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心思也没可能在战斗中去仔细瞧幽灵长什么样,克里斯蒂娜只有个大概印象,出来攻击的矮人亡魂似乎都是女性。
和传闻的不一样,女矮人其实不长胡子,男矮人才有,两性间的差异比人类大多了。例如这位从地板下冒出来停在她两腿之间的幽灵,就有着直达及胸口的长须。幽灵并未张牙舞爪索人性命,反而自我介绍是国王,因为被克里斯蒂娜踩了一脚,他的脸略微变形影响了表达,只能勉强听懂。
“很抱歉我的人民攻击了你们。”死掉的国王道了歉,只是声音太过空洞,犹如听一盏破钟被反复敲响,震的听者心悸耳鸣。
法师拦下了想要跳出去攻击国王的精灵,他有话要问这个死鬼。
“你就是国王?”扎克问道。
“如假包换。”死鬼国王挺起了胸两手叉腰,架势十足,“在你们面前的是激流氏族第23代国王,比尔博·激流。”
“23代?”这次换成克里斯蒂娜提问了。
“诶,是的,尖耳朵小姐。”
克里斯蒂娜直接笑了,笑容很刻意,精灵从刚开始就对死鬼国王印象不好。
“看来你这个家族都短命的很呐,陛下。”圣骑士说着剑刃上便冒出了蓝光。
“不死幽灵除了满嘴假话还会干什么,让我送你去该去的地方吧。”双手举剑过头,她真像个发出死刑宣告的审判官。
关键时刻法师又一次挡住了精灵,克里斯蒂娜咬咬牙,被迫放下剑。
“这里的矮人打了太多仗,不能用普通矮人的标准评判。”扎克忍着对白皮的厌恶,跟克里斯蒂娜说起了悄悄话。
激流氏族的实际情况精灵不明白,他翻过两本书大概了解这边矮人过得有多惨,年年打仗年年死人,最操蛋的是没援军。矮人的书里提到了“大灾变”,扎克不是很能理解这个概念。但所谓的“大灾变”隔绝了矮人氏族之间的联系,让激流氏族孤悬域外苦撑到覆灭。
黑暗精灵贵族从不带头冲锋,这跟族群自私自利的品性有关。矮人则正好反面,有头有脸的人物恨不得每次小战斗都冲在第一线。
这导致矮人贵族伤亡率居高不下,包括国王都很难活到自然死亡的岁数。
“你穿红袍的朋友说的没错,听听他的话,尖耳朵姑娘。”看来死亡也提升了听力。
“既然你是国王,那你就得对我朋友们受的伤负责。”精灵手指躺在火盆边的三人,“难道攻击他们的不是你的人民?”
“这一点我不否认。”国王看向精灵指的地方,好像才注意到被圆柱围成的大厅里还有别人。
国王“走”了过去,跟别的幽灵比起来,这位仍然保留了完整的四肢,但那看似沉重的铁靴踩到地上,却发不出什么声响。克里斯蒂娜本想要阻拦的,可国王“走”的太快了,一下子就到了邓肯旁边。死去的国王叉着腰拿酒鬼看了好半天,而对佣兵和葛尼丝都是一晃而过,明显对同胞更感兴趣。
“嗯,没想到这么多年后,我还能见到别的氏族的矮人。”他大发感慨,半透明的手摸着半透明的胡须,仿佛他还活着。
见对方没有恶意,克里斯蒂娜犹豫了会还是收回了圣光。扎克都说了没本事把大家带上去,那想要救人,就得指望国王了。
“你能帮帮他们吗?”比起堂堂氏族之主怎么都是短命鬼,以及为什么国王的幽灵没得失心疯等等问题,克里斯蒂娜更关心这个。
“我可以试试。”国王说完抬起了手,随着幽灵的动作,克里斯蒂娜又听到了似曾相识的声音——骨头一块块往地上掉,“噼里啪啦”的像在下雨。
“杰克!”精灵大叫,法师闻言马上靠近圣骑士。
三具白骨组成的傀儡出现在大厅一角,最高的那个头都顶到了天花板。
“别紧张,尖耳朵小姐,你觉得我搬得了他们吗?”国王半蹲下去,用半透明的手拾捡地上的一块碎石子,细小的石块毫无停滞的穿过了手掌心。
“幽灵没办法握住任何东西。”这回他的声音听起来总算有了点感情。
“我们会照顾自己人,叫你的骷髅走远点。”精灵一口回绝了国王。
幽灵摊开手,并不介意。扎克可惨了,克里斯蒂娜说的“我们”肯定包括了他,众所周知,无论种族法师都讨厌干体力活。
“你可以留着她,小姐,我向你保证没有死人会来这个祭坛。”
匕首喋喋不休,纳索姆则是根本懒得理,她找到了几杆无主的长矛和一面由硬皮革做成的旗帜。地下城里很少有风,非得想让对手和自己人都看到的话,那旗帜就只能用硬邦邦的材料了。这很好,女佣兵没法想象有哪种布料可以保存这么长时间。
矮人力大,能轻松使用全金属长矛,人类可不行。纳索姆因此得了便利,不然手指粗细的木杆即使没有腐朽,也承受不了奥拉的体重。她拿匕首把硬皮切成合适的大小,又用带来的绳索捆住长矛杆,做成一副简易担架。
对抗幽灵时匕首充当指挥,像个将军。切割皮革时匕首抱怨个不停,像是长舌妇。要不是行商卖的短刀不实用,长剑又不适合干这个,她真不想把说人话的怪东西掏出来。
纳索姆拖着奥拉往担架走,矮人的体重把女佣兵压到憋红了脸。在这个过程中匕首依然闭不了嘴,天知道它在地下城是不是憋疯了。翻过来覆过去,匕首都试图说服女佣兵把矮人留下。
留下奥拉?哈!想得美!纳索姆不会丢下朋友不管的。
女佣兵好容易才把比自己重很多的女矮人放到担架上,又捆住奥拉的腰防止她滑下去。等干完了活,贴身的衬衣都湿透了,由于之前把皮夹克点燃丢出去,少了件外套的她突然感觉到了冷,而且很快冷到了发抖的程度。
地下洞穴不该有大风,况且她身处四座火盆之间,怎么可能觉得冷呢?脑子想的明白,身体却不听使唤。
寒意向全身扩散,比最烈的酒都厉害,纳索姆从包里翻出之前买来的白袍裹起自己,只露个脸。即便如此仍然感觉不到温暖,寒冷直从骨头里往外冒。
女佣兵伸手摸了下额头,热的烫手。纳索姆明白了,打倒了奥拉的诅咒也找上了她。
“我该怎么办?”她唯有向匕首求助。
“杀了国王。”
答案早已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