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茂林走得很突然,也很安详,唐家的人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是从北京赶来的柳琴,帮忙打点上下,担当起一个长媳的职责,她忙里忙外的张罗布置,为唐茂林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
唐茂林有遗言,不能铺张浪费,但是人来人往都有这么一次,即便是离开她也想着让公公体体面面的离开。
唐朵还联系到了殡仪馆的入殓师,希望有人能给爷爷化妆做个造型,换上她给爷爷做的衣服,这样爷爷到了那边也能成为帅小伙。
葬礼上,几位老师傅和家眷也都来了,她们满脸悲伤,因为看到唐茂林躺在那里,她们也想到了自己家里的老人,而且唐茂林也算是这几个老人的心理支柱。
“朵朵,节哀。”
冯婉和廖丹丹都来吊唁老爷子,她们穿着一身黑站在唐朵面前安慰她,“唐爷爷走了,你不能垮下,唐氏旗袍店需要你,唐爷爷在九泉之下看着呢。”
唐朵点头,红肿着眼睛望着爷爷灵柩的方向,哑声喃喃着,“是啊,我爷爷走了但是我还在,我得扛起来呀,唐氏旗袍店的生意如火如荼,我只能用一天来悲伤,明天要回店里上班的,爷爷在的时候说过,再大的事情也不能耽误开店经营,要不然影响在顾客心里的地位。”
唐甯也说,“我爷爷一直说时间就是金钱,时间非常重要,前几天他还语重心长地跟我说,要尊重顾客,不要违背初心,来的客人再多,也不能在质量上有问题。”
“唐氏旗袍店好不容易再回到大众眼前,现在旗袍也远销国外,这都是因为以前打下的基础。所以不能伤了客户们的心,让她们的期待落空。”
“我只有在旗袍店里的时候觉得自己离爷爷近一些。”
其实唐朵已经没有心情去做旗袍去管这些事情了,她脑子里不断的回想着爷爷在时,她和他怄气的那几次,她一心想要回美国,他却再三挽留,甚至是恳求。
那个时候的她不懂唐氏旗袍店在爷爷心中的重要程度,她只知道这个老头好麻烦好絮叨啊,为什么一直在给她脑子里塞旗袍的事情,盘扣好麻烦啊,做旗袍也好繁琐不如时装好设计好剪裁。
可是现在……想到她亲手做的旗袍,她给奶奶做的,给爷爷做的那两件都是自己一针一线来完成的,她心里还踏实一些,最起码她没有让爷爷走的那么凄凉,作为一个孙女她有好好地完成爷爷交代的事情,作为她自己,她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人生方向。
唐氏旗袍店的老顾客也有来吊唁唐茂林的。
看到那几个裁缝老师傅也在这里帮忙,都过去拉着手寒暄了一番。
“老唐是个匠人啊,精雕细琢,精益求精的工作了这么多年是我们眼中的劳模。”
两位客户一年四季和唐茂林定做旗袍,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着,这些年在唐氏旗袍店定做的旗袍有个大几十年和女儿的加起来有上百件。
唐朵听到有人称赞爷爷是匠人匠心匠德,她走过去向对方鞠躬道谢。
“好孩子别哭了,你爷爷也不会想看到你哭的,日子还是要过的,唐氏旗袍店已经成为咱们天津本地地标性的服装店,你一定要将你爷爷的目标和志向发挥得更好,发展得更长远。”
唐朵认真点头,“是的您说的有道理,我会完成我爷爷的梦想,因为那也是我的梦想,我听我爷爷提起过您,您是他的老客户,从爷爷接手唐氏旗袍店到现在,不管旗袍行业如何凋零,每年都在我爷爷这里定做旗袍,曾经无数个夜晚您都是他的心理支撑,他觉得起码还有您支持他。”
说到这里唐朵跪在这位大娘面前,真心实意地磕头道谢。
