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虏在地上跪成一排,矮人提着斧头守在旁边,每当有俘虏不小心跟他对视,矮人就不怀好意的咧嘴笑,把好几个家伙吓得尿了裤子,为空气增添了一股尿骚味。大英雄当然不能搞刑讯,孩子妈艾琳也不合适,考虑到黑暗精灵的职业,里昂不敢让艾拉上,只能推给弗林特,让他扮演一个野蛮不通人语的异种族。至于永恒森林那两位和伊莎贝尔,他压根没考虑。
路上本该挤满了西行的军队,而非满脸惧色的妇孺老弱。种种迹象都表明战局对法兰克人不利,趁火打劫的“自由连队”只是表现形式之一。
“你想怎么处置他们。”艾琳厌恶的斜了眼控制不住欲望和膀胱的废物,她捂着鼻子,精灵超人的感官并非只局限于视觉。
“交给地方行政长官发落。”里昂照本宣科,难道要我当场把这群流氓砍了?他也很无奈。
“饶了我们吧,大人。”抢劫犯听到里昂在说什么,一个最年轻高声求饶,他想站起来又惧怕矮人,只好继续跪在地上乞命。
和平时期,地方领主会根据具体行为发落,可现在是打仗,比武装抢劫更轻的罪名都会被吊死。里昂刚想开口,发现伊莎贝尔在瞪他,那张脸上的意思明明白白——犯罪就要严惩!
大英雄选择了妥协,无视俘虏的苦苦哀求把他们绑成一串,专门绕道去几里之外的镇上,因为那边才有治安官。法兰克人在卡昂城有十几万军队,里昂不认为苏菲真缺他这几个人,耽搁点时间也没什么。
侥幸脱险的败兵带回了噩耗,泰里勒斯镇失守,热内爵士阵亡。奥斯曼人很讲究,派来了军使,用马车送还热内和一干有名有姓骑士的尸体,以表对“贵国骑士英勇奋战的敬佩”。谢天谢地异教徒没砍下绅士们的首级,让体面葬礼成为可能。
公爵谢过突厥信使,要手下将其礼送出境,杀了使者报仇的呼声的确不小,伯纳德公爵并不想落了下风。称呼异教徒为不懂礼数的野人,却反过来杀了送信使者,那不是显得自己更下作吗?
胜败乃兵家常事,唉……公爵自我安慰,希望热内爵士的魂魄已安息在泰拉身侧。
威廉姆·德·伯纳德,勃艮第的统治者累了,他挥手叫下人把爵士的遗体收走,等这场战役打完,再送回封地安葬。可怜的安妮表妹,人到中年便成了寡妇,何其不幸。
热内爵士阵亡的消息传得很快,当晚公爵就在私人帐篷里接待了国王的使者,陛下的亲笔信传达了哀思,并许诺明天战斗中会给死难者复仇。挂着黑眼圈的公爵强打精神请使者稍坐,在烛光下写了封短信,感谢陛下关心。伯纳德家族和王室关系异常紧张,但大战在即,双方的嫌隙只能放到一边。
就让国王重新成为国王,大臣重新成为大臣吧,他拿起信纸又看了一遍,确保语气足够恭敬。
“请告诉陛下我很荣幸能再次举起王旗。”公爵一字一顿,好让使者把这句话的意思听进去。
他目送国王的人退出帐篷,佣人为他脱下会客穿的外套,又送上漱口水。公爵已经很困了,他倒在床上任由浓重的睡意占领大脑。我是不是该把苏菲带来?公爵昏昏沉沉的想着。
大家都反对在战争中使用“巫术”,其中又以热内爵士最为激烈,可热内爵士死了,没人能阻止公爵为女儿赢得荣誉。不,他才翻个身便否定了之前的想法。明天是首战,还是等以后规模小了再带上女儿吧。威廉姆睡着了,在梦里又看到女儿第一次使用魔法,那火苗在她手心烧啊烧啊,把妻子吓得大叫,他手忙脚乱脱下外套裹在女儿手上,一路抱着她跑向门外观景用的水池。到了水边,他把衣服扯下,看见火焰已经熄灭,苏菲手掌上没留下半点伤痕,肌肤雪白依旧。
“疼吗?”威廉姆问女儿。
苏菲摇摇头,表情异常冷静,完全不像个五岁小女孩。追出来的公爵夫人从他怀里抢过女儿,抓着苏菲的手看了又看。
“感谢泰拉。”妻子左手把女儿搂住,好腾出右手在胸画泰拉之矛,她显然是把这事当成了幻觉。
公爵却不这么看,昂贵的皮夹克还冒着白烟呢。等妻子感谢完大地之母,稍微恢复了点冷静,公爵双手搭在女儿肩膀上要苏菲看自己。
“那,那把火,你还能再放一次吗?”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形容刚才的所见所闻。
“你疯了!”妻子又要动手抢女儿。
“不要,妈妈,我觉得我可以。”苏菲同时推开了父母。她摊开手掌,小小的眉毛扭在一起,不一会两团火焰从掌心喷出,窜得比她人都高。
夫妻两人呆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菲熄灭了魔法火焰,抬头去看父亲。“你讨厌我吗?爸爸。”她怯生生的问道。
没等公爵回答,妻子已经跪下去抱住女儿,哭得没了人声。苏菲把脸搭在母亲肩头顽固的看着父亲,要一个答案。
