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董铁带着典家大小共十四口人来了。
除了典韦的直系亲人之外,还有几个外系的亲属。比如典韦妻子的家人,等等。
十四个人,整整做了三辆大车。
董铁三人看到董俷之后,连忙上前叩拜。
“主人,我们离开的时候,发现从睢阳方向有队伍行进,想必是已经知道了典壮士。”
董铁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典韦,毕竟他们之间的联系除了典韦和董俷并肩作战过,就只有刘望一家人。甚至在此之前,典韦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世上有董俷这个人。
对勇士最好的称呼,摸过于称之为壮士。
能为友报仇,不惜身陷险境的人,可称壮哉。壮士,壮士……也就是壮哉之士。
至少董铁是这么理解。
董俷心道:反应好快!这可不是官府中人的反应。对了,撤离睢阳的时候,有人高喊李九爷死了,李九爷是谁?
“嫂嫂,你可知道,谁是李九爷?我是说在睢阳县,谁能当得起李九爷?”
刘氏一怔,手指地上已经成了肉酱的李永首级道:“叔叔,那李九爷就是这李永。”
来头似乎确实不小啊!
“嫂嫂,可知道李九爷家中有什么人吗?我是说,他可有什么了不得的亲戚?”
“这倒是没听说过。只听说他当过富春长,还是靠家中的钱物买来。后来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富春长当不下去了,就举家来到了睢阳。哦,他好像有个叔叔!”刘氏扭头看着刘望的妹妹说:“妹妹,我记得你哥哥曾说过,李贼有个叔叔?”
“恩,是说过,好像是叫什么李大目。这名字听上去很有特点,所以我记得清楚。”
李大目,很陌生的名字啊!
至少可以肯定,评书里没有出现过这个人,天晓得在正史当中,有没有记载呢?
董俷在思忖,另一边典韦也把情况和家人说明。
刚开始的时候,一家大小都在埋怨典韦行事太冲动,连累了一家大小。可听到后来,特别是得知了董俷的身世之后,所有人都改了口,连称典韦这事做的很好。
开玩笑,典家上述八代没出过大人物,可能最大的官儿,也就是他们所在村庄的村长。河东太守、司隶校尉的公子,听这名字,就知道这官儿啊,肯定小不了。
典韦对此没有反应,可不代表典家其他的人没反应。
七嘴八舌的打听一阵,最后还是典韦的哥哥典偱开口说:“二弟,我想见见俷公子。”
典偱行动不便,典韦就抱着他来到了董俷的面前。
“兄弟,这是我哥哥!”
董俷神色一肃,非常恭敬的拱手道:“见过兄长!”
只这一个动作,就感动了典偱。董俷是什么人?享有两千石俸禄的河东太守之公子,司隶校尉那是什么官职?典偱可是见过世面,也知道那是将军之下最大的军职。
这种人物岂是他们这等草民所能见过?
如今大人物的公子给他行礼,让典偱顿感受宠若惊,对董俷的好感噌噌的增长。
有道是,一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
典韦长得很吓人,可典偱却是相貌堂堂。他询问了两句之后,对典韦说:“兄弟,难得董公子平易近人,对我等草民更是情深意重。他说的不错,你惹出这事情,豫州肯定是呆不下去了。倒不如和董公子一同去凉州,哪怕做个镇守边关的小卒,也能随了你建立功业的心愿……恩,我看就依董公子所言,我们去凉州。”
“哥哥既然说了,小弟焉敢不从!”
当下,有人过来套上车马,由成蠡带人在前面开路,董铁带十人居中保护一干老弱妇孺。董俷和典韦,则带着十名巨魔士,在后面压阵,缓缓的从树林中驶出。
此时,天已晌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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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目的地是圉城。
董俷知道,蔡邕一定还在圉城等待。如今惹了祸事,恐怕是不能再留在蔡邕门下学习,可总是要说上一声。另外董俷还有一个想法:若是把蔡邕拐去河东,会如何?
这想法很大胆,但不可否认的是,也很困难。
不过还是那句话,凡事总要去尝试一下。如果成功了,董家的声望可就不是提升一两个层次那么简单。蔡邕何人?那是当世大儒!若能成功,董家怎么也能从六郡良家子的地位提升为准世族。地位提升了,想必老爹将来也不会再乱来了。
想法很傻很天真,可董俷愿意尝试一番。
从圉城到已吾,董俷用了一天一夜。从已吾回圉城,却足足耗费了五天的功夫。
没办法,人增加了,而且都是老弱妇孺。事儿多,且很繁琐,只能慢慢的前进。
特别是典韦的妻子还怀了身孕,行路更是要小心。
董俷干脆让典韦的妻子呆在刘家老小的车辆上。至少,两个母亲照顾,总有经验。
匀出了五匹马,牛刚和典家三兄弟都兴高采烈的骑在上面。
典韦这才敲敲的询问:“兄弟,你在马鞍下面放的那玩意儿叫什么?似乎很管用啊!”
“是吗?”
“当然喽……我觉得,有了这玩意儿,在马上作战可方便多了,至少能让我增三成力。”
“哥哥,这是我私底下琢磨出来的小玩意儿。哥哥觉得好就行,但还请别声张。”
“那自然,那自然……”
典韦的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转,“兄弟,甚时候,咱俩比一比?”
“比?比什么?”
“当然是比武……我看兄弟你的武艺不差,那双锤可真有份量。嘿嘿,心痒,想过过招。你也想必能看得出来,自从我兄长受伤以来,就一直没人和我交手。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了对手,我怎能放过?再说了,你现在才十四岁,就有如此勇武,等你长大了……我才不和你比试。”
这小子傻吗?