对方赶紧拉唐朵起来,她并没有那么伟大,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她喜欢旗袍,年轻时她的身材很好,也是因为旗袍,和作为摄影师的丈夫结缘。后来她生了孩子身材不如以前,但还是喜欢旗袍,偶尔也穿着出街,但是周围大量来的目光让她有些尴尬,为了旗袍她减肥了好几年,总算是又能穿得漂亮。
那些与旗袍为伴的日子,她充满了自信,她一直觉得自己平凡普通,是旗袍带给了她诸多光辉。上了年纪之后她穿衣风格发生了改变,穿旗袍少了,但是她还是在买。
因为买旗袍,春夏秋冬到唐氏旗袍店找唐茂林量体做旗袍已经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而且她也知道她的这一举动也帮助着唐茂林。
唐耀光跪在另一边,看着女儿朵朵仿佛一夜间长大,他非常心疼。
旁边的柳琴低声说,“这两天孩子也没跟我说话,看都没看我一眼,她气性真大。”
“生气就生气吧,你确实不应该瞒着她这么久,你也不应该瞒着我,你应该早一点回来看看爸。”
柳琴耷拉下脑袋,心中也是无限的后悔,“我想着到这个月末我也就回来了,北京那边的事情都安排好之后,我可以回天津休个长假,这个我也能陪到你和朵朵,但是没想到我那边还没处理好,爸这里就……对不起耀光,这么重要的时刻我没在这边。”
唐耀光:“我也不该这样说你,我只是心里难受不知道怎么发泄,但是我明白这不是你的错,谁也没有错,如果要怪,只能怪我没有早点发觉到咱爸的身体情况。”
柳琴:“朵朵最近有没有好好跟你说话?”
唐耀光摇头。
等葬礼办完了唐朵也没有搭理唐耀光。
她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写写画画,白天也不见人,晚上出来熬夜做旗袍。
唐甯和她的几个朋友都非常惦记她,包括店里风雨无阻上班的那几个老师傅们,也都非常担心她。
唐朵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
苏夏听到这个消息,从外地赶回来,拿着备用钥匙将唐朵卧室的门打开,把人从床边的地板上拽起来,套上一件外套拽着她下楼。
唐朵看到苏夏,眼里多了一点生机。
苏夏也不说话,给她戴上帽子和手套往外走。
汪师傅想要问一句去哪里,却被冯师傅给拦住,“别说,让他带朵朵出门转一转也好,这两个人已经过了唐茂林的那一关,是正式的男女朋友。”
“可是柳琴不满意啊,你没听说吗,昨天柳琴过来和唐耀光问起这个事情,两个人还差点吵起来。”
冯师傅:“吵就吵,柳琴是看朵朵不爱理她,才当着她的面儿和她爸吵的,估计也是想要引起孩子们的注意,有些事情你不要管,即便是在这里工作了几十年,我们是外人,懂不懂啊。”
“哎,老唐走了,我们也是当爷爷的,还是对孩子管一管,用些心。”
荣师傅:“老冯说得对也不对,既然老唐走了,我们也不要不近人情,唐氏旗袍店还需要我们,但是更需要的是朵朵。”
……
唐朵被苏夏带出旗袍店后,来到了海河边。
冬天了,海河并没有结冰,阳光倾洒在水平面,波光粼粼。
“我爷爷在世的时候经常带着我来海河边上看海鸥,还带着我去金刚桥那边拍照观夜景,或者去天津之眼,五大道,古文化街,我们逛一逛,吃一吃,心情会好很多。”
唐朵被苏夏牵着手,绕着海河桥走了半圈后,拽着他停下脚步,苏夏看着她,“饿了?”
唐朵点点头,两个人来到了面馆吃面。
苏夏点了一份红烧牛肉面和酸辣土豆丝,又拿了一瓶汽水放到唐朵面前。
唐朵闻到了酸辣味儿,夹了一口放到嘴里,重新找到了味觉。
苏夏也买了一份炒刀削面,坐在唐朵对面津津有味地吃着,他知道唐爷爷走了就是永远不会再回来,他心里不是不难过,可难过又能如何,爷爷能回来吗?他要完成爷爷的嘱托,要好好地生活,好好的拼事业,好好地和唐朵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