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地还在,因为还有人在。
二连打的非常坚韧,任凭敌人多么疯狂,始终有几个猫耳洞无法被占领,里面的战士殊死抵抗。他们的枪已经打红了,贴泥土上的时候,会冒出轻烟,将泥土里面的水气蒸发,继而散发出淡淡的泥土香味。
鲜血将松毛岭染成了红色,与红褐色的泥土混合在一起,变成紫色。每一脚踩下去沾满裤管的不是泥土而是血水。尸体一层层的随意散落在各处,杂草、灌木、树木各处。
枪声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密集,敌人正在围攻,二连苦苦支撑。剩下的几十个人抱定了死的决心。人在阵地在,这是一个战士发自内心的呼喊,也是一名战士的尊严。
王新贵左臂受伤,无力的垂在身侧,右手依然举着枪向着敌人扫射。面貌狰狞,满脸都是焦黑。特别是他的那条胳膊,在身侧晃悠,每晃悠一下,他脖子上的青筋就要高出一点。疼,一定很疼,看样子骨头断了。被打断的骨头相互摩擦,让他大汗淋漓。
武常胜从刚才的疯狂中恢复了理智。他越打越没有信心,这这里耽搁的时间太久了,如果敌人的援兵赶到,自己这个营还能留下几个人?旁边两个营的进攻已经慢了,不是他们不努力,而是累了,人也少了。打仗打的是气势,特别是这种攻坚战,更是要气势,一鼓作气拿不下,很有肯能就没有机会了。
“报告上尉!我们上尉问是不是撤退,敌人的援军应该很快就到!”
武常胜认识这人,他是旁边一营的战士。武常胜还没有说话,有两个人搀扶着另外一个人来到面前。那人他也认识,是三营的战士。不用说肯定也是问要不要撤退。这是他们团最辛苦的一场战斗。武常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少校在炮击的时候被炸死了,武常胜现在暂代团长。
“告诉你们上尉,再坚持一下,很快就能攻下对手的阵地!”
武常胜是这么想的,他看的出自己人信心在减弱,冲锋也没有了力气。而松毛岭唾手可得他不想放弃,这个时候撤退,死去的那些战士怎么办?他们的血不是白流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死了这么多人,却无功而返,这个责任谁来负?他武常胜没有任何背景,能熬到上尉不容易。
刘文辉走的很快,枪声越激烈他越觉得问题严重。敌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什么方法黑用什么,什么招下三滥用什么。这是他们在丛林中得到的经验和教训。记得刚刚进入丛里你的时候,排长就告诉过他们,小心,小心。但是和敌人刚刚接上火,漫天飞舞的不是炮弹和炸弹,而是一条条毒蛇。
战士们哪见过这状况,好几个人被毒蛇咬中,有两个当场毙命,而敌人却一个都没有看见。他们排就因为此事,差一点就被扯下战斗,胡麻子的枪口一定顶到了排长的脑门上。这一次,敌人经受了如此沉重的打击,还有什么课忌惮的。
一连长不断挥舞手臂,让战士们加快速度。可这荆棘丛生,能走多快?大牛急的直跺脚:“都他娘的怂包,前面的兄弟在血战,你们***却害怕被扎到!老二,咱们先走!”
刘文辉也很生气,看了一连长一眼:“一连长,我们先走拖住敌人,你们尽快赶到!”
看着刘文辉他的人一头扎进荆棘丛里,全然不理会刺中他们身体的荆棘,一连长摇摇头。扭头看着自己的兵,绕来绕去,稍微被扎一下整个人都歪过身子。他知道,不是战士们心里不着急,而是这里的荆棘太毒了,刺到身上钻心的疼,他都有些受不了,何况战士们。
“快点!别让八连看笑话!我们可都是侦察兵!”
这句话的起到了一点作用。人人都有好胜心,特别是这些侦察兵,军中娇子,谁见了都要多看两眼,是各个部队的骄傲,更不能比人看遍。有几个人心一横,忍着疼,从荆棘丛中一闪而过。牙齿咬的咯吱乱响,嘴巴上却说着没事。
三连接到梅松的通知,来的很快。三连长不喜欢刘文辉手下的这些兵,但是这这种时候,他只有信任,因为他相信这个兵比他的所有兵都要强。跟在梅松身后,三连长一声不吭。二连是自己人,是一个锅里吃饭,一个床铺上睡觉的兄弟,平时怎么斗都没问题,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
三连的阵地里松毛岭比较远,却走到了一连的前面。当三连和敌人侧翼交上火的时候,一连还在和荆棘搏斗。大牛一边开火,一边叫道:“三连长那阴狠的小子来的到挺快!是个爷们!”