逃回的俘虏声称奥斯曼人把泰里勒斯镇变成一座后勤基地,不管是军队的粮食物资还是加来港的俘虏,统统留在那里。敌人在异国作战,只要端了补给,这场战争就能提前划上句号。俘虏的话也被潜入侦查的斥候印证,法兰克军的作战顺理成章改为对泰里勒斯的总攻。
国王和小贵族的联军很守时,早晨便整队出营,两边的军队在帝国大道合为一处,公爵如约打起了王室的鸢尾花旗。面对异国侵略者,分裂的邦国再次团结在同一面旗帜下。
大军停在离镇子两里之外的地方,想要靠近窥视的突厥斥候被骑兵赶走,法兰克人自己的侦骑都说奥斯曼人已在镇外集结完毕,就等着这边来攻。
列阵的命令下达了,骑士在侍从帮助下穿戴盔甲的其他部件,步兵则扣紧了头盔系带,弩手上紧弓弦,这些亚平宁来的优秀射手会叫突厥人好看。按照昨晚的计划,步兵将维持住第一线,弩手殿后,再次便是法兰克引以为豪的骑士集团。战列将依次推进,把突厥人压缩到镇内消灭。全军骑士与骑兵共计三万多人,这还没算更多的步兵。帝国大道加上两侧到树林的范围,不过一里多长。法兰克人站的密密麻麻,往后还延伸出了几里远。
为了避免令出多门带来的混乱,国王主动让贤,由公爵负责指挥。威廉姆坐在马鞍上忍受着逐渐升温的天气,看着代表各自家族的旗帜到了指定位置。公爵抬起手,刚想对掌旗兵和号手下令。
“伯纳德公爵阁下,伯纳德公爵阁下!”有人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从战线后方骑着马跑来。
又是国王的使者,公爵叹口气,趁着对方没靠近前先把脸上的不耐烦收回去。
“国王陛下请公爵阁下到王帐。”使者说着把手往后一挥,好像公爵眼瞎,看不见后方那座在太阳下闪闪发光的白色凉棚。最大的一面鸢尾花旗就插在凉棚边,标示着国王御前车驾的存在。
王命不得不从,否则他就要冒着一半军队不听指挥的风险,公爵把指挥权交给了弗朗西斯——让的弟弟。年轻人嘴上无毛,但弗朗西斯对公爵绝对忠诚,他的哥哥也用生命保护了苏菲。公爵自认为欠这一家子的,便存了提拔弗朗西斯的心,这次大战役是个绝佳考验。
路易国王将凉棚搭在路边一块隆起的山丘上,高度正好能俯览整座战场。公爵觉得很可惜,假如在这里再竖起一座木塔,只需十米高,就能观察到镇内突厥人的动向。陛下特意走出帐篷外等着他,国王身穿做工良好的雕花全身甲,胸前斜挎着黄白相间的王室绶带,背后是拖到地面的黑色斗篷。盔甲表明镀了层金,让陛下举手投足金光灿灿,当然代价也不小。他没穿隔热的罩袍,这会正热的够呛,汗珠顺着华丽的金色假发往下滴,才流到胸甲上就被蒸发殆尽。
威廉姆翻下马以最快速度走向国王,单膝跪地亲吻陛下食指上的戒指,他迅速完成了接见仪式,结束了陛下烈日暴晒之苦。
“我的好公爵,现在还没到时候,让年轻人先发挥吧。”国王喝着葡萄酒解暑,木制酒桶上滴着水,估计是刚从树林里的小溪捞出来,清凉的很呢。
公爵陪着笑脸,也喝了一口,冰凉的酒液沿着食道进入了胃里,周围的气温瞬间降低。虽说盔甲有些碍事,他仍然陷进椅子里的软垫中,好整以暇的观察前方缓缓推进的战线。
国王说的没错,现在算不上关键时刻。
自从被恶魔袭击过,苏丹便撕下了伪君子的面纱,把所有苦活累活统统丢给贵族俘虏去干。浓休手下就有这么几个人,听他们互相称呼,还是什么爵士老爷。无论原来有多高贵,如今都是给侏儒工程师打下手的苦力,按照浓休指挥往投石机上推石弹。
被凿空的石头中心灌满了希腊火油,使得每颗石弹比原来更沉。俘虏推的异常吃力,突厥看守则举高了鞭子,警告任何想要偷懒的人。
浓休没兴趣看人类虐待彼此,正如他对这场战争也没兴趣一样,他只是个被抓来的地底侏儒,希望战争结束苏丹能按照约定放他回家吧。侏儒爬到投石机旁搭起的观察塔,伸长脖子使劲往前看。法兰克人穿着华丽色彩香艳,比起己方的铁灰色要漂亮的多,马弓手与弩手对射,两边都没占到便宜,甚至突厥人在节节后退。
但侏儒的目标并非前排的步兵,他早挑好了绝佳的猎物,瞧瞧那面大旗和白到晃眼的帐篷,边上围了许多卫兵,里面肯定是坐着了不起的大人物。侏儒拿出一把表尺举到眼前,只一会就算出了方位。
他扭头对着下方喊话,地面的同胞监督苦力装弹,第一发石弹射出,落在山脚下。浓休看着周围黑色的小点快速散开,没取得什么战果。这只是校正射击,他再次计算,修正了数据,把结果告诉负责发射的侏儒。
这一回装上的石弹全都点上了火,三架投石机先后发射,三颗巨石拖着火焰飞向法兰克人,在空中划出一条黑色的轨迹。