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大多挖有通往外部的暗道,老矮人的发现不算什么惊喜。只是在如何使用上,弗林特和维多利亚意见相左。
矮人想给军团长大人一个出其不意,公主则打算靠这个暗道,放星辰咏者逃回永恒森林。考虑到人手极度紧张,公主没给咏者安排护卫,只交代他趁着开战时的混乱赶紧开溜。
当初和星辰咏者一起出来的有十多个游骑兵,算上他的法师女儿,也有一战之力。城外的战斗愈发激烈,呐喊声和魔法的爆炸传到了地底,把洞顶的灰都震下了不少。
现在外面是白天,洞里面却伸手不见五指,精灵不在乎黑暗,看不见的是马,得靠主人牵引才知道往那儿走。
蒂德莉特坚决要求留下,他不准,命令女儿必须跟着自己。那个游骑兵罗拉娜·赛拉沙也是,咏者同样不允许她和人类并肩作战。星辰咏者留了几名游骑兵作为代替,这些人与其说是和盟友并肩作战,算作人质更合适些。
星辰咏者的做法引得罗拉娜抗议,而身为最高统治者,他只用眼神便止住了愤愤不平的小姑娘,让她闭上嘴。
人类之间尊卑分明,难道精灵又不是了?
别忘记我儿子喜欢你,女孩!莱格拉斯把罗拉娜从上到下扫了一圈,这姑娘充满了活力和野性,尽管脸长得不如儿子的未婚妻,但其他地方足以弥补。
咏者想起了死去的书记官,精灵里总是不乏这种喜欢灵动,而非文静的。对力量的崇拜,可谓男女皆有。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女游骑兵竟然找上了那个跟她形影不离的小男孩,非要抱走。带回女巫儿子这当然不可能,星辰咏者罕见的当众发了脾气,被训斥的游骑兵眼圈一红,弯腰放下小男孩,抱了好久才撒手。
比起精灵的犹豫不决,十岁出头的人类男孩成熟多了,尽管难过,但他仍然退后几步,抬起手说了再见。
是啊,人类都这么早熟。莱格拉斯不以为意,脸上的笑容是挤给围观者看的。这帮人已经断粮,再守下去死路一条。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可能会死吧,像个典型的人类,生的快,死的也快。在星辰咏者内心深处,他从未在乎过这群体毛过多,块头太大,举止又粗鲁的生灵。
不如此,他也干不出来在罗马人身后关闭结界的好事。
死而复生的罗马人就在城堡外等着,要讨回当年精灵欠下的血债。细究起来,这座城堡的每个人,包括精灵,都是无辜的,除了莱格拉斯。
他可以走出去投降,任由军团长普布利乌斯发落。但他绝不会这样做,活得越久,就越是惜命,星辰咏者亦不例外。
整场战斗都是幌子,声东击西,为了掩护星辰咏者溜之大吉,逃回永恒森林。这计划绝非他亲口提出,但身为活了五百岁的老怪物,操纵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按照他的想法跳舞,还不是简简单单。
我的游骑兵很厉害,上马射箭百发百中,下马步战罕有敌手,你都看见了对吧?那你凭什么不认为我的城市里有同样厉害的战士,还有成千上万?
这些事都不用说,每天安排游骑兵轮番上墙,表演射术即可。外无援军,内无粮草,维多利亚本也没太多办法可想,唯有孤注一掷把永恒森林当成求援对象。
从保护者沦落到被保护者,公主的幼稚和随性耗费的是自己的脸面,他人的生命。
星辰咏者郑重承诺到了永恒森林马上调集人手,帝国公主则是不信也得信,否则还能怎么样?
她的确不会有生命危险,传送卷轴可以立刻带她离开这里,并在下一秒抵达都城法师塔。但她的政治生命便到此为止了,从今往后,只能当个生孩子的工具。还得必须生儿子才行,大公国从未有过女性继承大公之位的历史,有大公之妻因为产不下男性子嗣而被大公离婚的。
皇后不皇后,在她看来区别不大。公国那种鬼地方她才不想去,何况亚历山大王子似乎也不打算要她了。被悔婚的公主只能名誉扫地,将来找个公爵之子耻辱的下嫁,了此残生。维多利亚非赌不可,公主赌运一向很好,她当初靠赌弄死了奥斯曼苏丹的继承人,没理由这次就非得认栽不可。
死人的军团长言之凿凿,每句都直指精灵的诚信问题。维多利亚全听进去了,她也很想留下莱格拉斯本人或者至少是公主当做人质。
可惜她反应慢了点,假如半个月前提出来,或许星辰咏者只有答应的份。可现在都断粮了,任谁都看得出死路一条,维多利亚没了讨价还价的资本,只能闭着眼睛放莱格拉斯走,指望他,这个坑过罗马人的家伙不会再坑了自己。
莱格拉斯牵着马沿隧道往前走,这条道挖的很宽很高,上下都用砖石做了加固,极端情况下,跑起来都是可以的。这说明了城堡主人不是个遇到危险便打算逃之夭夭的懦夫,反而随时准备进攻。
黑暗视觉把隧道轮廓描述的清清楚楚,让咏者不至于走的撞了墙。这条隧道他早走过了好几遍,即使闭上眼睛也能通过。
打头的游骑兵罗拉娜突然举起右手握成拳,后面的人立刻静止不动。精灵养的马在主人安抚下也变得异常安静。
风雪顺着岩石间的缝隙往里面涌,吹得眼睛生疼,罗拉娜保持住全神贯注的姿态,在视野受限的情况下用上了耳朵。出口是安全的,附近压根没半点声响。游骑兵向后招手要帮忙,合几人之力终于推开了被冻住的石块和外面的积雪。
冷空气和自由同时扑了进来,精灵们保持着不可思议的安静,一个接一个走了出去。出口离城堡越有一里多远,平原上战斗的双方都成了晃动的黑点。罗拉娜踮起脚尖往那边看,她看到人类高歌猛进,引导军队的红旗冲在了最前面。
她松了口气,唯有胜利奈特才能活着和自己相见。游骑兵转过身朝黝黑的隧道里伸长脖子,确认没人拉下才上了马。森林的边缘和光秃秃的雪地泾渭分明,只要穿过去就到家了。
罗拉娜忍不住又回头去看战场,这次,她没能看见鹰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