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剑既快且准,是瞄着心脏去的,就算圣座本人亲临,亦是回天乏术。伊莎贝尔之所以拒绝放弃,大概是因为不想一天内连续失去两个熟悉的人。求来的蓝光治愈不了勇者,曾经写满坚毅的脸失去了神采,半张的嘴巴遗留有死前的震惊。
“滴答,滴答”,到底是勇者的血滴落在了铁护臂上,还是自己的眼泪砸响了地板,她来不及搞清楚了。
无形的手扭过圣骑士的身体,强逼她与死去的乔德对视。站在不远处的乔德和大主教有着类似的特征,也没了眼珠,填满眼眶的眼白很是渗人。
看对方抬起胳膊,动弹不得的圣骑士索性闭起眼睛,迎接死亡的降临。
“哦?你不想杀她?”圣骑士听见乔德在自言自语,“那好吧,如你所愿。”
压在肩上的力道突然消失,一旦伊莎贝尔能控制得了手脚,她便捡起武器,圣骑士不会逃跑,除非死了。
“唉。”占据了乔德的存在用乔德的嘴发出一声叹息,头也不回的扬起手。
魅魔的战斗方式启发了她,隔空抓物虽然厉害,但似乎只会瞄准离得最近的。乔德刚抬起手,伊莎贝尔就丢出剑做为替代。而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十几步远,没等剑反过来对付使用者,伊莎贝尔早用里昂至死不放的泰拉之刃捅向了侍从。
剑身烫得要命,皮肉被烤熟的味道更让人恶心,圣骑士抓死刀柄不放,保证烙铁般的神器发挥出了全部威力。
黑雾不得已放弃了可操纵的躯壳,飘回到天花板,它还是阴魂不散,对下面的活人虎视眈眈。
“你有什么办法吗?”圣骑士主动跟精灵小姐交换意见,她没精力再去纠结为什么这个黑发精灵会操纵老鼠的问题。
最大的邪恶正压在头上,枝梢末节的问题谁还会关心。既然能控制老鼠,莫非是个法师?
“我不知道。”罗丝实话实话,她走到了里昂的尸体旁,摸着自家神选余温尚存的脸颊,体会到了整整两个千年都没有过的感觉。
是难过,伤感,亦或是失去唯一信徒后的落寞?她说不清楚,蛛后是神,凡人的感情之于她,不过是种可有可无的存在。可如果她真这么认为,那心中越来越强的空虚又是怎么回事?
一位神祗失去了所有信徒,将沦为肉体凡胎。本着自私自利的八爪蜘蛛思维,她率先想到了这个,拒绝了其他可能性。
罗丝不会坦然接受这样的命运,况且那团黑雾活灵活现,转眼间便当着两人的面钻到了又一个死人身上,幸好不是里昂。
断了脖子的骑士难以驾驭,需要花时间扳正骨头。伊莎贝尔晃动发麻的肩膀,努力忽略手中长剑愈发沉重的事实。打到半夜的持久战让她已经没了抢先攻击的体力,假如城里每个死人乃至活人都有可能被附身的话,这场战斗便没法再打下去。
跑?圣骑士必定会留下争取时间,罗丝也干得出丢下同伴的事,再说伊莎贝尔她又不认识,没什么好纠结的。关键问题在于,而和一团漂浮的雾气比速度,骑上最快的马也没用。
总不能留下等死吧?罗丝转过头去看被钉上墙的里昂,神态很像失去男人无依无靠的寡妇。蜘蛛神后从不怜悯信徒中的失败者,黑暗精灵内战中的输家不管之前有多虔诚,都只会沦为胜者的战利品。那样的奢侈她玩不起了,被逐出蜘蛛神域的罗丝一文不值,而里昂信仰的是自然女神莉莉丝。
亲选的冠军为了保护自己而死,可谓死得其所。如今里昂的灵魂将会回归莉莉丝的神域,与女神永世相伴……想到这里她有主意了。剑钉的太紧,罗丝拔不出来,她喊过圣骑士帮忙。合两人之力,才把里昂弄回地面。
罗丝跪下去抱住死去的信徒,抚平了他残存有战痕的脸庞,堪比黑夜的长发随着女神的动作在勇者胸口来回摩挲,精灵温柔的像是新婚妻子。
伊莎贝尔不明就里傻站在旁边,比起不远处刚刚弄好了脖子的活死人,正在亲吻里昂的罗丝更让她觉得诡异。那不是给逝者的告别,而是恨不得脱掉衣服的热吻。生死关头,圣骑士的注意力放不在敌人身上,何其失职。
表面做着极其色情的动作,神后却是在找里昂的灵魂,不管以前的自然教派还是以后的蜘蛛教派,都讲究所谓的“灵肉合一”,即通过肉体亲密接触来达到精神层面的沟通交流。
她放弃了莉莉丝的神位,神域随之荒废,大门紧闭谁也进不去。而里昂,则是现世中向莉莉丝祈祷并成功得到回应的唯一信徒。在死后,里昂的灵魂必将回归自然神域,也将成为罗丝的敲门砖,带其闯进阔别已久的老家。
神域只属于对应的神明和信徒,对他人是非请莫入。靠这一招,罗丝便能逃过黑雾的追杀。对方知道她本名,可她连对方到底是什么东西都搞不清楚,遇上这样的存在,全盛时期的蜘蛛神后也会逃之夭夭。
勇者的躯体泛起了碧绿色的光芒,向外延伸,慢慢裹住了女精灵,却拒绝染指近在咫尺的圣骑士。闪烁的绿光迅速亮到无法直视的程度,晃晕了圣骑士的眼。等她恢复了视力,精灵和死掉的勇者已经消失在了绿光里。除了墙壁和地板的血迹,两人的存在被彻底抹去,不见踪影。
我被丢下了……还有那个女人,酸楚与绝望淹没了伊莎贝尔。就在此时,被附身的骑士毫无预兆的重重跌倒,再也没有起来。这场战斗从开始到结束,都充斥着莫名其妙。被人抛在身后的痛苦撕裂了她的内心,伊莎贝尔走向昏睡的魅魔,低头端详,想要分享其中的恬静。
“知道吗?你老情人跟别的女人跑了。”圣骑士瘫坐在阿什莉身边,被自己那充满市井语气的话给逗笑了。
在决定哭之前,她坚持笑了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