“报告上尉,我军两翼遭受攻击!”传令兵慌里慌张,连爬带滚来到武常胜面前。
武常胜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有多少人?”
传令兵摇摇头:“两位上尉已经派兵阻击,只不过对手打的很凶,有些抵挡不住!”
“告诉左右两位上尉,一定坚持十分钟,十分钟之内拿下松毛岭!”
王新贵身边还有三个人,指导员已经中枪,躺在洞里一口一口的喘气。身边的两个一位是自己的通信员,一位是连里的司号员。而且三个人还都有伤,枪支弹药几乎耗尽。王新贵已经想好,自己是走不了了,他剩了一箱手榴弹,最后时刻也得和敌人同归于尽。
“上刺刀!吹冲锋号!”王新贵打完最后一颗子弹,顺手从腰间抽出刺刀,按在枪管上,一只手拎着自己的步枪。
“嘟,嘟嘟,嘟嘟嘟嘟……”
冲锋号响起,仅剩的二连战士猛然间从洞里杀出来,所有的枪支一起开火,他们已经杀红了眼,已经无所谓生死。看着那么多兄弟,那么多战友倒在自己面前,战士们怒了!怒火憋在胸口想要爆发,想要将仇恨倾泻出来。面对敌人的枪林弹雨他们没有顾忌,一味的只知道冲锋和开枪。
疲惫的敌人突然听见冲锋号。这号声他们熟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想当年,与我军并肩作战的时候,每每听到这样的号声,对面无论是法军还是南方的军队扭头就跑。多少老兵的心里都对这样的号声留下了深刻的记忆,他们将这段记忆传承了下来,传承到了这批战士的身上,留在了他们的血液里。
敌人扭头就跑,完全不顾及他们的人数占尽优势,忘记了他们是在进攻。害怕在敌军中间蔓延,就像恶性传染病一样,快速的传播到了每一个战士身上。
“不许退!给我上!”武常胜大声吼叫,没人听他的,战士们的心已经败了,尽管武常胜很努力,依然无济于事。
“砰砰!”连续两枪,将身旁两个逃走的少尉枪毙,这才稳定住了阵脚。
山顶上,王新贵带着战士们扑下来,就好像饿急了野兽,面对前面的肉食,没有犹豫也没有想象,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吃掉你,即便吃不掉也得撕下一块来。
“哒哒哒……”左右两边的枪声越来越近,两边的战士被逼的节节败退,已经冲进了武常胜的队伍。
从两边杀来的对手正在快速前进,将敌人的圈子压的越来越小,三个营的兵力竟然聚集到了一起。
“打!打这些***!”
如此密集的阵势,大牛的火神炮正好派上用场,强大的攻击让敌人没有还手之力,一批批的死尸横七竖八的躺在已经冰凉的尸体上,堆叠起来。
张志恒的手雷专门朝着人多的地方使劲扔,每一颗手雷下去就有十几个敌人飞上天。
阿榜走在最后,专门挑选那些大声呼和,最顽固的抵抗分子。只要他们敢喊叫一声,立刻就有一棵子弹将他们的脑袋敲掉。
武松和梅松守住两边,在刘文辉的带领下,使劲的往敌人群中穿插,意图很明确,就要将敌人分割,让他们不得相顾,从心底里将敌人击垮,断了他们继续反抗的念头。
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经受了残酷考验的二连,已经变成了真正的战士,山顶上冲下来,距离虽然不长,却能体验到压倒性的优势。王新贵一只手提着枪连续不断的喷出火舌,将面前的敌人纷纷击毙。不说什么缴枪不杀,也不看是不是跪地投降,只要是敌人,只有一个字杀!
三面夹击,武常胜闭上眼睛,他知道大势已去,一个团都没有偷袭成功,对手的防线太坚固了,关键是对手比他们更不怕死。换位想想,如果是自己人坚守山上,情况会如何?至少不用死这么多人吧?哪怕是美国人或者法国人,情况也会好很多。
“撤!”武常胜不得不说出这样的话,他们一个团现在剩下不到一个连,除了他之外,另外两名营长已经战死,他的命运会如何?他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砰!”一声枪响,就在不远处。武常胜看的清清楚楚,黑洞洞的枪口里喷出火舌,子弹朝着自己飞来。武常胜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浅浅的,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