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见过的大场面多了,说夸张点,也是尸山血海走出来的女强人。可没一个能跟不远处正在发生的奇观相提并论,半透明的气体悬浮在几十米的高空,被一堵更加透明的“墙”所阻挡。
艾米莉猜测那便是永恒之森传说中的“结界”,她太过沉迷于虚无缥缈的恢复青春,反倒把真正该问的给忘了。
两团“气体”猛烈相撞,连累着天气都跟着坏下来。每次进入的企图失败,外面那团“云彩”的表面便会冒出许多张人脸,每一张脸都极度扭曲,充满了仇恨。
“是你们搞的鬼吗?!”艾米莉质问鲁比,她不是没底线的桑切斯,为了满足肉欲就跟魅魔睡觉。
鲁比凶狠的瞪着她,往前迈了一步姿态很有攻击性,艾米莉毫不示弱的回瞪,法师有很多种办法在一念之间把魅魔炸飞。桑切斯赶紧站到两位女士中间充当和事佬,一边是未来的法师塔掌门人,一边是亲爱的恶魔老婆,黑袍子谁都得罪不起。
“冷静,女士们……”黑袍法师嘴里喊着,眼睛也不由自主的追随那团满是死人脸的云。那些脸中老的少的男男女女一应俱全,脸皮惨白的如同刚粉刷好的墙壁。
“这是怨灵,不是恶魔。”他成天研究见不得光的东西,如今学以致用。
就在桑切斯说话的当口,怨灵飘然而至,降到了地面,轻飘飘的没一点重量。怨灵的数量没法估计,光是看浮现在表面的人脸艾米莉就要吐了。不止是她,鲁比也尽可能移开了视线。无数双惨白的眼睛盯上三个大活人,拼了命的往里面挤,意欲占有鲜活的肉体。
看不见的魔法壁障比城墙有效的多,怨灵一根触须都放不进来。结界外壁“噼里啪啦”响个不停,魔法和怨灵的斗争日趋白热化。艾米莉不是精灵,搞不懂结界的强度,她很想骑上马赶快跑,但桑切斯和魅魔好像没那么紧张,她只好舍命陪君子。
又做了次徒劳无功的努力,怨灵幽幽的往后退,每张死人脸都对着活人,一双双恶心的死鱼眼眨都不会眨。怨灵消失在森林里,无声无息。
过了很久也没人说话,更没人放松戒备。死灵不会害怕不会疲倦,全靠那股憎恨驱动。不过是一点小挫折,怨灵怎么可能放弃。
仿佛是为了证明艾米莉的推测,脚下忽然传来了有节奏的震动,远处像有一支骑兵队逼近。
怨灵惧怕光明,火焰是她最快想到的魔法。艾米莉从内袋中翻出硫磺球,看了桑切斯一眼。
“别让我失望。”这句话意有所指,不仅是对桑切斯说。
黑袍法师严肃的点头,无意中展示了手里捏着的一根灰色指骨。艾米莉压下不合时宜的道德洁癖,黑暗的时刻,需要行走在阴影里的伙伴。
想象中的骑兵队出现了,成员包括了许多只兔子,狼,狐狸,鹿,无数的老鼠,以及若干老虎和黑熊。鸟儿或许逃的快,但总有些恋家的,它们成了打头阵的牺牲品。
飞鸟撞向结界,用脆弱的生命烙下血色的印记,然后是老鼠和别的小动物。动物们疯狂冲击结界,犹如海浪拍击堤坝。精灵的魔法坚不可摧,边界上堆积的尸体越来越高,逐渐屏蔽了三人的视线,遮挡住了阳光。食肉动物和体型较大的鹿没那么容易放弃,它们被迫反复撞击结界,直到粉身碎骨,至死方休。
为了救里昂,她下过地狱,为了履行职责,她面对过难以计数的死人。可面对眼前这血腥的一幕,艾米莉仍然惊呆了,手里的硫黄球掉了都不知道。桑切斯也好不到哪里去,唯一算得上反应正常的只有鲁比。魅魔拔出了剑,摆出一副格斗的架势。然而自杀的狂潮戛然而止,动物尸体叠起的墙有三人多高,流淌的血水在阳光照耀下浮出了无数深红色的气泡。
精灵的结界并不阻止空气流通,尽管这儿的味道已经足以跟最血腥的战场相提并论,却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血水能渗透进来,真是神奇。
小山高的尸体阻碍了视线,过了很久等彻底没了动静,他们才敢放松戒备,相信怨灵放弃了。
“能,能附到人身上吗?”问题才出口艾米莉就发现自己说了句废话。
“当然。”桑切斯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之色,这问题的确太弱智了点,三岁小孩都该知道。
尸体堆成的山丘让她心有余悸,假如此地没有这么一道魔法结界,假如这里是普通的帝国城市,那会死多少人?躲在背后的死灵巫师不过设置了一道信标,就把这样的恐怖引到永恒森林。
“你能处理那个信标吗?”艾米莉对黑魔法一窍不通,只能求助桑切斯。
黑袍法师的回答则是要靠近看看才行,为了救人桑切斯操纵过尸潮,神秘人设置的信标却能把有着自我意识的怨灵逼疯。如果靠的太近了……他瞄了眼鲁比,魅魔暂时没什么不对劲的反应,但桑切斯陪过变傻的鲁比几十天,他信不过魅魔能自控。
“你留在这儿。”黑袍子叮嘱他的恶魔,鲁比没反对。
“好吧,接下来我们得吃点苦头了。”桑切斯干笑两声,拄着法杖率先迈进泥地,松软的烂泥一直没到了大腿根。“你最好找根树枝,艾米。”桑切斯喊着艾米莉的昵称想要套近乎,后者忙于去撇一根小臂粗的纸条,暂时没空搭理他。
法师不以蛮力见长,力大如牛的鲁比好整以暇的玩着手指甲,对艾米莉的困窘视而不见。桑切斯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话。她是个恶魔,你指望她怎么样,助人为乐吗?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从船上硬拖走,放着同伴见死不救的。
恶魔就是恶魔,桑切斯硬把脑子转了一圈,也没想到鲁比干过一件纯粹利人的事。
好在艾米莉终于咬紧牙关折断了树枝,女法师叉着腰喘了半天气,一张脸涨得通红。艾米莉拿起树枝往地上戳了戳,验证可靠性。她依然穿着那件紫色法袍,艾米莉把下摆别到腰带上,露出了雪白的大腿。
说来惭愧,桑切斯还是第一次见到同类女性的大腿。
“来吧,艾米。”黑袍法师在泥潭里伸出手,脸上带着讨好的微笑。
“叫我艾米莉就行了。”女法师踩进泥坑,腐烂的淤泥迅速埋住红色的鹿皮长靴,艾米莉眼睛都没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