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对着地上精神极差的女儿沉声道:
“照儿,你可知道自己错了?”
“跪在菩萨面前三天,当省己身!”
“你是姑娘家,夜不归宿,居然还不肯告诉为娘你究竟去了哪里,这事儿要传出去,你日后还怎么嫁人!”
“娘都是为了你好!”
武照三天三夜都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现在精神状态已经差到极点。
睡不好也就吃不好。
加上在佛堂里跪着,不可能当着菩萨的面吃荤腥,她这些天吃的都是些清粥小菜,就更是难以补充体力。
她虚弱地抬头看向母亲,嘴角泛起丝丝冷笑。
“娘,您真是为了女儿好吗?”
“家里每隔一阵子都会有宫里人上门,姨母也时时过来找您商量事情。”
“您以为我是傻子,看不出来你们对我以后的安排?”
“若要将女儿送入宫里,那大可以趁早说出来,不必如此藏着掖着。”
“照您这样下去,恐怕女儿直到被带进宫那天您都会假意哭哭啼啼的,不愿意让我入宫吧!”
武照语气越来越冷淡,最后甚至嘲讽起来:
“娘,不必如此惺惺作态。”
“您想让我为您争口气,可我又是女儿身,您就只能盼着我入宫、争宠,好教那几位兄长日后舔着脸来攀附。”
“那又如何呢?爹爹已经死了!”
啪的一声!
杨氏猛然抬起手。
巴掌狠狠扇在了武照脸上!
白皙的面颊只几个呼吸间便骤然泛红,而后缓缓浮出巴掌印来。
“混账!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混账女儿!”
杨氏被气得不轻,似乎扇一耳光都还犹不解气。
她指着武照的鼻子呵斥道:
“为娘何时跟你说过,要将你送进宫里?这选秀又不是想去便能去!”
“名声是你自己的,不论要嫁给谁家郎君,但凡是个好人家都要去打听!”
“十三四岁的姑娘夜不归宿,事情传开,你便只能去嫁个光棍汉了!”
听着母亲有些苍白的辩解,武照脸上的笑容愈发讽刺。
何时说过?
上回姨母来家里时,她亲耳听见母亲细细问了选秀是个什么章程,又要如何才能让女儿家被陛下看中。
还需要跟自己这个女儿讲吗?
母亲自己就能安排得妥妥当当,只等一个机会,便要将她送进洛阳宫里了!
“……娘,别说了。”
武照艰难地用手撑起身子,稍微坐起来了些。
她仰头看着杨氏。
后者眼神带着点心虚——
这儿毕竟是佛堂,当着菩萨的面打诳语,是会没底气的。
武照深吸口气,道:
“我说过了,我认了个老师,师父与师娘都对我很好,上一次是带着我出去采风、学东西。”
“就在洛阳城外那龙门石窟附近。”
“您若是不信,直接叫人去那里打听打听,师父他们在那置办了一所宅院,还让我随时可以去那里住着散心。”
“事情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您为什么还要反复问呢?”
啪!
杨氏抬起手,再次给了她一巴掌!
“老师?女儿家,认什么老师?”
“能收你为学生的,又能是什么正经人!”
“武照,你记清楚了,我祖上是隋朝宗室,你父亲是大唐应国公。你身为我们的女儿,当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让家门不幸,门楣无光!”
她盯着女儿仍旧倔强的眼睛,狠声道:
“看来跪了三天还是没想清楚……”
“既然如此,你便在这里继续跪着。”
“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武照不置可否地低头,摸了摸自己被扇得有些红肿的面颊,心里并不害怕。
因为她有一对可靠的师父和师娘。
即使师父不来救,那位对自己极好极好的师娘,也一定会想办法把她带走的!
她坚信这一点!
正此时。
有婢女匆匆进了佛堂,在杨氏耳边低声道:
“夫人,外头有客求见……”
“很年轻的一男一女,似乎是夫妻,他们指明要见二小姐。”
二小姐?
那不就是武照?!
………………
杨府,茶室内。
作为客人登门的陆恒和李明玉两人正坐在这里,等着小厮通传禀报。
四下无人。
陆恒有些好奇地压低声音问:
“她不是武士彟的遗孀吗?为什么这里叫做杨府而不是武府?”
这年头,嫁了人的都随夫姓,他刚才还以为要去的是武府,找了半天才找到这里。
李明玉耐心地解释道:
“因为应国公已经去世了,杨氏作为他的遗孀,搬出府是完全没问题的,但搬出来之后就不好继续用这名号了。”
“毕竟,应国公还有其他儿子继承爵位,她独自带着两个女儿搬回洛阳来,再在上头挂个武府,人家要是找来了怎么好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