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州是座千年古城,千年前,郡守李斌于此处仿造首都咸亨建城,并修建水利工程,平息水患,丰沃土壤,劝农桑科,务积谷。
时至今日,吕州已成为南域最富裕城市,前朝蜀王孟昶曾下令在吕州城上遍植芙蓉,以彰显富庶,吕州故此有了“蓉城”的别称。
在吕州永乐坊中,有一位名为王布的商人,此人经营丝绸生意,早年间便积攒下万贯家财,加上他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乐善好施,平易近人,在吕州城中朋友极多。
家庭美满,富贵无忧,引得旁人艳羡,只有一件事情,让王布忧愁了十年。
那就是他的女儿。
十年前,还扎着总角的女儿突然向他抱怨鼻子酸痛难耐,呼吸受阻。
王布以为是小孩经常患的感冒之类,没有在意,请郎中上门查看之后,才发现女儿的左右鼻孔中,各长出了一颗微小息肉。
无论服用什么药剂,涂抹什么药粉,这两颗息肉都没有消失,反而随着时间推移,越长越大,甚至垂出鼻孔,如两枚皂荚一般,耷拉在嘴唇前方,不仅极不美观,一旦触碰,还会引起剧烈疼痛。
明明是正值桃李年华的少女,却被这怪病折磨得寝食不安,日日夜夜躲在闺房中以泪洗面。
身为父亲的王布同样痛苦难言,花重金聘请各路名医治疗怪病,甚至亲自走访名山大川,想要找到得道高人医治女儿顽疾,但始终一无所获。
晌午时分,王布坐在庭院中借酒浇愁,突然听到门房前来报信,说有一个天竺僧人登门化缘。
王布心中烦躁,让门房随便拿点银两送走僧人,可门房却说,那天竺僧人自称擅长医术,或许有办法解决息肉顽疾。
王布心中一动,让门房把天竺僧人带到正厅,好生款待,只见那僧人皮肤黝黑,瘦骨嶙峋,眼眸深蓝,眼眶凹陷,留着绵长的山羊胡子,嘴角始终含着温和笑意,看起来真有几分隐士姿态。
王布热情接待,借着交谈的功夫,用他听闻来的奇怪病症试探了一下梵僧,对方对答如流,说出的医治方法有模有样。
来都来了,不妨让他试试。
王布叫出女儿,梵僧一看见王姑娘便喜上眉梢,连连点头,“此症贫僧在天竺也曾见过,除之不难。”
王布喜出望外,连忙请梵僧医治,梵僧遂取出一包白色药粉,走上前去,朝着王姑娘鼻子上轻轻一吹。
只见白色粉末附着在垂落出鼻孔的息肉上,两条绵长息肉顷刻间干瘪枯萎,自然脱落,掉在地上,而王姑娘兀自愣神,毫无察觉。
困扰折磨了王家十年的顽疾烟消云散,王布与妻子欣喜若狂,急忙令下人准备丰厚礼金酬谢恩人,梵僧却摆了摆手,微笑道:“施主不必如此,行医救人,悬壶济世,本就是分内之事。何况这药粉在天竺寻常可见,不值多少钱帛。
如果施主执意要答谢,不妨将这两枚息肉赠予贫僧,方便贫僧教授弟子医术时,举例讲解。”
这息肉一直是王布的心头之患,早就不想再看到它了,当即应允,将息肉送给梵僧。
天竺僧人用布帛小心翼翼地包裹好息肉,告辞离去,王布出门相送,刚踏出门口还没来得及再次拜谢,却见梵僧大步流星,像逃跑一般窜出去百步之外,隐没人流中消失不见。
好吧,毕竟是奇人异士,什么古怪行为都不算稀奇。
王布摇摇头,转身回府,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
片刻过后,门房又来传消息,说这次是个骑着白马的青年求见。
王布出门相迎,那青年眉头紧锁,一脸忧愁,拱手说道:“听闻令爱罹患顽疾,可否引在下一见?在下或有药方可医治息肉之症。”
王布愣了愣神,“恐怕要让公子失望了,方才有位天竺僧人来过,治好小女旧疾,便走了。”
青年如遭雷击,不甘心地问道:“那两枚息肉...”
“也被高僧讨要拿去,说是要用来教授弟子医术。”
“该死番僧,竟然晚了一步!”
青年面如死灰,忍不住破口大骂,吓了王布一跳。
看到王布脸上表情,书生遂解释道:“阁下有所不知,那两枚鼻中息肉名为龙须,看似顽疾,其实是上天馈赠。
龙须长至十五年,便会自然脱落,届时长有龙须者,此生必将衣食无忧,平安喜乐,幸福美满,长命百岁。
若龙须未长至十五年便被提前取走,长有龙须者便会变为常人,而那龙须则可用来入药,制成灵丹,令修士平添十年功力。”
“啊?”
王布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女儿鼻孔里的息肉还有这么一翻来历,想要再询问书生一些细节,却见青年骑上白马,同样一溜烟,沿着梵僧离去的方向追赶而去。
被青年惦记的梵僧,此刻正坐在一家酒楼的厢房之中,一边饮酒,一边颇为得意地看着摆在桌上的两条枯萎息肉。
“久闻吕州城乃天下名城,奇人异士繁多,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竟然对眼皮子底下的龙须视而不见,反倒让我这天竺僧人捷足先登。”
名为耆域的梵僧手指扣着木桌,喃喃自语着,眉飞色舞,喜不自胜,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酒,“若吕州城中的修士,都是一群酒囊饭袋,那谋夺祥瑞,便有可乘之机了......”
梵僧耆域默默思索,无视了旁边厢房里酒客们的高声喧哗。
“你们听说过没有,江湖上新出现了一位云游四方,行侠仗义的方外修士,名为西门子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