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铛!
紧闭的房门被一道芊弱的身影重重倚靠,张宁儿颓然无力的倒在被挤开的桐木门缝里,小脸煞白如纸,心中愁绪与悲苦纷飞。天 籁小说ww w.』.
三叔死了?那个往日最最疼他的三叔死了?爹爹说二叔与三叔的死脱不了干系?还要二叔自杀?
怎么只是一天的时间,就让我的世界变的一片漆黑?我只想让爹爹,二叔,三叔这三个仅有的亲人能平安快乐的度过一生,为何连这一点小小的愿望上天都不能满足?
她倚门望天,哽咽不出,悲伤至极,止余无言。她想哭,却哭不出声。她想昏倒,却精神轰震。如同口中噙着百年的苦莲子,苦得忘记了诉苦。
“谁!大胆!”张角听到门前声响,背对房门的他含怒转身。
“宁儿?你,你怎么来了,来便来了,也不让守卫事先通报一声!”张角以一贯宠溺的语气道。
然而往日乖巧听话,如同仙女玲俏的张宁儿却如同没有听到般,只是怔怔的望着天边的朵朵白云出神。
张宝的视线也随之而来,说实话,当张角说出让他自裁的话时,他整个人都被吓傻了,心脏如同悬在了喉咙眼一样忐忑不安。
张角能说出如此重话,可见他是真的怒了。张角的雷霆之怒,不是说因他是张角的兄弟就能有恃无恐的。只因:黄巾军,无论是昔日的拥众百万还是今日的拥众七八万,都只忠心于一个人,都只拥有一个信仰,那便是大贤良师:张角。
见到张宁儿到来,最高兴的绝对不是张角,而是张宝,这意味着他多了些转圜的余地,多了些生存之机。
“哎呦,我的小凝儿,你怎么来了!这几日二叔忙于战事,也没顾得上你。来,转过身,让二叔看看,小凝儿是不是又变漂亮了,是否又多了些仙气?”张宝媚笑着从地上站起来,欲要去拉转过张宁儿的身子。
张宁儿缓缓的站起来,木然转过了身,看着张宝的目光,已是陌生多过熟悉。
“二叔,请准许我最后一次叫你一声二叔。你不用说了。你与爹爹的谈话,我,我都听到了。听得,听得一清二楚。”
张宝脸上媚笑凝固,呐呐开口,却觉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余眼眶中死寂一般的空洞。
“宁儿,你?谁让你偷听大人谈话!爹爹从小是如何教你,要做真正的一个仙女,谨言慎行,端庄淑仪。这些,你难道都忘了吗?”张角十指颤,胡须怒扬,生气的指着女儿。
张宁儿忽而笑了,笑的很凄然,她的笑容中包含了太多。
“如果不是宁儿机缘巧合之下听到爹爹你们的对话,你们还要隐瞒我到什么时候?是不是等三叔死了,二叔也死了,爹爹会欺骗我说他们英勇的战死于沙场,像英雄一样耗尽最后一滴血,于厮杀中死去。而不是说三叔因轻敌冒进,死于暗箭。而二叔因战役惨败,丢弃三叔尸逃回,被爹爹下令自缢而死?”
“不会,为父又怎会欺瞒于你?我会等事情生后,唯恐你经受不住打击,而晚些时日,在适当的时机告诉你罢了!”张角见女儿的状态不对,连忙语气转向柔和。
“爹爹,你知道吗?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是活在爹爹编织的记忆里。从小到大,我从未穿过一件爹爹规定之外的衣服,旁人都夸我很乖巧,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多么想像其余人一样,自己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哪怕穿一身乞丐装与别的小乞丐愉快的在草间玩耍。”
“从小到大,我都从未忤逆过爹爹的话语,也从来不敢将爹爹说过的话当成耳旁风。因为我知道爹爹每回跟我说话,无论漫不经意还是故作严厉,但心里都总是充满了严肃与认真。不同于别人能时时刻刻在父亲的怀里撒娇,爹爹告诉我,我生来就是要做仙女的人物,要我有仙女仪态。所以,即便上一刻爹爹还宠溺着同我说话,下一刻我仍要担心爹爹黑沉的面孔。”
“从小到大,我走路的步态,是爹爹要求的。我穿衣的款式,是爹爹要求的。我吃饭的模样,是爹爹要求的。我说话的方式,是爹爹要求的。甚至连我的性格,我的思想,我的爱好,我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爹爹引导着我形成的。”
“这样不好吗?你的一切爹都已帮你安排好,你只要信任爹,按照爹说的去做,就能成为一个仙气灵韵,惹人喜爱的美少女,就能迷倒众生,成为世间最美丽的一道风景!这不是所有女人在长大后梦寐以求的吗?有多少人因为小时候父亲管教的不好,而成了人见人烦的肥婆,泼妇,毒***妇?”张角寒声打断了张宁儿的思语,冷着面反问道。
“如果要我永远活在虚假的美好之中,那么我宁可活在真实的残酷里。在凝儿心底,梦境再美,纵使琼瑶仙境,比不上现实中的一朵青涩的花蕊。”
“爹爹,女儿想问你一句真心话:你不惜一切的想要将女儿打造出仙女之资,塑造出女儿仙女临尘的模样,是不是,是不是只是把女儿当成一件完美的试验品。对照太平要术中的仙女养育篇,女儿的成长让您失望了吗?”幽幽之语,不似来自人间,丝带断,长飘扬,这一刻,张宁儿,就是仙。
“你,你从何处得知?”张角惊愕失声,指着张宁儿只说出这一句话来。
张宁儿摇摇头,心中只觉失去了什么般痛如削骨。她幽幽道:却是要让父亲大人失望,女儿不想做仙女,只想做个平凡的小姑娘。
在张角不解的神情中,她脱下了靴子,挽起了衣袖,打开了衣领。露出了光洁的脚丫,洁白的手臂,羊脂的玉颈。就这样,光着脚,赤着腿,披着,露出胸前大片雪白,离去了。
“仙女风范,给本姑娘去死,鬼才愿做仙女,鬼才愿!”哽咽的大喊声远远传来……
“这,乖侄女怎么,怎么变得……?”张宝讪讪笑着,心中直觉苦,他害怕张宁儿的反常让本来就愤怒不已的张角怒意更甚。
这样一来,他的小命,究竟还保不保得住?
