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斯·雷诺兹本能地感到了事情很有些蹊跷。
整整六年,大都会都几乎没再出现过飞机失事的事故,而偏偏今天他的航班就出了事,这很难让他不联想到这可能与自己下定决心想要调查的事有关。飞机刚离开机场没几分钟,还未爬至最高点,侧翼便传来了一声沉闷的爆响。整个儿机身剧烈一沉,靠窗的乘客透过挡风玻璃望见了左机翼下的涡轮拖着象征着不祥的尾焰、向后喷吐着黑烟,不禁惊叫了起来。
燃烧着的涡轮在天空中拖出了长长的浓重黑烟,白色飞机从千米高空向楼宇林立的大都会落下,宛如一只展翅的大鹏鸟,只能勉强靠着失衡的动力维持盘旋,但高度仍在不断下降。塔台在第一时间为飞行员规划出了最近的迫降位置——大都会郊外,但根据对当前下降速度和前进速度的计算这个目标似乎有些难以实现。
当飞机坠至一千米以下时,塔台传来了新的消息:“注意!有别的飞行物正朝着你的方向高速接近中,它的速度非常之快。”
“别的飞行器?”驾驶舱内已是满头大汗的飞行员瞥了眼已突破七百米的高度读数,繁华的大都会已清晰地映在了挡风玻璃之上,“这样的低空?确定不是仪器出了问题么?”
红蓝的残影撕裂那夹着火光的黑烟追上了坠落的客机,像一枚切开空气的子弹。杰伊飞到那涡轮报废的左侧机翼边,深吸一口气,用双手紧紧抓住了机翼,试图用臂力代替那报废涡轮的动力帮助飞机稳住机身。
事实上他并不知道应当怎么做,这招是跟电影里的超人学来的,因为他貌似经常这么干。而杰伊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至今为止他还没测试过自己臂力的上限,他举起过最重的东西不过是雷诺兹先生那辆开了五年的座驾,那感觉貌似就和搬起一张椅子没什么区别。
狂风和飞机的引擎同时在他耳边嘶吼,起初很让人心烦意乱,但很快他就学会了无视它们。气流像无数根凌厉的鞭子迎面抽来,当然那并不会给他带来丝毫的不适,他也还没弄明白蝙蝠侠塞给他的这个护目镜究竟有什么用处。他身后的披风鼓满了风猎猎飞舞,就像一面迎风鼓荡的战旗。
凑效了!
失去平衡的航天飞机在杰伊施加的外力帮助下竟逐渐稳住了身形。庞大的白色躯体一点点地恢复了平衡,开始缓慢而平稳地向着指定位置下降。
飞行员诧异不已:“塔台,听到吗?我们好像......好像恢复了平衡?”
“怎么回事?”
“不知道。”飞行员茫然地摇头道,“我什么都没做,看上去就好像......好像我们得到了某种外力的帮助?”
一瞬间,他禁不住想起了超人,那时在大都会人们永远不必担心飞行事故,因为他永远会准时在那儿。
但那也只是那么一瞬的想法而已,很快他就将其抛之脑后了。这太荒谬了,已经过去整整六年了,他已经不在了,大都会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
杰伊用力拉着机翼,保证飞机的坠落速度不至过快。杰伊目测了一下,照这样的速率下去应该能行,他目测飞机应该会从下方最高的一栋大厦的顶层低空掠过,不过最终会避开所有障碍、成功迫降在无人的郊外。
杰伊心下稍微安定了些许,这是他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故,其实他心里也并不比坐在飞机上的人们踏实多少。现在只要保持这个状态继续下去,应该就不会出什么意外......
可惜事与愿违,他似乎终究还是失算了一个小小的细节。他所抱着的那左侧机翼的衔接处在他的巨力与气压的拉扯下本就已摇摇欲坠,这会儿终于是不堪重负地爆出了渺小的火星。杰伊注意到它时已经迟了一步,左机翼抗议般地悲鸣一声,从衔接处“嘭”地被掰断了下来。飞机身子再度猛地一沉,骤然加速向下坠去,杰伊抱着这断裂的机翼打着旋儿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飞机再度下坠,乘客们惊恐的情绪已涨到了顶点。它像是折翼的鸟儿狠狠栽落,很快便坠到了已几乎能亲吻下方都市的距离。市民们已接连注意到了从天而降的灾难,纷纷指着天空惊呼,但到了这一刻再想逃也没有意义了——没有人来得及从这样一个庞然大物高空自由落地带来的冲击中逃离。
杰伊来不及思索,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提速追来,身后“嘭”地留下了个白色气圈。他身形快得几乎消失,顺着那长长的黑烟朝急坠的飞机追去。飞机右翼的涡轮也在强气压下不堪重负地爆炸,带着一声“轰”的巨响从机翼上脱落了下来,恰巧向杰伊迎面撞去。杰伊不闪不避,身形再度提速,身体像一枚炮弹射穿了那燃烧的涡轮残骸,顷刻便追上了飞机。
好吧,这次得用更难一点的方式了。他不知道自己臂力究竟够不够,但眼下只能祈祷最好足够了。他飞到机头处,身体降到了飞机下方,用自己的背部紧贴住了飞机的机身,而后猛地发力试图用身体托着整架飞机向上浮升。
这么做他不仅需要承担整架飞机的重量,还得用自身力量抵消掉飞机高空坠下积攒的动能。但当他咬紧牙关,想要释放全力时,却又隐隐感到背后飞机的外壳微微凹陷了下去。他忽然想到,如果瞬间对飞机的外壳施加过强的压力,在有限受力面上的压强或许会直接将外壳贯穿,那又将引起更多他现在所不需要的麻烦。
果然,接住一架坠落的航天飞机并不像电影里看上去的那样容易。电影终究不过是艺术作品,追求的更多只是画面效果,而很多被忽略掉的细节都可能导致失败的结局。
如果能就保持这样的速率下降应当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惜事情似乎注定了没法那样顺利。一栋高耸入云的大厦正映入了眼帘,如果继续保持下降轨迹不变,飞机毫无疑问会从大楼正中撞个对穿。
“见鬼。”杰伊嘟哝了一句,咬了咬牙。他两肩发力,硬生生将冒着烟的庞然大物扳过了身来。飞机十分不可思议地侧过了身,浓浓的黑烟低空划出了道长长的弧线,几乎是贴着那栋摩天大厦从侧面划过,沉重的轰鸣震得大楼的每一片玻璃都尖锐地惨叫,仿佛要炸裂一般。
“我们正在减速!”飞行员不敢置信地大喊,“我们就要着陆了!”
飞机上的每一个人都做好了撞击准备,飞机成功地从城市的各建筑上空低空掠过、飞到了空无一人的郊区。数不清多少棵树木被拦腰撞断,机身以超过三百码的速度沉重地落在了地面上,这一瞬机舱内的每个人都几乎感到内脏要被甩出来了一般。
杰伊托着机头落在了地面上,双足踏在地面上,土壤如海啸般从红色战靴两侧高高地掀起,飞扬的尘土几乎要将他整个儿淹没。他用身体充当了刹车板缓冲减速,他的背部将飞机外壳挤得严重变形,冲击化作了波纹的形式从机尾一路传递到了机头。
飞机贴地冲刺了约三四百米的距离,总算勉强停住了身形。泥土夸张地沿着机身两侧翻开,那场面就像有人开着犁地机来回碾过了无数次。
杰伊从飞机下爬了出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