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军骑士的位置永远在公主身边,可兰斯洛特只能眼看着维多利亚被精灵拖走。除非他有本事横跨过密集程度直追蜂巢的大坑,然后再在精灵弓手的瞄准下走上几招。
自以为战局稳定了他回城堡去给维多利亚找马,担任仪仗维持皇家的体面亦是禁卫军的职责,让公主没了马骑算是重大失职。
前面这么多人在看着,任谁都知道公主有多喜欢在人前摆出威风凛凛的造型。爵士和手下再度汇合后,他就回去找马,可才找好马就出事了,外面的大军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突然崩溃。
夺路而逃不同于正常行军,敢挡路被推开都是小事,遇上急眼的没准要被捅刀子。兰斯洛特被溃兵堵在城堡门前,好在这些人似乎觉得城堡不够安全都不进来,他也没在人群里看到禁卫军的大红披风。
那说明公主身边至少还有护卫在,等骑马的懦夫们跑的差不多了,他才得以爬上马逆流而行去找维多利亚。
靠马鞭和怒骂在溃兵中清出了一条路,好容易赶到的爵士目击了公主被精灵踹倒拖走的全过程,假如和精灵之间没隔太多冒着烟的大坑,他肯定要杀过去。死也要带着荣誉去死,兰斯洛特才不管对面有上百人,而他才一个。
精灵看见兰斯洛特马上弯弓搭箭,没了眼球的左眼窝猛地抽搐了一下,爵士低下头躲过了必中的射击。受到惊吓的马儿不听指挥就往回跑,爵士伏在马背上以免不幸成为后背中箭的胆小鬼。
她恨透了公主把自己排除在外的举动,只差一点就当场拍屁股走人回都城了。地表世界很大,为什么非得留在帝国不可,在罗马的教皇会很欣赏能有位异种族大修女屹立身侧。可惜想归想,她知道自己走不了。讨伐战中被俘的纳夏斯巴农家族女战士至今被关押在地牢里,玛雅几次三番向教会申请探监,说是去传播大地之母的教诲。
任玛雅说的天花乱坠,大主教全给她驳了回来,完全是一副不信任的嘴脸。玛雅从没丢下黑暗精灵贵族的被害妄想症,把大主教的意思全朝着最坏的方向解读。
怀才不遇的她走上城墙,满心想看完这场战争的结局,却不小心看到了另一幕。金色光芒从天而降,在人海里烧出了许多深坑。如同暴风雨浇到了躲避不及的蚂蚁群,瞬间便把“蚂蚁”冲走了大半。
“泰拉啊。”
身边的士兵吓得丢掉了武器,比起骑马的老爷们,留守的步兵因为地位卑贱而无法参与最后的围攻,却歪打正着得以幸存。目睹了下面的惨状,这些人即恐惧也庆幸,人总能从别人的遭遇中找到快乐,只看这点跟黑暗精灵也差不多。
帝国方坚持的时间比玛雅想象的要久,在皇家的旗帜动摇了之后才彻底崩溃。不过也有可能是这帮人被吓蒙了,一时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金光把下面点了个遍,唯独放过精灵,被光扫过的地方什么都不剩,人,马,草和土地,全都没了,只留下黑漆漆的深坑,像是吞噬血肉的巨口。
这哪里是魔法,玛雅在黑岩城呆了一百多年,什么没见过,人类法师那点雕虫小技连给同胞当学徒都不配。基于同样的鄙视链,玛雅也看不起白皮亲族。别看这帮人对她吐口水,不是碍着大修女的身份,谁对谁吐还不一定呢!
仿佛杀了那么多人还不满意,金黄色的光又落下来了,这回离她近的多,离城墙也就一箭的距离。
那里没人,还在喘气的人和马都挤在大路上向城堡后方逃命。虽然没死人,可太近的距离也让留守者见识了光束的威力,和坑的深不见底。
“跑啊!”不知是谁喊的。
“站住!”,“站住,你这懦夫!”
军队的纪律仍在发挥作用,或者说是维持纪律的人尚未被吓破胆。玛雅的注意力全在那冒烟的坑里,她忽略了背后队长的吼骂和越跑越远的脚步声。下一次的杀人之光分别出现在她背后,左边,右边,将脚下这段城墙削成了上下不能的孤岛。
忠于职守的士兵和修女都被困住了,男人们惊慌失措,想跳下去又怕摔断腿。当着这群瓮中之鳖的面,光照到了马圈,将之变成了可怕的大洞。接着又落进箭塔,由砖石屋顶直插地面,把箭塔钻成了空心的,活像一口古怪的“井”。
用不了多久,光就会回到我们头上,正像对下面那些骑士所做的。不管是谁在背后操纵,都没打算放过任何人。
杀无赦……玛雅跪了下来,她握住胸口的圣母像合起双眼。和她一起被困住的士兵们也跟着跪下了,绝望之中人唯有祈祷而已。
她想起了妹妹安缇蒂亚和她的“约定”,关于姐妹俩会最终在深坑魔网相遇的事。绝望的形势摆在眼前,那么多骑士和贵族都灰飞烟灭,玛雅已经不求生还,只求地母保护自己的灵魂,以及别人的。
玛雅没忘记修女的职责,她同样为了士兵们的灵魂祈祷,既然大家都要死了,何乐不为?
你不会死的,不是今天。
她曾经听过这个声音,那是在修道院地下室苦熬的时候。这声音无法形容,不是黑暗精灵那种缺乏乃至没有关爱的家庭能够体会得了的。
但黑皮也是从白皮演化而来,在灵魂深处,玛雅也渴望被爱被关心,被体贴……如果她经历过正常的家庭生活,玛雅会说像这样的语气,只有母亲才发的出来。
性格虽已被扭曲,心却是她守护最好的地方,黑岩城的邪恶从未触及过那里,她依然能够被打动。
玛雅睁开眼站了起来,她抬头看着天空,任由滚滚而下的热泪冲刷着脸。透明的泪水脱离红色的眼珠,再划过了漆黑的脸庞。修女放纵着自己的情绪,她不再感到恐惧。
金黄色的光芒还是来了,照到了每一个人。士兵们大喊大叫好像身上着了火,只有玛雅张开手臂去迎接,去拥抱。
也只有她才知道,母亲来保护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