开棺盖时,往里看了两眼。
李相夷握剑的手紧了紧,眉头一拧看向李莲花。
“李莲花,你这都交的什么朋友?他若与此事有关,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李莲花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他这里是钱庄,庄晓梦带着黄金来找他,你说他与此事能是什么关系?”
李相夷拧眉深思片刻,“他洗黑钱?”
李莲花耸肩,“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又没开过钱庄。”
笛飞声适时开口,“是吗,莲花楼名下有三家钱庄。”
李莲花:“……”
哦,还有这事儿呢。
李莲花没好气横他一眼,“我的东西你怎么比我还清楚?”
笛飞声眉头微微挑了一下,没有答话。
那自然是因为特意交代过金鸳盟门人,不要与莲花楼名下的任何势力起冲突。
李相夷不管京城里洗不洗黑钱的钱庄,但他得管楼底下那副棺材和庄晓梦。
远处传来一阵空灵的哨声,李莲花抬眸看去,便见四周已经围满了四顾门门人。
李相夷闻声而动,纵身一跃自窗口跳下去,落在了后院之中。
“唉……”
李莲花抬了一下手,没来得及拦住他,短暂思虑片刻,索性随他一同跃下窗台,落在了李相夷身侧。
三道身影偏飞落下,场下的黑衣人惊慌不已,忙不迭转身就要驾马逃跑。
但那人动作再快,也快不过李相夷的剑。
只闻得一声清鸣,剑锋已经抵在了黑衣人的喉间。
“什么人!”
马关青反应过来,怒斥一声,院中顷刻涌出来数十个打手。
李莲花朝他一拱手,开口道,“马二哥,是我。”
马关青记得他的声音,微微一愣,抬手挥退蓄势待发的一群打手。
“李老弟?”
他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李莲花身后的两人,“你们这是……”
李相夷冷声开口,“四顾门办案,叨扰了,马二爷。”
话音刚落,院子周围不断纵身落下四顾门人,朝着那群黑衣人包围过来。
马关青虽然长居京中,但他没少与江湖人打交道,自然听过四顾门的名号。
再看那持剑开口的红衣青年通身气度摄人,稍稍一过脑子便知道此人是谁,顿时没了插手的心思。
那群黑衣人步步退后,被李相夷剑锋押着的黑衣人开口,声调清朗空灵,分明是个女子。
“马二爷,我是来跟您做生意的,您这是什么意思?”
马关青冷笑一声,“我还要问问你是什么意思,做生意就做生意,怎么还带串尾巴来扰我清净呢。”
庄晓梦面色变了变,“马二爷,这群江湖人如此堂而皇之的闯进万宝钱庄拿人,分明是没把您放在眼里。”
“在这东街,任谁进了万宝钱庄,也该守您的规矩。”
马关青负手于身后,退了两步。
“小丫头,我马关青做生意,向来不问钱财来历。”
“不过你这样被抓现行的赃银,麻烦事一堆,我可不接。”
又抬手指了指场上站着的两人,“你知道追着你来的是什么人吗。”
“四顾门门主李相夷,莲花楼楼主李莲花。”
“一个剑神,一个剑仙,你别说在我万宝钱庄,就算进了皇宫要拿你,你也只能跟着他们去。”
庄晓梦听闻此言,一张清秀的面容霎时就白了。
她回眼看向李相夷,对上那双冷冽如剑锋的眼,终归只得不甘又无奈的垂下了头。
李莲花不明所以,多少有点迷茫。
“啊?什么剑仙?”
替他解惑的是笛飞声:“你天机山庄一战成名,江湖人替你起的称号。”
“剑仙李莲花,倒也合适。”
江湖传言,这剑神与剑仙同出云隐山一门,都是绝顶的剑道高手。
至于这师兄弟二人的剑术谁更胜一筹,至今为止都是江湖上津津乐道的谈资。
李莲花又好气又好笑,“不是,我同意了吗?”
谁要这种花里胡哨的称号啊,怎么比银狐公子还奇怪!
笛飞声瞥他一眼,“你的意见不重要。”
二人交谈之际,四顾门的人已经将那群黑衣人都绑走了。
李相夷迈步上前,朝马关青拱手。
“在下四顾门李相夷,见过马二爷。”
马关青连忙抱拳回礼,“不敢当不敢当,李门主折煞老马了。”
“今日事发突然,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马关青摆手,“不妨事不妨事,李老弟是我的贵客,这人既是他要拿,我这单生意自然不能接。”
正道魁首的传言他听过不少,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他自己清楚,人这么客客气气跟他说话,全是看在李莲花的面子。
李莲花笑着拱手接话,“那就多谢马二哥,卖小弟这个人情了。”
同样是姓李的,对上李相夷的时候,马关青只觉得有一股令人难以喘息的压力。
但对上李莲花的时候,就要轻松随性不少。
“李老弟此次进京,可是为三娘与老七的婚事而来?”
李莲花微微颔首,“正是,来沾沾喜气,热闹热闹。”
马关青笑道,“好,许久不见,今日咱们兄弟俩摆上一桌,不醉不归!”
李莲花笑着摆手拒绝,“诶,今日恐怕不行,我与这二位还有些旁的事要处理,改日,改日一定陪二哥痛饮!”
马关青略有几分失望之色,仍旧表示理解。
“也罢,正事要紧。”
李莲花拱手赔笑,又话锋一转,朝他打听起方才的事来。
“马二哥,那个姑娘你从前可见过?”
马关青回道,“她是南恒酒楼东家庄誉的女儿,前些年打过几次照面,喜欢跟着她爹四处跑。”
他语气微微顿了一下,“不过单独找上我做生意,还是这么一笔巨款,这可是头一回。”
“老弟啊,她这犯的,是什么事儿啊?”
李莲花笑着回应,“这可不好说,事儿还没处理完呢,暂时确定不下来。”
马关青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李莲花便与他请辞,“那马二哥,我们就不打扰了,你忙你的。”
马关青带着笑送走他们,眼看那三人驾着马车离去,运走那副漆黑的棺材,长长吁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