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男人终于睡了,经过前半夜反复折腾了几次之后,西悠瓦拉确定史蒂夫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法师多的是办法让人昏睡不起,可怎么说呢……那双在黑灯瞎火中能发亮的眼睛眨了几次,目光从史蒂夫的鼻子到了史蒂夫上下起伏的胸膛。
她伸出手,为男人盖上了被子。在又凝视了那张脸好一会儿后,西悠瓦拉滑下床从地板一件件捡起衣服穿到身上。系好了腰带,再打开柜子拿出自己的牛皮包,她走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想了想,把史蒂夫的斗篷从衣架上扯下。这种旅行用斗篷都有宽大的兜帽,正适合遮脸。
走廊外没人,不用伸头看她也知道,这便是听觉几倍于人类的好处。西悠瓦拉的手搭上了门把,精灵克制住了转身再看一眼的念头。
我才不喜欢他,找他是因为他大贵族的出身,能帮助我在帝国站住脚罢了。她随手关上门,踏进了走廊的黑暗里。
上面一层都没人,这大概跟房顶破了没修好有关,要往下走才会遇到邻居。在这个钟点,醒着的卫兵都在城墙执勤,城堡里没几个人。即使遭到了夜袭和杀人的光,帝国一方仍然相信精灵在宣布谈判后边便不会搞鬼。
是啊,对你们来说,无非是赔钱最多再给点地,对于我,则是没命。西悠瓦拉顺着走廊尽头的旋转楼梯往下走,转的头快晕了才到了二楼。她很讨厌人类的建筑,狭窄阴冷,光线极差。接下来她需要穿过二楼走廊到下面的大厅里,中间那道把长廊一分为二的光相当碍眼,是从某扇开着的门里透出来的。里面的人醒着,在小声谈笑,精神可真好。走廊不到两米宽,想要悄悄溜过去根本不可能。
这便是她省下了催眠术的原因,西悠瓦拉后背贴墙垫起脚尖来到了门边。她摊开了手,眼睛只看掌心的细沙,直到看得清每颗沙粒的轮廓为止。沙粒浮起来了,不是风,而是魔法在起作用。沙飘进了屋内,她的眼睛突然一亮,门里先后传出了两个重物倒地的声音。
太久没用过魔法,被魔法血液充盈的感觉甚至超过了和史蒂夫在一起的时候……她立刻掐断了这个念头,别去想史蒂夫了,多想想你自己吧。
雪地荒原里的生死与共毕竟抵不过现实啊,屋里的蜡烛光照亮了她的脸,显露出了因为严重失眠而布满血丝的眼睛。
当你把自己全都交了出去却知道男人无法保护你后,你会怎么做?哭哭啼啼吗?
她匆匆走下楼梯,穿过了空无一人的门厅来到庭院里。城墙上每隔一段都有点燃的火炬,城门的铁栅栏也放下了,卫兵在城墙上来回巡逻算得上恪尽职守,庭院中央和城门口都站着人,没得到允许谁都不出去,更别想进来。
经过白天的观察,被光烧化的城墙只有临时放置的据马,搬开就能出去。西悠瓦拉曾经想过带上史蒂夫,好说服卫兵,她最终没这么干。
带人终究是太麻烦了,要解释,而西悠瓦拉不认为史蒂夫能理解自己的作法。她在阴影中念起了咒文,等走到月光下,她已消失不见。西悠瓦拉毫无阻碍的穿过了聊天的卫兵和挡路的据马。
走出了残破的城墙,她自由了。森林在南方,是她曾经的家乡,离开城堡一路向北,那里是人类的国度。海阔天空,世界之大,却无一处是她容身之地。永恒森林点名要她,人类肯定会在给多少钱和割地上讨价还价,但西悠瓦拉不觉得有人会为了她多说什么。
史蒂夫?唉,算了吧。两人在雪地共度了第一晚之后史蒂夫就告诉她自己有妻子和孩子。
那我算什么?你的小情人?西悠瓦拉很想问史蒂夫,然而这太像是乞求,太不符合她的性格了。
她曾经很想有一番做为,很想出人头地,可到最后,她却沦为了某个贵族的情妇,还是人类的情妇。这结局比被抓回永恒森林处死更糟,更加的不名誉。一想到家乡同胞会在处死她前如何拿这件事嘲弄她,西悠瓦拉就夜不能寐。偏偏她又没办法对史蒂夫坦白,告诉史蒂夫区区一个流放犯,一个无家可归的女精灵竟然以委身人类为耻。
西悠瓦拉在城墙下站了很久,久到把墙上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是啊,当兵的只想尽快回家去,哪像是她,想的可多了去了。
史蒂夫保护不了她,最明智的作法是趁着现在赶紧逃走,在人类把她五花大绑当成和好礼物送给精灵之前。可不管她逃到哪儿,精灵或人类都会找到她,一方要惩治叛徒,一方只为满足另一方。
我根本是无路可逃,她走向了被月光照亮的旷野,那里有好几处吓人的大坑,都是被光烧出来的,就像她身后有缺口的城墙。西悠瓦拉找到了离城堡最近的那处大坑,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撇撇嘴跳了进去。
史蒂夫对她知无不言,于是西悠瓦拉知道了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也知道矮人弗林特和女法师艾米莉在下面发现了什么。
一处藏着蜥蜴和巨龙的洞穴?哼,没准我能跟龙谈谈,和它达成点共识。如果龙发疯了咬我一口怎么办?那死就死吧,反正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与其像野狗那样担惊受怕的苟延残喘几百年,何不碰碰运气?
羽落术带着她向下飘,飘了好半天才在洞壁上发现一个黑乎乎的隧道。风吹到了脸上,西悠瓦拉不再犹豫,她扒住洞壁低头钻了进去。精灵法师唤来了光,像团幽幽鬼火般悬浮在头顶。既然是谈判,就没必要偷偷摸摸。
光照亮了隧道,往里面延伸了很远都看不见尽头。希望那头龙没被人类给气疯了,西悠瓦拉露出了紧张的笑容,朝洞穴深处迈开了步子。
赌博也是为了求生,她可不想葬身在一头老龙的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