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中岳庙,牡丹就被关上了囚车。
武三思骑马走在前面,囚车走在中间,后面还跟着一队卫兵……
路上已经慢慢有了一些积雪,囚车颠簸前行,雪花飘飘洒洒,牡丹忽然有种窦娥冤的错觉。
如果不是武攸绪亲口告诉她,陛下已经答应将她流放西域,她真的会觉得自己此行是在赶赴刑场……
这一路风雪交加,牡丹身上虽有了裘衣保暖,但是双手裸露在外,还不得动弹,很快就被冻僵了。
就在牡丹觉得自己的双手快要坏掉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到了嵩阳县。
封禅之后,嵩阳已经改名为登封,这里距嵩山不远,驻扎着不少官兵,其中就有即将出发前往西域的右武卫铠曹参军郭元振。
梁王此番过来,正是要把流犯武牡丹交于郭元振,由他带往西域。
这两年,牡丹多在宫外,对宫里的事情知之甚少,对于这些新晋的官员就更陌生了。
这位郭参军,她之前还真没听说过。
牡丹有些忐忑,希望这位郭参军能够平易近人些,毕竟一路凶险,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系于他身。
牡丹一行赶到的时候,天色才刚放亮,大军已经整军待发。
寒风萧萧,军旗猎猎,兵车辚辚,战马森森——离的老远,牡丹就被这赫赫军威感染到了。
她一眼就看到了为首的将领,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披盔戴甲,高头大马,正在大军前盘桓等待,想必这位就是郭参军了。
梁王驱马上前,朗声笑道。
“郭参军,久等了。”
看到梁王,郭元振赶紧下马,拱手迎上前来。
“梁王一路辛苦。”
武三思这才下了马,两人走到一处。
“梁王殿下,微臣凌晨收到陛下急令,要我等到梁王面诲,即刻发兵西域,不知梁王有何赐教?”
“此番西征,郭参军一切可按原定计划筹谋。我今日过来,是另有他事 。”
武三思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囚车。
“此女名叫武牡丹,因言获罪,陛下着令将之流放西域,特借着将军的车马,携她一程。”
“哦……女犯啊?”
郭元振朝车上瞄了一眼,看到了脸色冻得乌青的武牡丹。
他觉得有些奇怪,流放犯人自然有官差专职专办,此番他是去西域行兵打仗的,为何要他带上这么一个累赘?
再者,还是一位女犯人,这在军中实在是不便。
但是梁王亲自押解而来,他也不好推脱,只是面露难色,略有迟疑。
武三思看出了他的疑虑,笑着拱了拱手。
“郭参军,还请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了大军一侧,远离囚车,武三思这才压低了声音。
“郭参军,此女非一般流犯,她原是东宫少傅,也是魏王义女丹阳郡主,对了,还是上官舍人的徒弟……”
武三思说着说着,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牡丹是裴炎之女的身份暂时隐瞒下来。
毕竟,军中人员复杂,这反臣之女的身份有些特殊,告诉这么一位新任的参军既没有必要,还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他又必须把牡丹的身份强调一下,引起这位郭参军的重视。
要知道,古时流放之人,从来都是九死一生。
不管是西北绝域、西南烟瘴、还是东北苦寒之地,流放者跋涉千里,风餐露宿,还要忍受皮肉之苦,大部分人都会死在路上……
若是女眷被流放,还可能沦为押送官兵和戍边战士的泄欲工具,为奴为婢、吃糠咽菜不说,还少不了拳打脚踢、棍棒伺候……
这个武牡丹若是落到那个下场,裴伷先还不得反了?
那自己的这番心血也就白费了,
所以,他势必要给这位郭参军强调一下牡丹的特殊身份。
“总之,此人身份特殊,干系重大,请将军务必将之平安带到西域。等到了都护府,自会有官员处置安排。”
“ 哦,带去倒是没问题,不过我看这女子病恹恹的,这一路风霜雪雨,怕是到不了西域……此女身份如此特殊,若是出了差池,我怕是担当不起啊!”
“这就需要将军多加照顾,待出了嵩阳,即可去除她的枷锁。总之,务必将之平安带到西域。”
“行,那就交给我吧,风急雪大,梁王请回!”
郭元振有些不快,朗声应道。
大军出行,分秒必争,眼看众将士都在风雪中等待,武三思也不好耽误太久,匆忙交代了几句,也就告辞离开了。
送走了武三思,郭元振催马来到囚车旁,上下打量着被冻的唇鼻乌青的武牡丹。
听武三思所说,这个年轻的女子贵为郡主,既是东宫少傅,又是魏王义女,还是上官婉儿的徒弟……
他虽然才入朝堂,却也知道那东宫和魏王向来水火不容,也不知这女子是怎么在这两者之间如鱼得水的?
想必这武牡丹定和那梁王 、魏王一样,都是阿谀奉承、趋炎附势之徒,想着自己能调停四方,八面玲珑,熟料也落得如此下场……
这么想着,郭元振的心里就生出了些轻蔑之意。
此番他主动要求出使西域,准备和那吐蕃谈判,原以为陛下会支持一些粮草兵马,他才带着五千将士在这风雪中等待,没想到竟是等来这么一个累赘。
流犯就是流犯,又不是金枝玉叶,他这大军行进,可哪有功夫去照顾她?
虽然那梁王交代了让他沿途照顾,不过既是流放之人,哪能如此便宜,还是先让她吃些苦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