他越想越怕,越想越畏惧,只觉得屋内阴森森的尽是夺他命的亡魂。
“滚,快给我滚!你还杵这里干甚?滚回大营里去,待我得空了再收拾你!”张角抓起桌上的藜仗拐杖敲向张宝。
张宝如闻天籁,二话不说,腿也不麻了,脚也不酸了,跑的比狐狸都快,一眨眼之间就没影了。
“唉,女儿啊,难道爹真的错了吗?”张角扪心自问…………
“来人,与本贤良师看紧小姐,决不能令她有丝毫轻生之念!”
回到睡帐之中,张宝越想越是后怕,看到每一个人都要疑神疑鬼,觉得他们满面狰狞,定会成为张角杀他的利爪。
他下定决心,觉得不能在巨鹿城呆下去了,于是就萌生了离去的念头。但他总归舍弃不下他身为地公将军的权势与地位。
一夜,辗转反侧,他终于想到了几条绝妙的脱身之策…………
三日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过。
第四日方明,统兵聚帐的擂鼓之声就将所有的在职将领从睡梦中惊醒。
这几日,皇普嵩只是令大军进行休养,以削减连日以来行军的疲惫。同时,也让军中的诸将多多献策,以便能找出些能克敌制胜的法子,可惜都收效甚微。
因为黄巾兵明明数量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但仍然不轻易主动出击,反而选择将防御进行到底。
吕布与高顺,郝萌,魏续等几将同旁人一样迎着朝阳前去议事。
半个时辰后,帐内诸将已是悉数到齐,按文武两列站得笔直。有眼尖的将领注意到,皇普嵩没了往日的皱眉,反而是满面红光,莫非……
“哈哈,好,好,好,诸位来得都挺准时。诸位可是好奇为何本将会一大早召你们前来?自作主张的赶跑你们的瞌睡虫?”
帐内诸将纷纷摇头,推说不知,便是吕布也因为信息量的匮乏,而不明所已。
“哈哈,不急,不急,先看看这份军报,你们就通晓了!”
十几名执戈甲士将书记官书写好的军报一封封呈递给帐内诸将,神情严肃而古板。
帐内将领,有心急者,一把夺过,迫不及待的翻开来看,顷刻间就露出狂喜的神情。
吕布既不心急,也不拖延,向平常看书一样翻开了羊皮页。
心中默念:
昨夜,张宝趁张角熟睡之计,假传张角军令,欲带走二万名精锐兵士前去广宗。但被黄巾将领何仪识破,张宝便一不做二不休当场命人乱刀杀死何仪,丢弃心思摇动的五千名黄巾,统领着一万五千名黄巾精锐,趁着夜色匆匆逃离…………
“张梁被吕将军所杀,张宝与张角两兄弟隔阂已生,致使双方分裂,张宝临走之际还带走了巨鹿城中一万五千名精锐士兵,哈哈,这简直是天助我等!”爽朗的大笑声阵阵传出。
“多亏圣上圣明,以冥冥天道龙气庇佑住我们,才会有此一利好消息!”皇普嵩适时言。
“嗯,皇上圣明!”
“大汉朝国砟永存!”
“真龙之气,帝国之运在庇佑我们!”
片刻之间,在皇普嵩的带动之下,所有的将领都开始为当今圣上歌功颂德起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对皇帝刘宏的忠心,又拔高了一层。
在场能时刻保持清醒的,也只有少数人,吕布当然是其中之一。
张宝与张角反目,跟远在千里之外,在皇宫中裸泳的皇帝刘宏有毛关系?若说真有关系,倒是和他的那一次阴错阳差的射中有关系还差不多!
不过吕布当然不会傻的去揭穿,反而也很明智的加入了歌功颂德的行列中。
等到歌功颂德了约一盏茶之后,皇普嵩才引导着停下了这种趋势。
“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诸位,可愿同助本将一臂之力?”皇普嵩朗声问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