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渐西落,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天上盘旋已久的猛禽也不见了踪影,城墙已经破损不堪,甚至已经不能叫做城墙,暴露出来的墙体已经坍塌,好似一捧沙土似的,感觉一触即溃。
黄巾军不选择守城时正确的,若是他们坚持守城,这样的墙体没有办法防御外敌,这也就是说要日日夜夜的严防死守,再者说,城墙的修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种攻城要耗费半月之久,若是坚守城池,这半个月就会无时无刻面临汉军的威胁,还不如早早的冲出城,要么突围,要么死战。
显然,张角选择的是后者,只是秦烈有些不明白,张角为什么选择和自己硬拼到底,自己让高顺带领两千人前去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张角逃跑,而秦烈起初也没有认为张角会和他死磕到底,认为张角可能一面和自己周旋,一面借机突围,因为在青州,甚至冀州的一些地方,已经残存这黄巾军的势力。
秦烈抬头望着阴沉的天空,也不去想这些东西,成王败寇,张角既然败了,那就没有什么说的,黄巾军的大趋势也是必败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大水已经渐渐的退了,只留下一片狼藉之色,护城河已经不见踪影,洪水一泻千里,所携带的泥沙将护城河填了大半,城下的尸体有的被冲到河里,又被填了小半,此时的护城河像是地狱的冥河,阵阵阴风吹过,显得凄惨异常。
城下已经有众多的军士打扫战场,黄巾军虽然没有什么装备,可是这些尸体留下城城外也是一个瘟疫的隐患,大灾过后必有大疫,这句话往往就是这么灵验,秦烈自己不懂怎么治病,只知道怎么打仗。
伴随着一声巨响,露出斑驳锈迹的城门被打开,在空气中留下一声刺耳的声音,仿佛是尘封的古物,这是被大水冲过之后,大门已经没有那么好用了。
秦烈一行进到沉重,夕阳最后一丝余晖已经没有了,在城中已经没有太阳的光亮,城中的百姓看不清脸,每一个人都包裹在阴影之中,汉军点亮火把,可是这一点光亮又让这些人感到畏惧,急忙躲得老远。
秦烈看不清每一个人的脸,可是他知道这些人的脸上不可能有笑容,城中的民房是土坯,这场大水淹入城中,这些房屋倒塌了十之八九,即使是剩下的十之一二也是勉强支撑不倒而已,已经住不了人了。
本来用于建造房屋的黄土也混入水中,大水退过之后却没有见房屋还给他们,留给百姓的,只是一地的黄土,还有星星点点的茅草。
秦烈静静的走在街上,除了自己和军队的脚步几乎没有任何人说话,因为没有人敢向前,百姓看见火把还有身穿铠甲的军队唯恐不及,谁还敢上前?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冷漠的百姓中夹杂着阵阵幽怨的哭声,不知道是谁家在哭,不知道是在哭他的哪位亲人,因为这哭声,是从全城各处传来的。众位军士正在张贴布告,可是没有人上前查看。
一同进城的众将也都感到伤感,毕竟这些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蜷缩着一起,有的孩童躺在亲人的身边,可是已经不知道他们身边的亲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城中的惨状,一点也不比城外少。
秦烈深吸一口气,大跨步的向前走着,他不想去看这些东西,因为自己感到羞愧,自己没有脸面去见这些百姓。秦烈自认不是一个优柔寡断感情用事的人,或许自己前世是,但是这一世绝对不是,自己继承了这具身体上一任主人的性格,和自己的性格相互融合,自己的心理已经十分的强大。
至于仁义,秦烈认为自己还不配,当自己看见数万的黄巾军遭受屠戮的时候,自己没有一丝的愧疚感,因为用不着愧疚,他们是敌人,只要他们还拿着武器,只要他们还能战斗,那自己的使命就是将他们赶尽杀绝,就是这么简单。
可是,这是百姓啊!
一旁的沮授和陈宫也跟在后面,沉默不语,因为这种残像已经不是言语可以表达的。
“公与。”
这时,秦烈向着沮授说道。
沮授紧跟着秦烈迎了上去,因为秦烈的身躯高大,走路也很快,所以沮授好不容易才跟上,急忙道:“主公。”
秦烈依旧向前走着,面无表情,继续道:“城中百姓死伤如何?”
沮授皱着眉头,徐徐说道:“属下在任下曲阳县令之时,曾见过名册,城中有百姓一万余人,料想张角将附近的百姓尽皆移到城中,那城中的百姓,就是将近两万,至于死伤人数,属下还没有查清。”
秦烈停下脚步,面色阴沉,说道:“公与,你是下曲阳的县令,这一县今后还要交付与你,城中所需兵马钱粮,我从中山郡中拨给你,这个不要担心。”
沮授猛然停下脚步,有些诧异,急忙说道:“主公,属下并不想要做什么县令,如今天下大乱,授独守一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情愿跟随主公,不求高官厚禄。”
高官易求,知己难得,沮授自己知道,他虽然有才能,但是绝对不是那种可以安定一方的统军之才,自己若是在县中为官,那自己没有兵力,只有满腹的经纶,可是自己的那些才华真的可以在这大乱之时发挥作用吗?这个时代已经不是那样的治世,沮授有预感,这个天下,会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乱世。
秦烈摆摆手,又道:“并非是让你离我而去,公与之才,不亚于公台,我可舍不得你离去。”
沮授一愣,道:“那是?”
秦烈对着沮授道:“此间下曲阳极为不稳定,急需一位大才将此城稳住,下曲阳乃是冀州枢纽,如此紧要之地,我断断不可让与他人,公与乃是朝廷封的县令,你在此名正言顺,若是天下生变,此城就会是守卫中山郡的咽喉要地!”
沮授渐渐明白过来,立即拱手道:“属下定不辱命!”
秦烈点点头,又看着破损的城池,对着沮授又道:“至此,我给你两天时间,查清现在下曲阳之民众还有多少,修城费用。”
沮授点点头,就算没有秦烈嘱咐,自己还是会做的。
“此间事务,就拜托公与了!”秦烈一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