董俷不由得认真的看了典韦一眼,这小子,别是扮猪吃老虎吧。
“等到了凉州,我一定和哥哥比个痛快。我那里有个很大的校武场,还有几个手下,也都不算太差。哥哥若想和人比试,找到我,嘿嘿,那可算是找对了人!”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典韦乐得合不拢嘴,对于武人而言,能找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也是一辈子的幸事。
已经进入了十一月,豫州下起了雪,很大。
看到这满天飘扬的雪花,董俷的心情一下子变得低沉起来。一路上再也没有说话。
偶尔停车休息的时候,他总是牵着象龙,一个人站在雪地上发呆。
典韦等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就向董铁打听,“铁兄弟,董公子这是怎么了?”
董铁也是神色悲戚,轻声道:“去年的这个时候,主人的姐姐和姐夫被人害死了。象龙原本是主人姐夫的坐骑,后来送给了主人。遇到这种天气,主人是想念姐姐了吧。”
“啊?董公子那么厉害,姐姐怎会被人害死?他没有报仇吗?”
“主人想报仇,可是却报不得!”
董铁把去年此时在金城的遭遇说了一遍,虽没有说韩遂的名字,却点出了那人名士的头衔。典韦不是很清楚,可典偱却很清楚。被董俷姐弟的深厚感情所感动,他突然拉住了典韦说:“我一直因为自己不能行走而自哀自怨,可现在看来,我又何其幸运?至少,你我一家人都在一起。好似董公子这样,实在是,实在是……”
典偱连说了好几个实在是,却说不出后面的话。
典韦一拍腿,大声道:“我典韦在此发誓,他日定随董兄弟踏平金城,报仇雪恨。”
董铁微微一笑,“那主人一定会非常开心。”
隐隐之间,典家老小和董俷的距离,又被拉近了些。
大雪封路,行路很艰难。
到达圉城的时候,一行人都是人困马乏。
董俷让董铁带着典家老小和刘氏一家在圉城的客栈中休息。他和典韦,来到了蔡邕府上。
乍见典韦,可真的是把蔡邕吓了一跳。
幸好有董俷那个丑劲儿垫底儿,而蔡邕的学养更是高深,故而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但心里却在想: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古人诚不欺我!
落座之后,有家仆送来了温酒。典韦嗜酒如命,自然很畅快的喝了起来。董俷却神色严肃的把前往已吾前前后后的经过讲述了一遍,然后看着蔡邕在那里沉思。
黄劭在一旁倾听,开口道:“主公,太平道和官府勾结,早已经不是一件秘密的事情。这些年来,张角宣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其内,分八大弟子三十六渠帅,你说的那个李大目,就是张角手下的八大弟子之一。”
看起来,这黄劭是真心臣服。
董俷有个好处,他不信任你的时候,怎么做都是破绽。可如果他相信了你,就会立刻道歉,并委以信任。
当下起身,朝黄劭深施一礼:“黄先生,俷此前不信任你,非是你出身贫寒,而是因为你委身太平道。如今国家正值危急存亡之秋,内有党争、宦阉、外戚之乱,外有匈奴、鲜卑、羌人等异族窥视。似张角这等妖人,以邪教蛊惑百姓,满足其一己私欲,其心当诛,其心当诛!我等鄙夫寒士,应为国效力。哪怕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不枉来人世一遭。自乱家门,可谓雪上加霜,置我家国、百姓与何地?”
这话说的很直白,若按照名士的角度,一个字:俗!两个字:很俗!
但蔡邕却瞪大了眼睛,典韦停住了饮酒。黄劭更是匍匐到董俷身前,放声大哭说:“劭自幼家贫,故而心生不满。张角兴邪说,劭非但不阻止,反而与其狼狈为奸,实该万死!今聆听先生教诲,更有主公仗义斥责。劭非草木,安能不辨忠奸。愿效死命于主公麾下,他日若有违背誓言,天可诛之,地可灭之,人人可杀之。”
蔡邕非常快活的捋着胡须,连连点头:“贤侄,只今日一言,邕如醍醐灌顶,当真是爽快,浮一大白……哈哈哈!不错,想我等士大夫,世代受朝廷恩典,如今国难当前,却还在内斗不休。倒不如你这小子能看的清楚,邕是惭愧,惭愧!”
董俷扶起了黄劭,“好了,过去的事情,就当作是放了个屁,没有了。从今以后,你黄劭是我董俷的黄劭,而不是太平道的黄劭。黄先生,俷还想请教一些事情。”
“劭知无不言。”
“那太平道往日,是如何敛财?”
黄劭眼珠子一转,立刻明白了董俷的意思。他沉吟片刻后说:“主公,据劭所知,太平道往日敛财,大都是贩卖私盐,走私武器,还有是从信徒手中获得。虽偶尔会在边塞袭击一些城镇,倒也不是很过分。只是这一次,他们的手段过于暴烈。”
蔡邕的手一颤,一根胡子给揪了下来。
但他并不觉得疼痛:“黄劭,你的意思是说……”
“若劭猜测没有错误的话,只怕太平道起事,已经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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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宦官和黄巾勾结的事情,历史上是确实存在。十常侍和张角勾结,准备在三月五日打开宫门,由马元义带人杀进去,是有记载的。唐周告密后,被杀的人很多,我记不清楚数目,应该在四位数左右。其中除了太平教徒之外,还有很多官员。
这说明,太平道当时对朝廷的渗透,非常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